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本來就暈乎乎的童昭被席梁扔在床上, 偏偏他的床又比較硬,差點被把她摔暈過去, 好不容易掙紮着坐起來,席梁又站到面前, 繃着臉看着她。

“你睡床上, 我今晚睡沙發。”

席梁知道現在的童昭不願意和他躺在一張床上, 在酒店的時候她會做出那種舉動,肯定不單是喝醉了酒。

扔下這句話, 席梁走過去拉開衣櫃, 從裏面拿出一套幹淨的睡衣扔給她, 自己抱着被子和衣服往外走。

“浴室有備用牙刷,睡衣是幹淨的, 你抓緊時間洗漱,盡快休息。”

看着席梁離開的背影,童昭弓着腰揉腦袋,自從吃過飯之後,那股勁兒就收不回去了,腦袋一陣一陣的疼。

童昭去浴室洗漱的時候,看見席梁坐在沙發上, 手裏還拿着幾份紙質文件, 聽見動靜擡頭看了她一眼, 漫不經心的說。

“牙刷在架子上,藍色毛巾是備用的。”

話音剛落,童昭就進了浴室, 不是她太快,而是距離太近。

退伍前,席梁就住在這套公寓裏,因為平時不常回來,住宅面積就沒有太大的要求。工作後,單位分配了房子,他卻懶得搬過去,還把本就不大的房子設計出了一個書房和健身房,導致其他地方的面積就更小了。

不過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童昭在浴室順利的找到了需要的東西,刷牙的時候瞥見鎖骨上的印記,讓她忍不住湊到鏡子跟前扒開衣領看個仔細。醒來之後沒仔細照過鏡子,現在才發現身上這麽多印記,她又想去弄死外面的那個男人了。

睡覺前,童昭不僅把門反鎖了,還放了把椅子靠在門上,生怕某人半夜溜進來。家裏面積小,她在裏面的動靜,席梁聽得很清楚,忍不住笑着搖搖頭。

因為腦袋還不清醒,童昭倒下就睡着了,結果半夜又突然醒了。

坐起來後,童昭開始想今天發生的事,越想腦子越亂最後就真的不困了,下床走到門邊小心的移開凳子,打算出去找水喝。

客廳的窗簾沒合上,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落在地上,借着這點光童昭摸清了廚房的方向,也不出意外的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男人,一米八三的大男人躺在一個狹小的沙發上,童昭感覺被子有一半都在地上。

童昭剛摸到水杯,啪的一聲客廳的燈亮了,刺得她差點睜不開眼,眯着眼回頭看見席梁站在不遠處。

“我就喝點水,不吵你。”

說完,童昭轉過身子繼續往杯子裏倒水,卻沒想到席梁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這水是我今天昨天早上燒的,你坐着去,我給你重新燒一壺。”

作為一個醫生,童昭理智的松開了手,把水壺交給他,轉身回到客廳靠在沙發上無精打采的坐着。

席梁回來看見她霜打茄子似得坐在那裏,轉身拿着被子裹在了童昭身上。

“你是不是胃難受?”

折騰了一天,童昭現在也沒力氣和他鬧脾氣,可憐巴巴的點點頭。

“燒的很。”

誰知道,她的可憐并沒有換來席梁的同情,反而是被他拍了一巴掌。

“你就是缺心眼,不知道提前兌水嗎?”

捂着被席梁拍過的腦袋,童昭憤恨的瞪着他。

“半個月前我才知道我要當伴娘,你以為我能想到這些?而且,往酒裏兌水不該是他們白家該做的事嗎?”

“你除了會瞪着我,會對我吼,你還能做什麽?”

聽了席梁這話,童昭現在不止胃疼,五髒簡直就沒一處不難受的,要不是真的太難受了,她會再給他補幾拳。善于觀察的席梁自然也察覺到,童昭的心理狀态在恢複,恢複到她平常的樣子。

“我剛才在廚房看見刀了,菜刀和手術刀雖然有差距,但也是刀。”

席梁自然聽得出她在威脅自己,把快滑下來的被子給她掖好。

“我雖然退伍好多年,但是撂倒一個你,應該不會太難。”

和他用眼神對峙了幾秒,童昭認輸了,歪着頭看着被子上的紋飾,不想和他說話,打不過,跑不掉,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席梁把放溫的水端給沙發上病恹恹的女人。

“喝完就去睡覺吧。”

喝完一大杯水後,童昭把被子留給他,自己回卧室,一邊走一邊嘀咕,“我要是睡得着,我還會起來喝水嗎?”

耳朵過于敏銳的席梁聽到了她的吐槽,無奈的揉了揉額頭,叫住了童昭。

“你過來。”

“做什麽?”

“我失眠,你陪我聊聊天。”

聽到席梁的請求,童昭歪着腦袋猶豫了一下,走過來一臉嫌棄的看着他,席梁把被子都堆到她身上後,選了個萬能的開場白。

“最近工作忙嗎?”

“老樣子,醫生永遠都沒有不忙的時候。”

之後席梁又找了幾個無關痛癢的話題,童昭也都有一說一,說着說着眼睛就睜不開了,腦袋一歪靠在席梁的肩膀上打起了哈欠。

“困了就去睡吧。”

老實說,席梁也快撐不住了,原本他就沒失眠,要不是她半夜起來,這個時候肯定又睡了幾覺了。

童昭揉揉眼睛,慢慢的下沙發,結果身子一歪差點栽下去,好在席梁手疾眼快的勾住了她的腰,被吓得心髒都快跳出來的席梁,看着那個毫無察覺的女人,一咬牙穿上鞋子把她抱起來往卧室走。

第二天早上,童昭是被鬧鐘吵醒的,席梁是被她關鬧鐘時弄出來的動靜吵醒的。醒了之後席梁就抱着疊好的被子回卧室,卻看見童昭縮在床沿抱着被子的畫面,被子的三個角在地上,一個角在她懷裏。

考慮到一會兒要去童家,席梁非常殘忍的把童昭弄醒了。

“起床了,吃完飯咱們去童家。”

聽到童家兩個字,童昭身上的瞌睡蟲全被吓跑了,驚恐萬分的看着他,就好像席梁是會吃人的魔鬼一樣。

“我自己回去。”

都到了這個時間,席梁一點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她糾纏,确定她是清醒了,就兀自去洗漱。

雖然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可童昭還是阻止不了席梁,兩個人到童家的時候,家裏坐了不少人,大家說說笑笑一副聊家常的樣子,但是童昭知道他們都在等自己。

潘雨柔見到女兒回來後,臉上的表情讓童昭有點琢磨不清,她感覺母親在忌憚什麽。剛坐下幾分鐘,童禦就用談工作的名義把席梁叫走了,童昭頂着巨大的壓力面對母親和二嬸也就是童蕾的媽媽。

“媽,你們想問什麽就直接說吧,不用這樣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童昭雖然平時很聽話,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不需要藏着掖着。

“你和席梁在一起多久了?”

這個問題真的難住了童昭,嚴格來說他們現在也沒在一起,但是這個結果肯定不會讓母親滿意,而且如果直接承認這就是一夜情,貌似也容易挨揍。

“過年那陣子吧,當時他住院了好幾天,經常見面。”

回來的路上,童昭就徹底冷靜了,她知道今天家裏人就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現在別說童家,估計遠在B市的席家也知道了他們倆的事,這個時候否認和席梁的關系,無異于找死。

“今天早上啊,席梁的母親就打電話過來了,問我是什麽想法,我說這個得看你們倆個孩子的意思。昭昭啊,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啊?”

聽到母親的話,童昭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好像什麽都被童蕾料到了,她有些不耐煩的看着母親。

“媽,這個話題以後再說吧,我和他還沒到那一步。”

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童昭不相信就因為她和席梁滾了個床單,家裏人就會逼着他們結婚,最多就是借着這個機會推他們一把,就比如像現在這樣,旁敲側擊的打聽和暗示。

“媽媽就是看你們倆年齡都不小了,而且還挺有緣分的,所以有些替你們着急。”

“媽,我知道您是什麽意思。這個問題真的再等等吧,您這樣上趕着催,讓外面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我沒人要、嫁不出去呢。”

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母親僞善的笑容,童昭說出的話就顯得有些刻薄。也許有的母親這麽着急是擔心女兒吃虧,但她知道她的母親絕不是這種可能。

沒和母親聊幾句,童昭找了個借口回房間,席梁離開的時候給她發了短信,她看了一眼卻沒回。一回到童家,她就覺得身上像是被套了一副手铐和腳鐐,甚至還不如在席梁的小房子裏自在。

童昭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卻聽見了熟悉的敲門聲,她立馬把被子一卷躺下去,裝出睡覺的樣子趴在床上。

“童昭,我進來了。”

一推開門,童禦就看見只露出半個腦袋在外面的妹妹,他站在床邊,雙手抱胸盯着裝睡的童昭。

“你自己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床上的人沒反應,童禦掀開被子把她拽起來。

“童昭,我問你話呢,別給我裝死。這件事,你到底怎麽打算的,是不是真的喜歡席梁,真的想嫁給他?”

“哥,你要做什麽?”

“我不做什麽,我只是想聽真話。你明知道咱媽是怎麽打算的,怎麽還是和席梁湊到一起了?”

從知道童昭是在相親的時候正式認識席梁的之後,童禦就猜到了母親的打算,當時他提醒過妹妹,離席梁遠一點,卻沒想到現在兩個人還是走到了一起,雖然說帶着一些偶然的成分,可這其中也有不少必然的因素。

“我如果說昨天的事,是意外,你信嗎?”

“我信!”

童禦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倒是讓童昭怔住了,過了一會兒低着頭略顯傷神的說。

“可媽媽他們不願意相信。”

“所以,昨天真的是個意外,你們也沒在交往?”

把腦袋垂到胸口的童昭重重的點了點頭,其實大家都猜得到應該是這樣,年後她幾乎就沒見過席梁了,哪裏來得所謂的交往和談戀愛。

只不過,母親她們願意接受的是她和席梁在交往,甚至在不遠的将來會結婚,一步錯步步錯,童昭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

看得出來妹妹心裏也很惆悵,童禦坐在床邊,摸了摸童昭的腦袋。

“那你打算怎麽辦,真的嫁給他?”

“我不知道啊,現在媽媽她們擺明了會不遺餘力的湊成這樁婚事,你覺得席梁不适合我,可是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我該嫁給誰。”

說來說去,童昭知道真正的病根還是在自己這裏,從一開始她就不知道要何去何從,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這麽多年她甚至懶得去結交新朋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身邊唯一說得上話的男人,除了這些姓童的,就是一個程亦,最近才多了個席梁。

從那一年,她第一次為了捍衛夢想和母親對抗,卻親眼目睹母親隔斷她的琴弦之後,童昭就明白了,在童家,她的夢想一文不值。雖然當年的這個夢,也是母親帶給她的。那天之後,母女倆的心就有了嫌隙。

聽到童昭悲涼的語氣,童禦的心口在揪着疼。他總擔心哪天妹妹被逼到臨界點了,會不會和童家決裂?就像當年的小叔叔一樣,永遠不回來了。

“哥,你剛才把席梁叫過去,說什麽了?”

“問了一些他和你的事。”

“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會娶你。很篤定的語氣,卻讓我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哪種心态。”

席梁娶童昭,可以是為了她這個人,也可以是為了她背後的童家。童禦現在不敢妄下結論,但他更傾向于後者。

童禦分辨不出來,童昭同樣沒那個本事,雖然從認識到現在,席梁一直對她很好,甚至有的時候還很縱容她。就說昨晚的情況如果是其他公子哥,直接就開車走了,怎麽會在風裏抽着煙等她回頭,但是,他是席梁,不是一般人。

“哥,你覺得席梁護得住我嗎?”

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童禦偏頭詫異的盯着童昭看了幾分鐘,最後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喜歡席梁,但以他的能力确實能護得住童昭。

有了這個答案,童昭心裏差不多也有了方向,現在席梁基本符合母親和哥哥的要求,至于她,可以再看看,至少她也沒讨厭過席梁。

“哥,你覺得是因為愛情的婚姻牢固,還是因為面包的婚姻結實。”

這一次,換童昭把哥哥難住了,一直到離開童禦也沒有給她答案,畢竟他們身邊的大多數都是因為面包走到一起的,包括他們的父母。而他們的婚姻,很牢固。

周六,童昭在家躺了一天,晚上睡覺前,接到了席梁的電話,她是不想接的,但是他一直打,嚴重影響到她玩游戲的心情,雖然她玩得都是單機手游。

“席梁,你到底要做什麽!”

第一次聽她直接在電話裏叫自己名字,席梁表示還有點不适應。

“耽誤你吃飯了?”

“你耽誤我打游戲了!”

“呵,工作狂童昭也會打游戲。”

本來趴在床上的童昭聽了這話坐起來了,眯着眼咬牙切齒的問他。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童昭覺得席梁不是在誇她愛崗敬業,而是在嘲笑她玩不了游戲。

“字面上的意思,昨天你說錢包丢了,我今天打電話去酒店查了一下。客房部的有個保潔員在垃圾桶裏找到了你的錢包,不過裏面除了身份證就剩下駕照了,現金和卡都被人拿走了。”

完全沒想到席梁還記着身份證的事,童昭直接懵了,昨晚到他家後,她就把身份證和錢包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今天在家躺了一天也沒想起來去問一問是不是落哪裏了。

想着席梁辛辛苦苦幫自己找東西,還不厭其煩的打電話過來通知她,而自己剛才接電話的态度又那麽差,童昭瞬間就像被紮破的氣球一樣,蔫了。

“你先打電話把卡挂失,明天我把身份證給你送過去,然後找人幫你抓小偷。”

“能抓到嗎?”

“酒店有監控,應該沒問題,你能不能回憶起來到底是把包掉在哪了?”

聞言,童昭擡頭看着天花板,仔細、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最後毫無結果。

“沒有,昨天太忙了,可能婚禮前就被我弄掉了,也可能是婚禮後上樓的時候。”

但是童昭覺得還是上樓的時候可能性大一點,當時她意識很散亂,而且趙如雪拖着她就往前跑,很可能就那個時候弄丢了。

“明天你把身份證寄給我就行了,我找人去查監控。”

作為童家千金,抓小偷這種事當然不需要童昭親自上場。

“童昭,我長得很吓人嗎?”

“沒有啊。”

童昭完全不知道席梁這話是從何說起,她雖然懷疑過他不是什良善之輩,但從沒覺得他醜。

“那你為什麽不敢見我?明天我給你送身份證過去,你早點休息吧。”

“別啊,你千萬別來童家,還是我去找你吧,你別過來。”

童昭不想明天再被母親纏上,席梁一來,家裏又要亂。

而席梁卻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一些端倪,童昭說得是童家,而不是我家。

“好,明天你來我家拿,你休息吧。”

說完這話,席梁沒給童昭任何思考的時間,就把電話挂了。童昭看着手機,差點爆粗口,寄過來多簡單,為什麽要去他家?天天見面,不覺得審美疲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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