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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後薨了。
早朝上, 大臣們紛紛跪下默哀,有的甚至哭的不成樣子, 尤其是丞相一黨。
反而是丞相,面上的哀痛比愁苦要少的多。
愁什麽呢,大抵是相府式微, 太後如今與其說是宮中最尊貴的女人,不如說是被困在後宮, 不能動彈的女人。
而皇後, 他的女兒, 昨日已經薨了。
如此一來,相府這座大山,已經不剩幾顆石粒了。
丞相不甘心,偷偷擡眼瞧了眼皇帝,見他面色淡淡, 心中的不服氣更甚。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看起來倒像個可憐的父親。
“皇上, 皇後薨了, 老臣心中倍感痛惜。皇後自皇上還未登基時便與皇上是夫妻了,這般情誼,老臣請皇上珍惜!莫要忘了,莫要忘了!”
丞相說着愈發激動,臉都急紅了。
坐在龍椅上的人臉上也劃過痛苦之色,他壓了壓眉間, 嗓音低沉道:“丞相說的,甚是有理。”
丞相一愣,忘了答話。
皇帝唉聲一嘆:“皇後賢良淑德,追封端賢皇後,自今日起,五年之內不再擴充後宮,以念端賢皇後在天之靈。”
衆大臣皆是一怔,連方才還憋着一股勁兒的丞相都懵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禮部反應過來,立即問道:“皇上,那每年六月的選秀……”
“暫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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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內議論紛紛,怎麽就廢了!多少大臣家的女兒還等着進宮服侍,如今說廢就廢了,讓他們如何是好!
若說要等,可一等便是五年,到時候且不是成了黃花大閨女?若是沒有被皇上選上,怕是再嫁個好人家都難了!
丞相擡頭,正對上皇帝的眸子,那眸子漆黑冰冷,半點溫度都沒有,哪裏是為皇後痛惜的樣子!
他恍然大悟,皇帝是刻意為之!
李家還有女兒,原本若是皇後出事,他大可以再送個女兒進宮,可皇帝此舉,便斷了李家的後路!
若是不再充納後宮,後位空虛又該如何?
丞相腳下一晃,除非,皇帝已經有了人選。
是,侯府李氏,李清塵?
——
宮女為李清塵梳了一個流雲髻,再配上一支素花銀簪,皇後薨逝,就算不能穿的花枝招展,也總不能素面朝天。
畢竟,現在可是關鍵時刻。
“論位分,娘娘是貴妃,如今皇後沒了,娘娘便是最高貴的那一人,将來若是要選繼後,也一定是娘娘。”
李清塵扶了扶梳的高高的發髻,眉目清冷道:“未必。”
她忽然頓了一下,眉頭微蹙:“聽說徐太醫近日常去鳳栖宮?”
宮女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徐太醫一直都在為幸妃請平安脈。”
李清塵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頭發慌,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要出什麽大事似的。
外頭還下着小雪,李清塵一身素花衣裳往鳳栖宮走去,頭上隐隐約約被打濕了幾縷發絲,倒是顯得她愈發惹人憐惜。
她剛到門前,鳳栖宮門外竟無一人看守。再往前走兩步,便聽到裏頭熱鬧的聲音。
門前突現一人,打破了殿內的歡鬧。楊姑姑忙福身道:“貴妃娘娘。”
宮女奴才聞言,紛紛停了手上腳上的動作,齊聲道:“貴妃娘娘。”
卓幸盤腿坐在貴妃椅上,底下鋪了兩層厚厚的羊毛毯,繡花鞋扔的東一只西一只的,着實沒有妃嫔的模樣。
李清塵見此,又是一皺眉。
平華忙為卓幸找來鞋子穿好,卓幸這才起身:“清塵姐姐怎麽來了?”
李清塵環視一周,口吻卻并不像往常那般親近熟絡,道:“皇後剛剛薨逝,舉國默哀,鳳栖宮卻如此熱鬧,成何體統!”
卓幸被她這樣嚴厲的口吻吓了一跳,随即反應過來,覺得李清塵說的确實有道理。
不等她說話,楊姑姑往前一站,替她回道:“貴妃娘娘,奴婢們是在将話本裏的故事演給娘娘看,是皇上的吩咐。”
而且,皇後薨逝,誰不呆在自己的宮裏,出來瞎溜達什麽,她們哪裏知道李清塵會突然造訪。
“皇上的吩咐?皇上為何要這樣吩咐?”
“那自然是為哄娘娘歡心了。”楊姑姑笑了笑。
李清塵卻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從宮女手上抽出了一冊話本,随手翻了兩下,扔在了地上:“放肆!如今皇後、”
“靜貴妃好大的火氣。”
李清塵渾身一凜,忙轉身。赫連慎披着大氅,在門前由宮人解下,待散了外頭沾染的寒氣時,他方才走進來。
這些動作,緩慢細致,廢了不少時間,李清塵細細看着,心頭發虛。
沒曾想,皇帝也會有為別人做到細致入微的時候。她酸了酸眼眸,到底是不同了,不同了……
哪怕是坐上了後位又如何,只要卓幸在,那皇帝的心就還在她這兒……
赫連慎朝這頭走來,李清塵忙解釋了一句:“臣妾是怕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說阿幸的不是。”
赫連慎瞧都沒瞧李清塵一眼,淡淡道:“貴妃多慮了,管好你帶來的宮人才是。”
李清塵一怔,啞口無言。
就見皇帝先将卓幸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捂熱了,才放回去。二人之間的親昵,哪怕李清塵是個瞎子都該要看得見。
她慌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依現在看來,若是皇帝有心挑選繼後,那必定是卓幸無疑。
可是,大臣會同意麽?
李清塵垂眸想了片刻,沒有馬上離去,反而靠近了兩步,道:“皇上,皇後薨逝,宮中宮務無人掌管,到底是不方便了。”
赫連慎緩緩偏頭,瞥了李清塵一眼,這一眼,險些将李清塵看的暈過去。
“那便将鳳印,交由太後罷。”
太後?
李清塵不可置信得瞪大了眼睛,怎麽又交給太後了?皇帝不是不滿太後掌權,這才屢次阻擾?
“可是,這樣到底辛苦了太後……”
赫連慎沒有再說話,拉着卓幸坐下。正逢紫芬煎好了湯藥,他下意識接過碗來親自喂給卓幸。
這動作做到一半,他又收了回去,将碗擱下,然後才擡眼瞧李清塵。
李清塵被他方才的動作弄的心下一跳一跳的,若是她沒看錯,皇帝是要給她人喂藥?
皇帝親自喂藥?
李清塵腳下虛晃了兩下,要不是身邊有宮女扶着,想必方才就要踩着裙擺滑倒了。
她盯着那瓷碗,緊緊盯着卓幸:“阿幸可是身體不适?要緊麽?”
平華看了赫連慎一眼,赫連慎沒有阻止,她便知道這事不必瞞着,藏不住的歡喜,擡頭朝李清塵道:“貴妃娘娘還不知,我們娘娘是有了身孕,因而嬌貴了些,喏,剛剛鳳栖宮那般熱鬧,也只是為了讓娘娘安胎呢。”
李清塵艱難的擡起頭,不可置信得看向卓幸的小腹,指甲陷進了肉裏她也渾然不知痛,正了正身子道:“有孕了?”
“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如此歡心。”李清塵又笑道。
赫連慎早就不耐煩了,眼看着藥湯要涼了,他朝李清塵道:“貴妃可還有事?”
李清塵身子一僵,忙搖頭:“臣妾告退。”
出了鳳栖宮的大門,李清塵終是晃了晃身子,栽在了旁邊的花圃上,跟随的宮人吓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将她扶了起來。
李清塵抓住宮女的手,驚慌失措:“她懷孕了,她有了龍嗣,本宮便沒有機會了!”
“不,本宮還有機會,還有……”她絮絮叨叨着。
裏頭,卓幸一口蜜餞一口藥湯,喝的倒還算順暢。
她抹了抹嘴,才問:“為何要讓她知曉?這種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麽?”
赫連慎擡手抹去她嘴角最後一滴藥汁,全然不在意:“就算全宮上下都知曉了,朕也不會讓人動你半分,安心。”
卓幸朝他一笑,肯定安全啊,鳳栖宮新來了十多個會功夫的丫鬟,再加之懂藥理的紫蘭紫芬,她還有什麽可操心的。
唔,就是辛苦了屋頂上輪流看守的幾個隐衛了。
卓幸微微斂了嘴角,洋裝不經意問了一句:“二皇子呢?”
她确實好奇的不得了,二皇子如何安置?
赫連慎垂眸瞧了她一眼,她心中那點小心思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赫連慎冷聲嗤笑道:“朕還沒喪心病狂到那般地步。”
卓幸嘿嘿一笑。
赫連慎才道:“送去了永安堂,有奶娘帶着,等到了年齡,便有太傅來教書識字。”
卓幸挑了挑眉:“為何不挑選一位嫔妃親自撫養,二皇子還小,需要母親的。”
赫連慎堪堪又瞥了她一眼:“與其淪為她人争寵奪位的工具,不如安心待在永安堂,當他的二皇子。”
卓幸心下了然,若是送給嫔妃撫養,難免會讓撫養他的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她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這樣是最好的。
她正想的出神,腰間一只手搭了上來,赫連慎湊近她:“旁人的事,想的細致,朕呢?”
“嗯?”卓幸退開了些,疑惑的上下打量了赫連慎一眼:“皇上有何事要臣妾想?”
忽然,赫連慎起身,彎腰将卓幸抱進了床簾裏頭。屋內的人紛紛垂下頭,腳步輕盈的退下。
卓幸連忙壓住赫連慎的手,驚呼道:“孩子,孩子!”
赫連慎手一頓,隔着布料在她腹部慢慢撫摸,聽她緊張的叫着孩子,沒來由的,心被填的滿滿當當,舒心的讓他不由彎了嘴角。
正在此時,氣氛正好的此時,床下傳來一聲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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