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卓幸這一昏便是好幾天。

赫連慎下了朝回來,照例問了句:“如何了?”

平華忙扣手垂頭,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禦醫來過,說卓小姐只是受了驚吓又受了風寒,許是要再調理一些日子。”

平華正說着,龍床上卓幸喃喃道:“冷…冷…”

冷…

好冷…

卓幸做了一個夢,夢境真實的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盛安十年十二月那個寒冬。

她跪在卓家門前,嗓子都喊啞了,哪怕那時卓母能給她一件厚衣,哪怕卓越行能出來看看她,像小時候哄她那般,說一句阿幸乖,等母親氣消了哥哥帶你買糖吃……

那她也就瞑目了。

可是沒有,沒有人理她,然後她死了,死的時候也冷極了,像是整個人掉進冰窖似的,冷的她喘不過氣。

忽然,身上一暖,卓幸的夢境一下飄遠了。

可是沒安靜一會兒,偌大的寝殿就只聽到龍床上的姑娘緊緊摳着金絲被,哭着搖頭道:“母親,不是我,不是我……卓琦,是卓琦……不是我……”

她就這麽語無倫次的哭着,平華皺着眉頭擔憂道:“皇上,卓小姐似是夢魇了。”

那是盛安四年十二月,卓琦誣陷她當日。可是夢裏似是又與前世所發生的事有點不同。

十二月是寒冬,卓琦跳進水池裏誣陷卓琦,但夢境到此忽的一轉,二人相對而立,身後那片池子裏還開着荷花,倒不像是冬日。

嘩的一聲,卓幸落了水。

Advertisement

龍床上卓幸皺着眉頭,她知道這是夢,可是醒不過來,她看的分明,夢裏是她跳進了池子裏,誣陷了卓琦……

這是個什麽夢……

“不是我!”卓幸掙紮的醒了過來,只是嘴裏還喃喃着一直重複那句話。

她一睜眼,整個人懵懵的,偏頭就看到坐在床榻旁的赫連慎,那雙探究又有些擔憂的眼睛,讓卓幸一時以為這也是個夢境。

直到那人伸了手在她額前探了探,他的手跟火爐似的,一下叫卓幸清醒過來。

“皇上?”卓幸試探的問了一句。

赫連慎沒應她,只一個勁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看出一個窟窿似的。

卓琦垂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都是新的,她忽然想起來那間破廟,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哦,是了……

她差點就死了,在她差點被辱之前侍衛闖了進來,是皇帝救了她?

卓幸正想擡頭道個謝,赫連慎突然問道:“卓府對你做了什麽?”

這是方才卓幸在夢裏喊的那些支離破碎語無倫次的話讓他有了這樣的猜測,何況餘平也說過,卓家小女回府,卓家養女受到苛待……

赫連慎這麽一提,卓幸便想起了卓琦,卓琦!

她已經不追究前世卓琦是如何對她的,卓家養育之恩在前,她也算還了卓家的恩情。

可為什麽!這輩子她已經盡量不與卓琦争不與卓琦搶,她卻變本加厲,如今連找人強了她的事都做的出來!

卓幸的臉色越發陰暗難看,盡管她不答,赫連慎也能猜到一二。

“皇上,皇上,不是臣妾啊!皇上!”門外吵擾,餘妃這幾日每日用完午膳便跪在玄清宮外自證清白。

也不知是哪裏傳了消息出去,說卓幸在宮外遭人侮辱,那些個下賤玩意兒竟說幕後指使是餘妃。

餘妃頓時就驚了,忙跑來向皇帝哭訴,說有人冤枉自己。

皇帝這幾日看着卓姑娘在床上昏昏沉沉,日漸消瘦,連飯都用不下,哪裏有功夫聽她吵吵。

何況此時赫連慎确實是遷怒了餘妃,心裏想是她做的也指不定。

還有那些個被混混指出的貴府,一個個都聽了消息,一會兒跑去禦書房喊冤,一會兒又跑去卓府解釋,誰都怕背上這個黑鍋。

原本卓益忠還不知曉竟發生了這樣的事,卓幸消失了數日,卓琦非說她是與人私奔了,弄的卓家夫婦二人也不敢聲張,沒想到卓幸竟是遇了險,如今正在宮裏養病呢!

而且外頭現在傳成了什麽樣,有說他卓府小姐被玷污了身子,也有說還未被玷污,恰好被皇帝救了……

卓益忠急,卓母也急,自家的女兒沒看好,倒叫皇帝救了去,這外頭指不定要說他們卓府苛待養女,哎!這如何了得!

卓琦便更急了,她以為卓幸已經被玩死了,那些混混害怕所以并未聲張此事,沒想到,是被皇帝逮了個正着,還救了卓幸!

不,卓幸說不準還是被玷污了,皇帝來晚了也說不準……

卓琦這麽想着,就想趕快見到卓幸,探一探她的究竟。

——

卓幸醒後便要離宮,平華說她躺了八日,這八日外頭該傳成什麽樣兒?

但赫連慎卻沒準,擡了擡頭道:“你不是不在意名聲?”

卓幸噎了一下,她的名聲是不大好……

赫連慎又說:“難道不想知道誰害的你?”

卓幸抿嘴默了,慎刑司那頭還沒個動靜,但她心裏已經認定了卓琦。

餘平适時道了一句:“玄清宮的偏殿已經給收拾好了。”

明擺着,赫連慎暫時不想放她出宮呢,不過卓幸也很好奇,卓琦到底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八日了那群混混也沒招出卓府二字,反倒是将臨都大大小小的官家說了個遍。

卓幸這麽一走神,站在禦書房中央倒顯得突兀。

見她還沒走,赫連慎使了個眼色,正在磨墨的餘平立馬就尋了個借口溜了。

“既然身子好了,過來磨墨。”

卓幸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挪步過去,心說,皇帝也算她的救命恩人了,那她便不與他計較搶她錢銀的事兒,這個磨墨就算小小報答他一下罷。

門外頭餘平去而複返,但是沒進屋裏來,只隔着簾子道:“皇上,桂央郡主來了。”

卓幸手中動作一頓,就看到李清塵緩緩而入,在她看見站在皇帝身邊磨墨的卓幸時,也是一頓。

李清塵給皇帝請了安,才對卓幸道:“前幾日便聽說了你在玄清宮養病,只是我不方便探望,現在如何了?”

卓幸知道她的不方便探望,那幾日玄清宮看的嚴實,連太後來了都沒給進來。

卓幸搖了搖頭說已經大好了,但因玄清宮中什麽都給她備好了,唯獨缺了女子用的脂粉,這幾日卓幸都是素着一張臉,看起來蒼白的很,确實是讓人很心疼。

李清塵嘆了口氣,望了望門外頭,為難道:“請皇上恕罪,也請阿幸莫怪,你這幾日都沒回府,卓夫人擔心的緊,但宮外女眷又不可随意進宮,是以托我将卓琦帶了過來,想探探你。”

卓幸擡頭往門外看去,果然見簾子外站着個苗條身影。

赫連慎也擡眸望了一眼,若是李清塵不提卓琦這個名他還想不起來,卓幸在夢中反複念叨過這個名字。

卓幸還未出聲,赫連慎便朝門口的太監道:“讓她進來。”

卓琦很是緊張,這是第二次面見龍顏。

她朝皇帝行完禮,一擡頭,梨花帶雨的哭:“姐姐身體可還好,母親與爹爹都很擔心,妹妹更是吃不下睡不着,唯恐姐姐有什麽三長兩短,若是、”

卓幸皺了皺眉,出聲打斷她:“我無事,你回去告訴母親,我在宮裏小住一段日子便回府。”

李清塵與卓琦皆是一頓,卓幸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後妃,這宮裏哪裏有安置她的宮殿,何況大臣之女無名無份的怎麽能住在後宮?

卓琦遲疑道:“姐姐要在宮裏小住?”

此時,赫連慎正好停了筆,仿佛瞧不見卓琦這個人似的,擡頭問了句:“晚膳吃什麽,朕讓禦膳房備好。”

卓幸正要回卓琦,便赫連慎這麽一斷,她垂頭看了眼那人,頓了頓道:“随便。”

她确實不知道吃什麽,前幾日昏着吃的都是流食,這才醒,哪裏知道宮裏有什麽。

可這樣答卻是敷衍了些,李清塵見皇帝竟未見怒意,心下微微生了些不自在。

于是,李清塵随意尋了個借口便出宮去了。

卓琦知道自己呆在這裏也是自讨沒趣,便也想随李清塵一同出宮去,但被卓幸攔了下來。

卓幸方才從玄清宮來禦書房時路過禦花園,長橋下便是一座假山,假山旁有一池荷葉,與她夢中所見無異。

“這幾日悶的慌,妹妹要是無事可否陪我走走?”

卓琦遲疑的看了她一眼:“好……”

卓幸走到荷池邊停下,卻是一言未發,此時正值夕陽西下,一片橙紅籠罩,那荷池邊未施粉黛的女子竟耀耀生輝,好看的像天女下凡似的。

卓琦一時看愣了,她從來就知道卓幸好看,比她好看,可這卻是第一次覺得卓幸竟這樣好看,好像她認識的人裏,沒有人有這份不同于塵世的美貌。

不過很快卓琦便回過神來,回過神來後心中更加不快,先卓幸一步開口,道:“姐姐知道外頭都怎麽傳嗎,外頭說我卓府大小姐被一群市井小民玷污了身子。”

卓琦說這話時語氣平平,然後眉頭一皺:“托姐姐的福,卓家這回是丢人丢大發了。”

卓幸嗤笑,呵,她心裏頭高興着吧。

卓幸越是不說話,卓琦越是窩火,一下沒忍住直言:“你如今身子不清白,做什麽呆在皇上身邊,真不嫌丢人,你自個兒不在乎清白,爹爹在朝中做官可還要臉呢!”

卓琦說完一番話,霎時便遭了一巴掌。那耳光響亮幹脆,一下将她打懵了。

“你、你做什麽!”卓琦不可置信得沖卓幸嚷嚷。

卓幸悠悠放下了手,揉了揉手腕,慢條斯理道:“打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卓幸:一巴掌不過瘾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