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皇帝!”

簾子外頭兩道身影緩緩而來,衆人都知曉,那是太後。

有奴才掀開了簾子供太後進來,衆人方才看清楚,攙扶太後的不是往常服侍太後的劉嬷嬷,而是李清塵。

近日來李清塵時時進宮看望太後,她的母親寧芝長公主長了太後十多歲,未出嫁前最疼太後,因而皇帝也多關懷太後一分。

是以,太後是極喜歡李清塵的,即使皇後不提,她也是要将李清塵帶進宮裏,做皇帝的妃嫔。

方才李清塵來起宸宮,說來的路上看到皇後帶了好些人往玄清宮去,太後一想便是不好!

這個皇後,做了四年中宮之位卻半點腦子都不長!做事還這麽毛毛躁躁的,讓她這個姑母如何替她善後?!

于是,太後便帶着李清塵一塊來了,才到了門外便聽到皇帝在責罵皇後。

赫連慎繃着下巴,面無神色看向太後,微微施了一禮:“母後怎麽來了。”

太後一聲怒哼,甩了甩袖子:“哀家要是不來,我看皇帝是想廢了皇後!”

這廢後一詞說出,皇後被驚出一聲冷汗來,哽咽道:“母後……”

太後恨鐵不成鋼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皇後,要不是人多,她倒是想将皇後抽一頓!

玄清宮是什麽地方,既然她敢搜便是告訴衆人她皇後一定會從玄清宮搜出點什麽證據來,這麽點小伎倆,她當皇帝是傻子嗎!

敢在玄清宮玩栽贓陷害,簡直!簡直愚蠢至極!

但縱然心中有火氣,該幫還是要幫的。既然皇後已經從玄清宮搜出了一袋杏仁粉,太後也只好順着把這出戲做完。

她拿餘光瞥了一眼卓幸,似是都不屑用正眼看她,緩緩道:“這杏仁粉怎會平白無故出現在皇帝的偏殿裏這偏殿又是誰人居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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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明知故問。

卓幸不敢怠慢了太後,忙也跪了下來,垂着頭一字一句道:“回太後,是臣女居住。”

太後手中撚着佛珠,又停了片刻:“那這杏仁粉、”

“是兒臣差人送來的。”

衆人包括卓幸,都不可置信得瞧着皇帝。赫連慎的目光略過卓幸停了一瞬,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仿佛看到皇帝朝她勾了勾嘴角。

餘平很快便明白過來,瞧了眼太後福身道:“是奴才給卓姑娘送的,姑娘不愛喝白水,皇上便讓奴才送一包杏仁粉給姑娘泡着喝。”

餘妃看着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到底是懵了,那卓幸是不是害她孩兒的人?

直到那搜杏仁粉的李嬷嬷問了一句:“那又何必将這東西藏在櫃子裏……”

餘妃一下來了精神,撲通一聲跪在太後面前,哭哭啼啼:“一定是卓幸害的麒兒,太後要替臣妾做主啊!就算這杏仁粉是皇上賞的,說不準,說不準她就是用這包杏仁粉害的麒兒!”

李清塵站在太後身側看了好一會兒熱鬧,直到皇帝微微蹙眉,她知道,這個帝王不耐煩了。

李清塵輕聲向太後說:“既然查都查了,不如就将後宮一并都查了,一來免了旁人在背後說皇後娘娘針對阿幸,二來也讓餘妃心裏舒坦些,三來,萬一真找到了真兇,也可洗去阿幸的嫌疑。”

李清塵這番話說的實在漂亮,将這偏殿裏的人都考慮了周全,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太後想了想,可行,立馬吩咐了人搜查各宮。

皇後方才失了後宮之主的威嚴,這時忙附和道:“母後說的是,臣妾願意先搜玄坤宮,做個表率,也讓後妃們配合些。”

太後心中怒火消了一半,不過仍是沒給皇後好顏色。李清塵聞言,捏着帕子擋了擋嘴角,卻忽的撞上卓幸的眸子,一下僵住。

太後轉到了正殿,皇帝皇後自然是作陪身邊,餘妃走前,仍是不甘願的瞪了眼卓幸,平華以為她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忙擋住了卓幸。

待人都走光之後,偏殿一下靜了下來,只是滿地狼藉,看着便叫人心中不快。

卓幸瞥見門外一截淡黃色衣襟,擡腳向那人走去。

“清塵姐姐怎麽不陪着太後?”

卓幸神色并未有異常,語氣也是輕快的,可李清塵自是看到了卓幸方才望她那一瞬眼裏的訝異。

卓幸怕是,知道了?

李清塵微微抿唇,一副想說又不知怎麽說的為難樣子。

卓幸低頭一笑,索性替她說了:“一會兒奉命搜查各宮的公公回來,想必會在玄坤宮搜到些什麽證據吧?”

李清塵捏緊了帕子,轉身問她:“你會揭發我?”

卓幸毫不猶豫搖了頭,她為什麽要揭發李清塵,先不說這後宮紛争本就與她無關,她更無意去趟這渾水。況且如今皇後把這髒水往她頭上潑,李清塵此舉,也算幫了自己。

只是……

卓幸仍是有些不可思議。猶記前世,那女子如清水中的芙蓉,半點不被塵世沾染的模樣。

如今,卻能做出這樣的事了。卓幸惋惜的瞧了一眼李清塵。

可惜了大皇子,不過兩歲幼童,她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李清塵瞧卓幸面上的表情便知曉她心中所想,也許是确定卓幸不會揭發她,直言道:“我曾經認為只要能進宮侍奉皇上便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德,可是在後宮中若是沒皇上庇護,那便只能自己庇護自己,所有一日我能坐上後位,不僅護的了自己,還能讓侯府多一分依靠,就連你,将來入了後宮也能安穩順遂。”

卓幸訝然,沒想到李清塵竟已想的如此長遠。她忽然明白了,因為前世的李清塵一進宮便深得聖寵,自然不用耍什麽手段,這一世……

便不同了。

卓幸不吭聲,李清塵便走了,走前她還說:“我本沒想到這事會讓你受了委屈,皇後那自有她的苦吃,你且放心,皇上與我都會讓你清清白白的走出宮。”

皇上與我……

卓幸心中略有酸楚,如今李清塵已将自己捧上高位,只是不知皇帝心思如何,待她如何,她這位清塵姐姐做了這麽多,可別叫她失望才好。

果不其然,不出半個鐘頭的時間,那搜查的公公面色難堪的捧着證物走來……

因為皇後适才大方的先讓出了玄坤宮以便搜索,一幹奴才也不必費勁了,一下就在玄坤宮搜出了一罐杏仁粉,還有一個看着畏畏縮縮的小宮女。

那宮女一到玄清宮便哭着跪下,滿嘴說着:“不關奴婢的事,是娘娘吩咐奴婢做的,皇上明鑒,太後明鑒啊!”

皇後的臉一下就白了,哆嗦着手指指向那宮女:“你、你這話是何意!你可是本宮宮中的人,本宮為何從未見過你!”

沁兒的臉也白了,忙攙扶住皇後說:“娘娘,這阿萍确實是咱們宮裏的,在殿外伺候的一個小丫頭罷了。”

公公将一罐杏仁粉和一只木匣子奉上,赫連慎沒接,反而道:“先呈給太後。”

太後心下早已一團亂麻,此時打開那木匣子,心一驚,一下沒拿穩将匣子給打翻了,裏頭一只小人滾了出來。

衆人接駭,連一只沉浸在喪子之痛的餘妃都不免心驚,喃喃道:“巫蠱術?”

瘋了瘋了!敢在宮中行巫蠱術!

皇後一下僵住,連哭都忘了。沁兒扯了她一下,她腿一軟剛好跪下,卻只能蒼白的替自己辯解:“母後,母後不是臣妾做的,這匣子不是臣妾的,這杏仁粉也不是臣妾的!”

皇後之所以向太後解釋,只因那紮着針的小人上寫着一排生辰八字,還有一個榆字,宮裏誰人不知,那是太後的閨名!

太後心中又氣又疑,一邊不願意相信這是皇後所為,一邊看着那個小人氣的直哆嗦,指着匣子裏那封信,劉嬷嬷馬上彎腰拾來遞上。

太後一看信中所述,兩眼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她奮力拍桌,直指皇後:“來人,給哀家将皇後送回玄坤宮,好生看着!”

皇後驚住了,信中寫了什麽,連太後都不信她?!正當皇後想伸手搶來信瞧上一瞧時,便被宮女太監架着走了。

餘妃還從未見太後發過這麽大的火氣,不由有些緊張,拽着茵兒的手,想着要不先回吧。

太後一眼看過來,餘妃堪堪又落了座。

太後朝她道:“如今此事還尚未明了,餘妃便不要随意走動了,待查清了緣由,皇帝與哀家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是……”

一下子,玄清宮終于安靜了。

太後走後,餘平撿起那封蠟黃的信一瞧,臉色與太後如出一轍,小心翼翼得交給了皇帝。

那信中所述,皆是皇後對太後的不滿。不滿太後事事插手,叫她這皇後做的好不痛快。身為六宮之主,可鳳印卻還在太後那存着……

于是信中直言,希望太後早日仙去…

餘平小心的瞧着皇帝的臉色,可赫連慎看完寫封信心中并無半點波瀾,像是看一封尋常的奏折似的。

他漫不經心的放下了信,吩咐餘平拿去燒了,又問:“偏殿如何?”

餘平一愣,這時候皇帝關心的竟還是卓姑娘,他忙回道:“方才那個陣仗,卓姑娘怕是吓壞了。”

聞言,赫連慎沉了沉臉色,起身往偏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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