60 舊塵不可染

第五十八章舊塵不可染

鎮國軍營

“将...将軍?!!”我是晌午時到的軍營,一進軍營,出示令牌後,守門的将士在知曉是我後竟被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沒來得及理會,因為我不知道這十來日,我被困在陳軍裏時,鎮國軍內到底出沒出變故,我也不敢妄下斷言,只好先找到李武李毅二人來問清楚才是。

“讓李武李毅兩位将軍到我軍營來。”

“諾!”

我前腳剛到自己的營帳,還來不及去換身衣服,李武李毅便來了。

“将軍你這是......”

“我的小縱縱......”

他們二人話還未說完,進了營帳後卻見我一身狼狽,驚得生生吞下要說的話,雙雙改成了另外一句:

“你...沒事吧?!”

我喝了口水,話都來不及說就招手讓他們到挂着地圖的牆邊來,喘了口氣,道:

“此處便是陳軍駐軍之處。”

“這......”

“那日我率兵渡江前去查探,不料卻中了敵軍埋伏。雖被關多日,不過還算打聽到了一點事。”

“将軍你身體可曾安好?”李毅面帶憂色,急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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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擺了擺手:

“不打緊。二位将軍請看這裏...若我軍造船渡江......”

......

“将軍所言極是,末将這便吩咐下去。”李毅抱拳道。

我點點頭,看向李武,道:

“武将軍,不知我這幾日不在軍中,可曾有異?”

李武神色有些不自然:

“尚...尚可。”

我心下有些奇怪,看向一邊的李毅,只見他也目光閃爍,更為怪異,我緊着眉,道:

“出了什麽事嗎?”

李武別過了臉,不說話。

“李毅?”我問道。

李毅看了看李武,又看了看我,吞吞吐吐道:

“軍中無事......”

我松了口氣:

“那便就好。”

卻見李毅面帶難色,我有些奇怪:

“還有什麽事麽?”

“......将軍你被抓一事...軍中暫無幾人知。可是......”李毅道。

“可是什麽?”

“可是陳軍以你做質,讓王上投降!”李武一甩袖子,憤聲道。

我心下大驚,正想說些什麽,不知道怎麽地卻忽然想起了在水牢裏軒逸對我說的話。

他說同樣的選擇,他要讓慕容白也選一次。如此,再來看我悔不悔......

原來竟是這樣的麽?

我輕笑了聲:

“只是這事麽?”

“從南......”李毅道。

我笑:

“你擔心什麽?我又不是沒回來,再說...就算我不回來,王上也定然不會簽了投降書的。怕什麽......”

我多了解慕容白,所以我知道她定然不會因為我...而放棄她的國。但也許是我太自大...隐約間,我卻又在期待着什麽。直到李毅道:

“這我便放心了...從南,你也知道王上她有諸多難處。”

我感到心口有點堵,面上卻并無異色:

“這是自然。同為人臣,我自知國事之重。”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因為我還是會感到難過...而這其中的緣由,我想,也許是因為同樣的選擇...慕容白與我,卻做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卷吧。

我緊了緊背在背後的手心,在心裏嘲笑道自己:鬼谷縱橫啊鬼谷縱橫,你還要絕望幾次,才不會對她再抱有幻想了?

“阿縱......”李武看着我,沉聲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我愣了一下,奇怪道。

李武嘆了口氣,鎖着眉,對我道:

“因為這一事,朝堂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你谷從南便是王君陛下。此次你又被敵軍生擒,做以人質,讓王上投降。雖然王上未允......但你處境,怕是難了。”

我心一沉,知道李武說的不錯。

“你先前在朝時的所作所為,雖說是為大秦所為。但卻動了朝臣權貴們的利益......現下他們又都知道你在這前線...難保他們不動手腳。”

我一怔,随即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動手腳?”

我冷笑道:

“我堂堂一國王君,行得正,站得直,何懼鼠輩?!況且我從軍保家衛國,擴我大秦邊疆,他們一群膽小怕事之徒,不敢上前線卻在背地裏搞陰謀動手腳,這等人還留着,難道是我大秦無良材嗎?!”

“阿縱!”李武聲音大了些,道,“你怎麽還不懂。你就是太不懂官場,太小瞧這些人,你才落到這地步來!”

我憤怒道:

“就算我不懂官場,不懂變通。他們對付我一人我無話可說,可這邊境十萬的将士他們也棄然不顧嗎?!”

“你!!”李武氣得臉色鐵青,“你還是不懂!”

“我不懂!我鬼谷縱橫一生習得縱橫術!這些陰謀詭計,我為什麽要懂!”

李武怒罵道我:

“随你了!!!我還真就講不通你了!”

他甩袖而去,我抿着唇臉色鐵青,不說話。

李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我,道:

“父親的意思是讓你小心點朝中的人...你......”

我擺了擺手:

“算了,我也累了。就這樣吧。”

李毅嘆了口氣,向我告辭後便離開了。

我洗了澡,又塗了些傷藥後便上了床打算睡一覺,卻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我其實能懂李武的意思,但我已然被慕容白擾了心神。

我想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懂,天下于慕容白而言到底是怎樣的重要。

我閉上雙眼,感到煩躁異常。李武的話被我抛之腦後,并未放在心上。然而未想到,日後有朝一日,我還真就應了李武的話。縱我征戰百回,少年将軍,卻還真的是遭了一群鼠輩的道,生生地逼死了我。

而慕容白,卻是裏面最大的一個幫兇。

逼死我的,最大的一個幫兇。

秦王宮長生殿

“王上...”小桃子擔憂地喚道靜坐在書桌邊已然三天的慕容白,将食盤放到桌上,小心道,“您還是...吃點東西吧。”

慕容白眼神空洞無神,對小桃子的話置若罔聞。

小桃子看着慕容白這幅模樣,心中自然是一陣鈍痛,險些落下淚來。伺候慕容白這麽些年...她何償見過這樣的慕容白?雖說那日的國印最後沒蓋下去,可她又怎會不知慕容白的心有多苦。不然的話,慕容白也不會自那以後,便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桌前,看那本在書桌上放了五年卻維持着原來的模樣,還翻在那頁未變過的書,發着呆。

“王上...您為您身體着想下吧!王君若在,他也定然......會心疼啊。”

興許是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慕容白的身子終于動了。她十分緩慢,而又僵硬地轉過了頭來,目光茫然,又帶上幾分無措:

“王...王君?”

小桃子見慕容白終于有了反應,面上一喜,急忙應聲道:

“對啊,您這樣王君定然會心疼的!”

慕容白卻是忽然笑了,笑地那般蒼白無力,語氣也帶上幾分嘲諷。她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這般看輕自己:

“她才不會...心疼我呢。”

她聲音低了下去,苦笑道:

“她不在意我,已然很久了。”

右手手心攥着的那封和離書陪了她整整三天,三天。這三天裏,她拒絕了一個能救出她的機會,等同是将那人在逼死。而所有人,卻還都覺得,她這麽做是對的。

是對的麽?

——怎麽會對?

她對不起那個人很多次,害那人置于生死之境幾番,現下她悔了,想保護她了,卻又是這般無能為力。

說她是這大秦最有權勢的王,可她卻只能逼她去死,連救,都不能去救。這王......當得真是好啊。

現下卻又說那人會心疼她?——怎麽可能?!那人若是真的心疼她,那又為何不留在她的身邊,讓她護着她,偏偏要去那修羅戰場......現下,她要眼睜睜地看着她死,看着她死!

“小桃子...”慕容白啞着嗓音道,“你過來。”

小桃子依言上去。

慕容白拉開櫃子,拿出一紙诏書,交給小桃子,示意她打開來看。

小桃子雙手接過,展開來看,不到片刻,小桃臉色倏然煞白,猛然跪地,顫聲道:

“王上!”

怎麽可以這樣......

慕容白卻是面無表情,她緩緩擡起右手,看着手中的那封很多年前的信,淡聲道:

“雖說她已然寫下和離書...但孤未允,自然便還是夫妻。”

小桃子落下淚來,失聲道:

“王上......”

“民間...妻為夫殉,不是常事麽。”

小桃子哭花了臉,怎麽可以...王上怎麽可以想到要為王君殉情......

她可是這大秦的王啊!

“孤這一生,都是為了大秦而活。執政十五載,未敢有所怠。倘若...”她聲音嘶啞之極,卻又帶着絕然,“倘若她當真的出了事,孤定然...不能負了結發之誓。”

“可王上...您要為大秦想想啊......”小桃子哭聲道。

慕容白輕笑了一聲:

“生都是為了大秦,死若為她,有何不妥?小桃子,你知道的...這大秦有多對不起她。孤已然立好诏書,孤若駕崩,你便将此告示天下。希望清言......是個好國君。至于母後......”

她淡淡一笑:

“轉告她一聲:煩請她為大秦,費心吧。孤這一生,也只任性這一回。”

小桃子還想說些什麽,卻見窗邊忽然進來一人,她正欲開口喚衛兵,定眼一瞧,原來竟是莫善。

莫善進了屋來,快步走到慕容白身前,行禮道:

“主上,王君已安然歸營。”

慕容白身子一顫,猛然站起身來,顫聲道:

“你說什麽?”

她,安然無事?!

“王君已然歸營,安然無事。”莫善面無表情道。

“好...好!”慕容白終于是笑了,笑得傾國傾城,人面桃花,璀璨奪目。

等了三日,她本已做好最壞的打算...現下她已然安然無事,。

這天,便就晴了。她也,能放心了。

我一夜好夢,在我知道蘇域還平安地活在這世上以後。但也許是已然習慣了去遺忘,我并沒有...想起這件事的關鍵人物:慕容白。

正常的情況下我應當慶幸的,慶幸我與慕容白之間還有挽回的可能,然而事實上,我唯一慶幸的便是蘇域還活着。

蘇域還活着。

我想我所有的好運氣都聚在了一起才會讓我知道并再度見到蘇域。

她還活着,就比什麽都要好。

我離開了秦王都已然好些年了,曾在那裏的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了。我是個很健忘的人,因為我很惜命,所以關于慕容白好的壞的我都已然忘記了。我該忘記她的,盡管我已然知道了她當年并沒有逼死蘇域。我很久沒有再想起她。

我習慣了遺忘,也習慣了放下。事到如今,縱然她手上沒有染上蘇域的血,她也已然不是我的慕容白了。

不再是我一個人的慕容白了。

她是慕容無的母親,是謝長君的妻子,是這大秦的王......唯獨卻不是,我的慕容白。

她過得很好,就要君臨天下了。而我,則終究是一個會被歷史所遺忘的故人。

我已然絕望,又為何還要逼自己幻想出希望來?——我早已不是那個靠幻想而活的鬼谷縱橫。我只是一個從軍幾載,早忘卻了自己的名諱的人。

他們都叫我谷從南。

七日後,李毅率軍歸來,他告訴我偷襲并未成功。我說當然不會成功。

“那将軍還......”李毅奇怪道。

我冷笑:

“若是這種偷襲也能成功的話,他便就不是軒逸了。”

“軒逸?”李毅怔了怔,“潇逸王?”

我點點頭,還想對他說些什麽時副将便走了進來,對我行禮道:

“将軍。”

“何事?”

“王都來人,傳将軍回都述職。旨意已在路上了。”

我愣了一下,看向李毅。

“你先下去吧。”李毅對副将道。

“諾。”

“述職?——述什麽職?”副将走後我問道李毅。

“也該回京述職了。”李毅想了想,對我道,“這戰打了兩年了。再加上你前一陣子被......敵軍所抓,所以召你回京也正常......”

我挑眉輕笑道:

“怎麽?難道想降我的官不成?”

“不清楚。父親并沒有告訴過我原因。”李毅道,“不過召你回京述職一事,你怕是推脫不掉的。”

“一定要回麽?”

回去見慕容白——一定要麽?

都走到這田境來了,就算見了又怎樣了...反正,也回不去了。

李毅點點頭,道:

“現下戰事進入相峙階段,你不回去,說不過去。”

我皺着眉想了一會,道:

“算了,先不說這個了。反正旨意還沒到。你看這裏。我估計軒逸經此一事後兵力将回防,我們也不能一直守在此城。休息兩三日後,你率先頭部隊回到原駐軍地與李武彙合,然後再......”

十一月初,已入寒冬,大雪封山。在接到召我回京述職的旨意後的半個月裏,我一拖再拖,找盡了各種理由,終于還是拖不下去了。

回京之前,李武來給我送行,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不着調的模樣。

“回王都後,找個時間去和王上說幾句軟話,興許你就不會再來這個鬼地方了。”他哈出了一口白氣,對我挑眉笑道,“我也就能再度統帥三軍了。”

“......”我白了他一眼,翻身上馬,對他道,“放心吧,最多半月,我就回來了。”

李武怔了一下,笑罵道我:

“不足月餘就要過年了,你不在王都過年跑回來幹什麽?”

“那兒又不是我的家,”我看向北方,輕聲道,“北海那邊,才是我家。”

就算全世界都抛棄了我,不要我了。至少在北海那裏,還有蘇域等着我功成名就歸去。

“......”李武低聲罵了我一句有毛病,“行了行了,趕緊滾吧。外面怪冷的,我回營帳了。”

我點頭,勒起馬缰,對下屬道:

“出發!”

“諾!”

此次歸京述職,我只帶了十名部下,一路策馬奔騰。但因為雪太大,行軍速度并不快。甚至還被困在雪地裏困了三五日。如此一來,等我到了王都時,時間已然到了十一月中旬。

入城那天是個大晴天,盡管比起邊境,王都這邊的氣候已然算是暖和的了,再加上還出了太陽,但我還是感到很冷。

原來近鄉情怯還真會讓人感到寒冷。

部下們的意思是讓我第二日再行進宮,也好想想對策,但被我拒絕了。我說早點辦完事早點回去,兄弟們還等着我們帶軍糧回去呢。

聞言,衆人都應聲點頭。

如此一來,我們便風塵仆仆地進了宮。

李德全在玄武門迎我們,見到我來,他正欲朝我下跪行禮,我見狀則立馬翻身下馬,上前一步扶住他,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公公辛苦了。”

李德全聰慧過人,幾乎瞬間就懂了我的意思,他對我點點頭,笑:

“将軍才是一路辛苦了。”

然後對我欠了欠身:

“将軍這邊請。”

“請。”

我許久沒回來過了,王宮裏還是以前的模樣,大概是沒變的,也許變了...但我記不清了。

一路上除了偶爾與李德全交談幾句之外,我們一行人全都是保持着沉默。回京的路上我便告訴了他們,此次王上忽然召我回京,是憂是喜兩說,宮中不比軍中,還是注意些的好。

走了多久我并不知道,但從方向上來,是往禦書房去的不疑。

想到這一點後,我忽然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會我便要見到慕容白了。

有多久沒見了?——不記得了。

我戴着頭盔,微微将頭低下了些許。我并不想在宮中被人認出來,免得麻煩事多。一路上過來倒還好,來往的宮人只當我是普通的外臣。然而當我走到禦花園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忽然朝我撲來,衆目睽睽之下竟是直接抱住了我的大腿,驚得我險些抽出腰間別着的長劍。

“君...君父。”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我低下頭,看着那個抱着我大腿,穿着貴氣的棉服,精致可人的漂亮臉蛋上還有些嬰兒肥,看起來軟軟綿綿的,約摸兩歲左右的小女孩。

她抱着我的大腿,擡頭看着我,黑漆漆的眸子裏全是純真。

她喚我君父。

我怔了半天,不止是我,我們這一行人都停住了腳步,看着那小女孩愣了下來,面面相觑。

我低頭看着那小女孩,朝她溫和地笑了笑:

“小姑娘,你是誰啊?”

小女孩看着我,眨眨眼,不說話。

我好笑地看着那孩子,細看之下竟覺得有些面熟,正想說什麽只見一個嬷嬷由遠及近跑來,喚道那小女孩:

“殿下...殿下......”

我擡眼看去。

那嬷嬷見到我之後愣了一下,然後朝我行禮道:

“老奴見過将軍。”

我抿着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腿邊的小女孩,沉默了許久後,我出聲問道在一旁站着不吭聲的李德全:

“殿下?——哪位殿下?”

李德全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來,對我行禮道:

“回将軍,是...是朝陽公主殿下。”

我深吸了一口氣,側過頭,對身後的部下道:

“你們先去兵部等我。”

“諾。”

他們走後,我再度低下頭,斂起笑意,面無表情地看着在我腿邊的小女孩。我終于知道了我為什麽會覺得她有些面熟了,原來她與她的母親...這般相似。

朝陽,慕容無。她是慕容白寄予厚望的孩子。

“你叫我什麽?”我啞着嗓音,問道慕容無。

“君...君父。”她抱着我腿的小手臂緊了緊,朝我笑着。

我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我告訴自己,上一代人的恩怨不應該責怪到下一代身上去。

盡管就是因為她,才讓我與慕容白,怎麽也回不到過去。

“嬷嬷,請将殿...殿下帶走。”我側過頭,對一旁站着不知所措的嬷嬷道。

然後對李德全道:

“走吧。”

“王君陛下......”李德全面帶憂色,出聲喚道我。

聞言,一旁所有的宮人們全都朝我下跪行禮道:

“參見王君陛下。”

我冷笑了一聲,王君陛下?——多麽諷刺的稱呼。

轉過身,邁着大步向前走去,李德全趕緊跟了上來。

慕容無,都那麽大了,盡管我不想承認,但她确實是個漂亮讨人喜歡的小孩。

我也該放心了。

之後的一路李德全始終保持着沉默,我也不出言尋問。等我們到了禦書房的大門前,李德全這才開口道:

“陛下...老奴知道您心裏不痛快,但是......”

我打斷了他的話,擡頭看着房梁上那塊寫着“禦書房”三個字的匾,淡淡道:

“經年未歸,舊城變化好大。”

“......陛下。”

我笑着轉過頭,對李德全道:

“我知道的,放心吧。”

我知道我不該怨,不該怪,也該做好準備。她早已不是我的了,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所以我也該接受了。

李德全用袖子抹了抹眼眶,然後上前推開門,朝我欠了欠身,道:

“陛下,請......”

我斂起神色,如上戰場般無悲無喜。擡步邁進那扇門,我知道,我要與她相見了。

如果上次匆匆一別未能好好同她告別,那麽這一次,我一定要笑着同她說再見。

......還有,向她道一聲賀喜。

慕容白,你可曾還記得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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