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湛清然伸出手,沒想到,……

湛清然伸出手,沒想到,燕回臉輕輕一躲,她已經察覺到有溫熱液體流下,人一個激靈坐起來,說:

“那我們現在就去民政局。”

窗外有雨。

湛清然有點吃驚:“現在?”

“你是不是反悔了?”燕回沒好氣地問,她臉上眼淚都沒幹,就生氣了。

湛清然是覺得自己沖動了,但反悔,卻不至于,他表面看着四平八穩喜怒不行于色,但心裏頭,總有些蠢蠢欲動的東西,說不出是什麽,他沒當賭徒的習慣,做什麽,都要有把握才好。如今跟燕回說結婚,簡直不像他,可人生漫漫,好像注定得有這麽一次頭腦發熱。否則,該多麽無趣啊。

“反悔什麽?”他笑,又把人摁倒,在懷裏揉着,“我先預約,你準備好證件,別丢三落四的到那兒說這個沒帶那個沒帶,再有,我得跟父母說一聲不是?還有你父母那邊,你不打算商量了?”

燕回心裏躁躁的,她窩他身下,被撩撥地呼吸急促,要說什麽,湛清然已經堵住了她的嘴,他這會感覺強烈,不盡興,利用男性體力優勢壓服住她,竊竊私語:“一會兒再聊。”

湛清然花樣很多,燕回不知道他一科研工作者,都哪兒學的,她對他的幻想過于清潔,但他這樣,她又很喜歡,被弄得舒服魂魄都不知道飛哪裏去了。

一切都特別美妙。

“你沉死了,還要趴我身上。”燕回臉陷在枕頭裏,後背那,湛清然貼在她肩頭,嘴唇觸着細膩肌膚,他胳膊長,伸過來和她十指交扣,說不出的缱绻意味,他莫名覺得好笑,有種認知此刻特別清晰地浮現:

他确實膚淺,為了美色娶燕回。

兩人低聲說了會話,湛清然才知道,燕回的父母都在一座三線城市生活,做水果生意起家,後來在本地開了大型連鎖超市,不怎麽管她的事,家裏還有個弟弟正念高中,青春期小屁孩,天天跟家裏人吵架鬧別扭,搞得雞犬不寧。燕回剛念大學時還管家裏要錢,後來,錢也不要了,只在過春節時回去,最多呆三天,就逃難似的跑回來。

“我覺得自己挺多餘的,爸媽不冷不熱,弟弟跟誰都一臉不耐煩。”燕回困恹恹地說道,“所以,等過年回去我再說吧。”

湛清然吻了吻她下巴,不置可否,也沒強迫她什麽:“那先見見我爸媽?”

燕回扭過頭,湛清然便順勢翻下身,躺在她旁邊。

“小湛老師,我們能先不告訴任何人嗎?等我們領了證,再去見你的爸爸媽媽。或者,先不說最好。”燕回心裏莫名發虛,“我怕你的爸爸媽媽,不喜歡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歡,我也學不會做那種很賢惠的女孩子。”

她睫毛垂下去,“最重要的是,我怕你說了,你爸爸媽媽根本不會答應。”

“那就先不說。”湛清然答應地很痛快,他确實有自己的打算,他跟她,這麽隐婚倒也合适,燕回這種女孩子,他要怎麽介紹給二老和親朋好友?

婚姻拴住她,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湛清然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麽陰暗的占有欲。把跟她上床最大限度合理化,他隐約覺得這代價,似乎有點大了。

回神時,對上燕回無比明亮的那雙眼,她問他:“你不考慮其他的了嗎?我知道,一個男人要結婚會考慮很多。”

“你希望我考慮嗎?”他笑了笑。

燕回沒說話,她摟緊他的脖子,愛意像一朵荒野中的玫瑰,掙紮着生長,又像一條河流,忘情地奔湧,她幾乎是在咬他的嘴唇,湛清然呼吸漸急,輕輕撫摁住燕回,他從不知道一個女孩子身上會有這麽滾燙的力道,她是朵玫瑰,從來都是,盛開到極致的感覺。

他調整了姿勢,忍不住低笑問她一句:“慢點,哪來這麽大瘋勁兒?”

燕回仰頭,灰暗光線掩藏不住她精致眉眼,如同最完美的油畫猝不及防鋪開在眼前,湛清然把她柔軟的長發慢慢往兩邊撥開,她把紅唇送上來,耳語般啓口:

“小湛老師,你可以吻我,如果你覺得我做的不夠好的話。”

湛清然把人重新壓倒在身下,開始認真吻她,中途,他聽見炙熱的呼吸在耳旁起伏,緊跟着的,是“我愛你”三個字,他沒有回應,只是把她完全地擁在了懷中。

很快,兩人隔天就去領了證,相當順利,民政局大廳就數兩人最惹眼,大家都在瞧兩人,忍不住私議兩句。

在最真實的世界裏,發生着令人感覺不真實的事件。

燕回頭一次見結婚證什麽樣的,稀奇地要命,一天都暈暈乎乎,湛清然找搬家公司把她那些東西搬過來,全是衣服化妝品,燕回很多舊物沒要,搬家時,林嘉不在,省去許多尴尬。

“我證件照也這麽漂亮。”燕回炫耀,她把那個紅本本翻來覆去地看,逼湛清然喊她太太,又覺得喊老了。

他把一間沒人住的卧室,暫時給她當衣帽間。燕回衣服鞋子什麽的,實在太多,湛清然看得頭疼,幫忙給她整理分類,兩人忙很久。

“我們去哪裏度蜜月呀?”燕回輕抹額頭上亮晶晶的汗,“你暑假一定很閑吧?”

“不閑,還是要去實驗室。”湛清然不是敷衍她,他說的實話,“有可能,還要出差,你不也得出差?”

燕回撇撇嘴:“我可以請假,我可以偷偷跟Amy姐說我結婚了,準我幾天假。”

“我們的事,最好不要跟外人說。”湛清然匆忙提醒她一句,他快步出去,拿起客廳茶幾上的手機,接了個電話。

新號碼,本市的。

“這是我的號碼,你存一下。”舊日戀人的聲音,清晰地響起,湛清然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回過頭,卧室裏燕回正在哼歌挂衣服,他默默走到書房,才回應葉琛,“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明天去學校辦入職手續,一起吃個飯吧,我知道你現在在家。”葉琛聲音忽然變得低沉,“湛清然,我們見見吧。”

天早放晴,窗外綠枝婆娑,陽光灼烈。

湛清然心軟了一下,他明确感受到了,葉琛是驕傲的,她從沒這麽低落地跟自己求過什麽,讓她低頭,不存在的。他不知怎的又有點生她的氣,眉頭輕皺:

“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國的嗎?不想再見到我。”

葉琛站在樹蔭下,臉微熱,她穿着白色連衣裙,緊握手機,湛清然在窗口那看到她了,兩人心有靈犀一般,樹下女孩擡頭,目光交彙,湛清然眉頭皺更緊,肯定是李格。

但她就站在那裏,清秀窈窕,恍惚間,跟當年中學時那個少女區別不大,那是她最好的青春,同樣,也是他的。湛清然低聲在電話裏說: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樓。”

他頭疼,是真的頭疼,剛稀裏糊塗領了證,前女友就戲劇性地出現在自家樓下,湛清然不知道自己是拿了什麽劇本。

燕回還沉浸在剛做人太太的喜悅和興奮之中,她覺得很不真實,但又理直氣壯地享受這種感覺,湛清然是大活人呢,她現在就住在自己家裏。

“小湛老師,要不然我們暑假去……”她拎着件衣裳興沖沖跑出來,一頓,疑惑地看他,“你要出門?”

湛清然平靜點了下頭,見她穿着自己寬大的T恤晃蕩,底下,光着腿風光無限好,他下意識看看窗戶,把窗簾拉上了。

再轉身,燕回輕巧一躍,跳他身上,湛清然只能抱住了她。

“你走了,誰給我弄吃的?”

湛清然無奈一笑:“我問你,我什麽時候能吃上一口你做的熱飯?”

燕回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我是仙女,不能沾油煙的。”

湛清然“哦”了聲,笑:“既然是仙女,想必喝點露水就可以了,怎麽能跟我們俗人一樣還需要吃飯,你去找露水吧。”

燕回鼻子一皺,偏頭就在他脖頸那使勁吮了一口,她黏他身上,不說下來,又開始輕咬他耳朵,湛清然及時制止了她:

“乖,我出去有點事。”

燕回對他倒十分信任,也不過問,只撒嬌:“那你忙完要早點回來,我們一起吃飯。”

“好。”湛清然松開她,燕回滑落下來,她又跑回去繼續整理她的漂亮衣服。

這是他的新婚妻子,她無憂無慮的,只想着美食和衣服,湛清然眼神變得有點清冷,他在某個瞬間,不知道自己沖動之下的行為,是對是錯。

他從沒想過,會跟這樣的女孩子結合,她先誘惑了他,他上鈎,好像事情就這麽簡單。

樹下,葉琛遠遠地看見那個高個男人出來,他沒變,還是那麽英俊挺拔,兩年沒見,眉眼間不過平添幾分沉穩,葉琛習慣性地微微一笑,幅度不大,總帶着點矜持的意思。

她聽見自己心跳很快,她輸了,堅持那麽久還是先主動來找了他。

湛清然走到她跟前,倒很自然:“這麽熱的天,跑出來做什麽?”好像沒有龃龉,也沒有中途的分開,他像從前,就這麽自然而然地開了口。

“熟悉熟悉環境。”葉琛抿抿唇,她手裏拿着把遮陽傘,中規中矩,不像某人的傘,也傘如其人,花裏胡哨的,湛清然想起燕回,嘴角微翹,他打了個手勢,和葉琛進了小區附近的奶茶店。

店裏清涼,他習慣性地拉開門,等她先進。

葉琛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奶茶都很少喝,更不碰煙酒,她以前會數落他的壞習慣,比如會抽煙,會喝酒。湛清然不以為意,男人麽,會這兩樣只要不過分沉溺,不值得小題大做拉出來批判。

坐下後,寒暄幾句,無非是學校日常,葉琛的新崗位,他手頭正忙的課題跟老師一起做項目……都是葉琛本人也無比熟悉的東西,她話不多,基本都在聽湛清然介紹。

“叔叔阿姨還好嗎?”葉琛陡然換了話題,湛清然笑笑,“還好,你爸媽呢?”

“我回來,是因為媽媽身體不太好。”葉琛算是委婉地回答了他剛才電話裏的質問,她知道他對她有怨氣,但這麽久了,他不該這麽小氣還記着她的不好,畢竟,兩人曾經那麽好。

湛清然想起葉琛媽媽送飯的往事,那時,他父母科研忙,從小給他的自由度又大,葉琛媽媽對他,幾乎是滿心喜歡像對兒子一樣待他。想到這,湛清然多少有些歉然,他跟葉琛分開,葉媽媽找過自己,為人母的憂心寫在臉上,所有人都以為兩人只是小打小鬧,不會真分手,沒想到,因為湛清然的提前回國,倒成事實。

他理所當然地過問了葉家阿姨的情況。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湛清然知道這話多餘,葉琛家裏,跟他家門當戶對,在本市人脈關系頗廣,住最好的醫院這種事,根本輪不到找他幫忙。

但話總要說的。

“能陪我吃頓飯嗎?”葉琛捏着奶茶杯子,聲音輕之又輕,“湛清然,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她低頭,像是怕被拒絕似的那種低頭。她幾時這樣過?需要跟他商量來?以前,他總對她有求必應,兩人在國外時,她會陪他參加國際科展,他有作品,她一直陪着他。兩人一起去看歌劇,舞臺五彩斑斓,她挨着他說這好像一條熱帶魚,散場後,會正經讨論戲劇結構,她喜歡古典樂,他就陪她到處跑淘黑膠唱片……

這樣的場景,驀然讓人酸楚。

他沒見到她時,心總是硬的起來,也冷的起來。但人跟人,就是這麽奇怪,她又回來,姿态很低,反而勾起他諸多記憶。

湛清然望着她,聲音變得溫和耐心:“好,你想吃什麽?”說完,拿出手機,給家裏的那位發去一條信息:

別等我了,你自己點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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