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六十層。

“需要幫忙嗎？”筱風看着臉色有些慘白的雲沐，不放心地問道。

“不用……我能行……”雲沐喘着氣，費力的說道，可語氣間卻充滿了倔強與堅定。——如果試也不試便放棄，認定自己不行，那麽，自己就真的不行了。

七十層。

登上七十層的臺階時，雲沐差點趴下，這重力使得空氣都凝重了一般，連呼吸都顯得費力……雲沐無法想象第八十一層是怎樣的狀況，或許那裏不是自己能夠企及的高度吧……這念頭剛剛冒出來，雲沐便狠心地掐斷了它，看着最前面那個紫色優雅的身影，雲沐堅定而又困難的繼續前進。

七十五層。

雲沐一身白衣盡被汗水浸濕，緊緊地貼着她，可她卻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感慨這不舒服的感覺，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要被封閉了——

“主人……要不……我幫你？”劍靈緊張的看着雲沐毫無血色的小臉，卻見她倔強的搖了搖頭，繼續費力的跨上一層臺階。

盡管全身的每一處，無一處不在叫嚣着，放棄吧，放棄吧！你不行的，不行的！最後的臺階，你是上不去了！上不去了！盡管雙腿已經不由自主地顫抖，盡管連擡腿都覺得吃力。雲沐卻沒有理會……似乎所有感官真的封閉了似得。

七十七……還有四層……衆人似乎已經都到達了頂層，雲沐可以感覺到灼熱的一雙雙視線……可她實在是沒有精力，沒有力氣去看上一看了……只有擡腳……邁上一層臺階……七十八。雲沐支撐不住，跪倒在着臺階之上……明明只剩最後三層……最後……三層……

筱風有些意動，便要上前幫忙，剛上前一步，便被顧梓潆伸過的手臂擋下。“宮主？！——”

“筱風你別急，宮主自有她的意思。”清瀾笑了笑，“你還真是熱心快腸，閉關那麽久，如火般的性子卻是一點兒沒改。”

“是啊~”清陌點了點頭，“我姐說的沒錯，你看宮主讓她來到幽冥宮主殿，難道還會看着她出事？”

筱風看了看顧梓潆，發現她依舊面色如常，這才道，“我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總比清瀾你這溫溫吞吞的溫吞水強！”

“哈哈~好啦好啦~別吵別吵~”端木策笑着和解道，卻被一把火險些燒着了眉毛……只見筱風一臉不耐，手心騰起一朵火紅色的火焰，“你個娘娘腔，一邊兒去，再吵吵老娘不一把火燒得你灰都不剩，我就不叫筱風！”

端木策縮了縮脖子，等筱風不再看來時，才對身旁的柳軒和陸離抱怨道，“瞧瞧這性子——難怪百年來沒一個男人敢喜歡她！”

陸離和柳軒相視一笑，“那可未必，好歹筱風可是個美人……只是啊……敢告白的可都是嘗盡了火焰的苦頭呢！”

——————————————————————————————————————

雲沐腦海中浮現出師傅的樣子，十年來，師傅是對自己那麽的關心，盡管自己沒說，但是師傅确确實實是改變了自己的一生。如果沒有師傅，自己恐怕早早就死亡，哪怕幸存下來，終生也是碌碌無為。二十歲……仍是這孩童模樣，如若不是師傅，自己很可能找一個男子相夫教子，了此一生……總之，如果沒有師傅什麽都将不再存在。是師傅給予了自己一切，現在師傅有難，自己卻沒有足夠的力量，還需要假借他人之手……但是，如果連這最後三層臺階跨越不了，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請求他們救助師傅？萬鬼窟是什麽地方？那是修真界人人盡知，卻又人人不敢涉足的地方——前人的慘痛經歷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教訓，也是一個大大的提醒……除非找死，或者除了進去必死無疑，誰又會進去呢？師傅愛師娘愛得深沉，為了師娘連命都不要了。雲沐不懂師傅為什麽不直接找那些道士要人，打不過的話，不是還可以請外援麽？師傅不是端木家族的麽？為什麽不求助呢？師傅說她早就脫離了家族，那又為什麽會有人來尋她為了師娘麽？那青陽子曾說師傅是為了一個狐貍精，那麽，那個狐貍精就是師娘了麽？唉——這些問題自己真的不懂，也無力去懂啊。雲沐努力讓自己不要昏迷，重力的壓迫令她想的好多好多，腦子卻也開始昏昏沉沉。雲沐咬緊牙關，就算是閉着雙眼，也費盡全身力氣再次邁上一個臺階。

——————————————————————————————————————————

“姐……夠了吧？”顧沅開始求情，自己築基期時，最後十層還是陸離帶着自己上來的，而且，自己築基都已經25歲了，雲沐比自己那時小了整整五年！

“她，不同。”顧梓潆不為所動。“她的潛能，絕不弱于當年的大姐。”

“姐！就算是當年的大姐，最後三層也是陸離他們幫忙的！”

“絕不弱于……”顧梓潆再次重複了一遍，“是強過。”

顧沅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回頭看着那個全身已經被汗水浸濕，小臉慘白的毫無血色，卻一臉堅毅的雲沐，心裏了然了些什麽，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我本以為你将她帶回宮來，完全是因為那雙眼睛……那雙陰陽的，一紅一藍的，在我們記憶深處的異色眼瞳，現在看來，并不是啊。”

“她——和大姐完全不同。”顧梓潆看着雲沐，冷聲道，“大姐冷靜，沉穩，似乎看透了一切！”

顧沅自嘲一笑，補充道，“還有生死……大姐連她的生死都完全看透了！大姐她……什麽都算到了。包括死亡。包括你我，但是，正是因為這樣，大姐并不會去堅持什麽……但是雲沐不同，雲沐她，身上的，堅持，更讓我欣賞。”

“是麽。”顧梓潆淡淡道，語氣一點兒也不像是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