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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昭沒想到會是這個局面,下意識想了一下額間的血契以及手腕的青玉鈴,快速思索應對之策,她只有五成把握,主閣不知曉此事。

血契并非他人可以試探得出,須得契約雙方在場,還得是雙方都體力不濟需要對方的情況下,不說後者,單前者便不符合,主閣若無完全把握此刻定她罪,荒謬至極,只不過是虛張聲勢恐吓她罷了,想讓她自己承認。

這種事主閣也不是沒做過,當初她從外九死一生回來,丹田又被毀淪落此番境地,主閣有些觊觎他們師門位置的人沒少落井下石。

什麽髒水都敢往他們身上潑,好在師父和師兄護着她,但這畢竟不是長遠之策,而她恰好一身武功傍身,又有着不俗的記憶,被調任宗閣管理卷宗。

如果曾經的岑昭只覺得主閣冰冷,那麽之後的岑昭便是覺得主閣腐敗之至,就像一座金碧輝煌的高樓,內裏卻已經爛的透徹,從根裏的腐朽慢慢吞噬了這幢屹立百年的高樓,坍塌只是時間問題。

追求地位,一味慕強,貪欲一生便如火卷過草,形成一片星星燎原之勢,不能回頭了。

周圍蒼老的聲音環繞,其中有多少藏起來的惡意,岑昭從前便領教了,現下她只覺得煩,這群欺軟怕硬的人,永遠都只會在背後插刀,宗門真遇見事時,又有多少人敢正眼看過人。

“宗閣岑昭,何故不言!”

岑昭內心嗤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煩請主閣說清楚我岑昭究竟是犯了哪條戒規。”

環繞的聲音逐漸停下,偌大漆黑的屋子安靜的連針掉落之聲都能聽清,氣氛也逐漸變得嚴肅,讓人膽怯,但岑昭的脊背筆直,長發梳起,玉冠襯得墨色長發如綢緞般光滑,即便是從外面經歷生死浩劫,她也是這樣,永遠要都是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若是別人甚至不會知道,她如何在路上既逃命,又帶人,回來之前還會整理衣襟,從善如流。

半晌,從黑暗中走出一位老者,老者身軀佝偻,但眼迸發出精光,掃到人身上,讓人直想起暗處吐着信子嘶嘶作響的毒蛇。

“裏外勾結妖族,乃頭等大罪。勾結妖族,殘害同族,更是死罪!你若是認了,還能從輕發落。”老人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聲帶被尖銳的石頭磨砺過後。

岑昭确信看到杜夔的只有那只妖,茯苓當時已經不省人事了,至于殘害同族?她跟那老人對視,絲毫不畏。

“我何故有罪?認什麽罪?”岑昭道。

那老人猛的一敲拐杖,法力壓迫從四周撲面而來,叫嚣着,岑昭覺得全身上下似是千斤重,這壓力迫使着自己跪下,但她不能跪,她不僅不能跪,她還要一直站着看着主閣的這群老東西,是如何一步步墜入深淵,自尋死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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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嶺鎮并無中級妖物,可你去了便出現,在東南大火殘骸有符咒以及其他皆能證明屬于你的物品,分明是遇襲,可你提前禀明主閣,非但沒有離去,反而卻直沖妖物而去,主閣因此隕落一名中級弟子。”老人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整個空曠的屋子都環繞。

“你既不敵,為何還要上陣?既不敵,為何在場你與洛水秦弟子以及隕落弟子三人中,那中級妖物為何又莫名其妙被殺?”

岑昭微不可察地皺了眉,“主閣的意思是,若是同胞遇險,我當第一時間不顧同胞死活回主閣複命,更何況主閣既知道我不敵,又怎知妖物是我一人所殺?”

那老人被噎了一下,冷哼一聲,“巧舌如簧,那片地都是你布下的陣法,還是說你覺得他倆誰能布下你們師門的陣?妖物因受符咒加持兵器創傷而死,你是想說宗裏還有人同你一樣符咒加持,還有如此刀法?休得狡辯!妖丹呢?”

岑昭沉默一秒鐘,妖丹好像讓杜夔順手吸收了,但她沒記錯的話,杜夔每次吸收妖丹都并非囫囵吞的,而是仿佛剝水果般優雅,先将妖丹捏碎,只取中間那點精華。她還笑他說一個妖還如此講究,杜夔當時只是懶懶地擡了一下眼皮。妖丹若碎,精華如果不取,頃刻之間便散了。

現在她有些慶幸杜夔的講究了。

“我禀明主閣是為讓主閣知曉金嶺鎮變故,陣法是為助其他人逃脫的,妖物最後一擊确為我所殺,但并非我一人所傷,主閣既然能看出最後一擊是我所為,何故看不出散落在地的妖丹,妖丹尚存,妖物便有一絲生機,自然不能出現纰漏,以及...”岑昭聲音沉穩沒有一絲顫抖,“洛水秦門下弟子入魔之事只字不提,反而倒是過來強加罪行于我,這便是主閣代表四大宗門司定監的态度?”

老頭“你你你”了半天,突然想起什麽,“那這個你又作何解釋?!”

岑昭一看,他手裏的赫然是她給那幾個弟子逃命回主閣尋左執事的令牌,對方看到她的神情顯然很滿意,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得意。

“為何外宗弟子在竹林處撿到你的令牌?上面尚存妖氣!還不認罪!司定監的臉都讓你丢盡了!”

岑昭一股火直頂腦門,習慣性摸了一下後腰,空蕩蕩的,這才想起來所有身上帶的武器都悉數被收走了。

“行了,老四。”另一個聲音響起,聽着明顯比被稱為老四的人年輕,司定監并不以年歲排名。

黑暗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光是站在那裏便不言自威。

岑昭在看到來人後,那股火被壓了下去,她對中年男子恭敬行禮,“師叔。”

男人點頭示意。“你師父閉關,今日不便到場,若是這之中有什麽誤會,你大可直言,我在這裏,若有難言之隐,你也可盡數與我說。”

岑昭那顆麻木許久的心終于有了一絲溫度,這是她師叔,當初整個師門除了早已隕落的雲師兄,就是他慣會縱着她。

他也沒少跟自己師父吵吵,諸如岑昭才五歲,她師父便讓她揮劍千下,完不成不能吃飯,給他心疼的,背地裏跟師父吵架,說小昭兒這麽小哪裏能受這個苦,這壓根是揠苗助長!

雖是如此,但喝多了的時候也摸着她的頭,安慰道,師父都是為了她好,若是這身邊之人都走了,她沒個可可依靠之人,為了活下去不依附他人,只能自己變得更強。

年歲尚小的岑昭眨巴着眼睛看他,然後問:師叔,你們都會走嗎?

師叔哽咽,想起自己戰死的同胞們,說:這是我們職責所在。

長大後岑昭才切身體會到,當時他話中的無奈和悲涼。

思緒密密麻麻,十多年過去了,她師叔還是這樣,即便她遠離主閣,不再與曾經的人有來往,她師叔依舊如此。

“此令牌是當時我交予同行弟子,讓他代我拿着去尋左執事求增援之用,茯苓入魔,先前與我們同對敵,之後心魔上身失去理智對我等出手,背腹受敵,只能尋求支援,至于為何在外宗,又為何附上妖氣,主閣應當徹查宗門。”岑昭擡頭,看向瞪大雙眼的四長老,“若我真想勾結妖族,不必讓主閣知道,更不會放人回來。”

四長老還想說什麽,卻被旁邊的男人打斷。

“我們已知曉,至于茯苓入魔一事,主閣會解決,令牌先暫存我這裏,三日後主閣查清來源會送回,你此行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她師叔自然懂岑昭什麽意思,扣留令牌不僅是為了查清來源,也是為了堵住四長老的嘴,不然就讓她這麽回去了,這老頭定然是不算的。

四長老氣的想指三長老,但礙于身份,氣的只能狠狠拿拐杖砸地。

岑昭對她師叔行禮離去,中年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匆匆回到宗閣,回想那火妖的模樣,妖族入魔并不常見,相反人、仙族更易堕魔,可如今屢屢見到妖族堕魔。

從雲師兄的死她便對魔族深惡痛絕,聯想那火妖不僅有自主意識,還能沖着她來,定然是有幕後的,十年前的那場事故她便覺得有陰謀,可司定監一再堅持是偶然,事情也不了了之。

岑昭這幾年在宗閣,不斷翻閱卷宗,發覺自從那次事故以後,司定監出任務遇見的堕魔的妖族愈來愈多,中等妖物的堕魔也不算少見,莫非是妖魔聯手,針對司定監?

岑昭沒那麽聖母心,她對司定監這個地方除了為數不多的親人,已經沒有什麽感情,她只想查明當年之事,這也是她肯答應來宗閣這個孤寂的地方的原因。

她神色匆匆,回宗閣就換了身幹淨衣服準備走,完全沒看到撐着額看着她的杜夔。

杜夔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托額靜坐,顯出一股慵懶之氣,眼尾一抹紅卻襯着格外誘人,像蟄伏在黑暗中精致又致命的一把利刃。

“又去?”

話音剛落,岑昭便覺得一股阻力擋住她前進的步伐,反應過來是哪個罪魁禍首後,她颦眉斜看他,“松開。”

誰知杜夔不僅沒松手,反倒是将她憑空拽向自己。

岑昭只覺得腳下一輕,下一秒便突向那個高大的男人,精致的臉龐乍然映入眼簾,連對方呼吸的熱氣都能感受到,這讓岑昭大腦當場宕機。

杜夔看着面前本來炸毛的小刺猬,突然蔫了下來,心裏有個聲音作祟,讓他微不可見的彎起唇角。

杜夔屬火,但指尖卻涼的驚人,輕輕從吹彈可破的臉龐肌膚劃過,激起一陣戰栗。

“急什麽,本座又不是不讓汝去。”

雙善在後院打理,偌大的殿堂只有兩個人,岑昭瞪大雙眼看着面前的妖,感覺胸膛砰砰直跳,那冰涼的指尖緩慢劃過她的眉骨,鼻尖,最後落在唇珠上。

杜夔看着面前的人類姑娘,雖平日裏裝一副深沉的模樣,身上帶着一股不似同齡人的孤寂,讓人憑空覺得一股死氣,可終歸還是個小姑娘罷了。

眼瞅岑昭反應過來要發怒,杜夔知趣地松手,“身上這麽多傷,上趕着送死?”

言畢,岑昭覺得自己被放下來了,并且身上各處的傷口已經恢複,她常年受傷,對這種小傷早已不在意,因此壓根都沒想着要包紮休息。

現下被某只老虎妖治好,岑昭呆住,看了他一眼便匆匆離開,只是耳尖多了一絲他人察覺不到的緋紅。

殿內的杜夔看着岑昭大步離去的背影,良久撫上胸口。

作者有話說:

_(:°з」∠)_要改大綱了,大綱出了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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