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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繼後的折子越上越多, 大臣在朝堂提了一次又一次, 皇帝回回說改日再議,可到如今了也沒個下文。
丞相那裏愈發着急, 跟着李梧的壓力也大,可太後那兒卻沒有動靜,李梧心下忐忑, 不知道太後是什麽意思。
反觀被議論紛紛的鳳栖宮,安安靜靜, 這幾個月卓幸連門都未出過。
樂坊來了幾個戲班子, 卓幸就坐在院子裏, 随意點一出戲就打發了一個下午。
上午還有徐太醫來號脈,又要吃這個喝那個的,她這一天雖足不出戶,倒是也忙得很。
舒舒服服過了三月半,卓幸終于害喜了。一吐就吐一天, 雞鴨魚肉, 但凡是葷的, 她一用就想吐, 連味兒都聞不得。
伺候的宮女慌了手腳,來來回回去太醫院請太醫,這幾日,鳳栖宮手忙腳亂的。
赫連慎一下朝便往鳳栖宮趕,匆匆進了寝殿。門外站着的那人前腳才剛邁了一步,還沒開口請安, 皇帝人就不見了。
李清塵垂了眸,又退了回去。
夭兒扶住她的手,憤憤不平:“娘娘,幸妃這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咱們回去吧,您站久了腿腳會麻的。”
李清塵又朝裏面探了探頭,就聽見皇帝在朝太醫發脾氣。她苦悶的扯了扯嘴角,輕聲道:“走吧,走吧。”
若是有孕的那個,是她就好了,李清塵悄悄想着。
屋裏,卓幸半趴在床上,對着床下的金盆嘔了半天,什麽都吐不出來。太醫跪了一排,個個都是委屈臉,女子懷孕害喜是常有的事,熬過了這時期也就好了,可皇上卻要他們治,這又不是病,如何治啊……
小白同太醫一排,歪着腦袋坐在那,對這幾日鳳栖宮來了許多人的情況倍感歡喜,還以為是熱鬧了,有人陪它一塊玩呢。
卓幸害喜害的,眼眶都發紅了。眨一眨眼,一顆淚珠子便滾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讓他們退下吧,左右也不是他們的錯。”
太醫們心下一松,幸妃娘娘發話了便好,否則他們不知要在這兒跪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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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慎臉色難看,最後還是揮了揮手,那些人屁滾尿流的跑的比猴兒都快。
他靠近卓幸,輕拍着她的背。赫連慎很是苦惱,雖說之前不是沒有嫔妃懷過孕,但他從不曾伺候過,哪裏知道懷個孕簡直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手足無措的,赫連慎只能幹巴巴問她:“想吃些什麽?朕讓禦廚做。”
卓幸哪裏還吃得下東西,推開他,将怨氣撒在他身上:“不吃,難受,不生了。”
赫連慎臉一沉,默了片刻。将手放在她鼓起的肚子上輕輕揉了揉,疼惜的親着她的脖子,像哄小孩那般,輕聲道:“乖,過了這陣帶你出宮玩。”
話沒說完,卓幸又抱着金盆吐了起來。
總之,鳳栖宮近日人心惶惶,生怕她們娘娘吐着吐着,将金貴的皇嗣給吐出來了。
就是這麽手忙腳亂的時候,還有些不長眼的要來添亂。平華實在沒心力應付,聽見裏頭又有腳步聲,想必是娘娘害喜害的嚴重了。
她着急道:“李姑娘,你瞧,不是奴婢不通報,是娘娘現在真的見不了人,身子虛了呢。”
李梧聽到了動靜,方知平華所言不假,這幸妃确實是沒有力氣見她了。只是李梧并未有走的意思。
“可以給娘娘用些酸的零嘴兒,興許能緩解一些。”
平華嘆氣:“開始時還有一些用,現在是沒有了,太醫都沒有辦法。”
李梧還想說什麽,平華已經道了一句告退匆匆跑進寝殿。她眸光晦暗的盯着那扇門,面上看不出來,心裏卻急的要命!
父親說過朝中最近催繼後的愈發頻繁,她若是不能想辦法進宮,那皇後這個位置輪到誰都輪不到她了!
端賢皇後在時,她只是個庶女,只有在千秋大宴時方能一睹皇宮風采,遠遠瞧一眼皇帝。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端賢皇後去了,父親把目光放在了自己這兒,怎麽說她也不能錯過這機會!
若是錯過了,憑她庶女的身份,恐怕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
“只可惜。”
冷不丁的,身後一句話傳來。李梧被吓了一跳,轉身便看見李清塵,端着手正正的站在她身後,也不知站多久了。
李清塵看向鳳栖宮,笑了笑道:“只可惜,就算你入的了宮,阿幸這一胎誕下,若是個皇子,将來你也只有在宮中守活寡的份兒。”
李梧眉間一凝:“靜貴妃這是何意?”
李清塵莞爾:“你不就想代替端賢皇後,替相府李氏再争個後位麽,太後娘娘不也是這個意思?”
李梧白了臉,呼吸一滞:“臣女不知靜貴妃何出此言,端賢皇後乃相府嫡女,秀外慧中,臣女自知不如,斷然不敢生出代替之意。”
李清塵淡淡瞥她一眼,對她這番說詞心下鄙夷:“幸妃這胎皇上重視的很,若是她沒保住,恐怕會惹的皇上不悅,這後宮沒幾個皇上喜歡的女子了,若是連幸妃都失了寵,不知道會不會再納妃呢。”
李梧一怔,愣愣得看着李清塵:“靜貴妃的意思是……”
李清塵輕笑:“本宮可沒有別的意思,李小姐別會錯意才好。”
告別了李梧,李清塵一下軟了身子,靠在随行宮女身上。
她深深望了眼鳳栖宮的方向,捏着帕子将手放置胸口,輕聲道:“阿幸……”
若是你不進宮多好,若是你不得寵多好,這樣你我還是姐妹,還能互相照拂。
可惜,時移世易,人心最難測,最易變。
——
卓幸的安胎藥向來是紫蘭紫芬二人親自從太醫院抓的,再拿回鳳栖宮親自煎好,并親手送來,這所有過程從不假手他人。
卓幸擡眼一瞧,便問:“紫蘭與紫芬呢?”
宮女明翠下意識握了握拳頭,垂頭回道:“後廚着了火,二位姐姐都去救火了。”
眼看那藥就要送進卓幸嘴裏,一聽此話,湯匙又被放下。卓幸擰了擰眉頭:“着火?”
明翠瞥了一眼藥碗:“興許是燒菜時沒注意好火候,這才着了起來,好在發現的及時,火勢不大。”
聞言卓幸放下心來,沒再深究,端起碗便往嘴裏送。抿了兩小口,就見紫蘭匆匆跑來,看到卓幸已經喝上了藥,腳步一頓。
她喘着氣兒道:“奴婢找了半天沒見着娘娘的藥,怎麽到娘娘手中了。”
明翠身子僵住,腼腆的笑了笑:“方才看姐姐着急火勢,奴婢怕娘娘的藥涼了,便自作主張送來了。”
紫蘭眉頭一蹙,皇上吩咐過娘娘的藥只能她與紫芬二人送。不過紫蘭并未多想,只厲聲道:“藥涼了我可以再熱了熱,往後不要自作主張了。”
被斥了兩句的明翠委屈的垂下頭,連連應是。
卓幸已經喝完了藥,抹了抹嘴道:“下去吧。”
明翠如臨大赦,縮着脖子便要下去。忽然又被紫蘭叫住:“你是在後廚做事的?”
明翠僵硬的扭過身子:“奴婢原是伺候在殿外的,這幾日才被調到後廚。”
紫蘭瞥了她一眼:“怪不得沒有規矩。”
過會兒,卓幸喝完藥,拿過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訓起人來有幾分楊姑姑的樣子,該不是在楊姑姑身邊呆太久了吧?”
紫蘭被她說的臉一紅,忙解釋道:“奴婢是怕有人圖謀不軌,娘娘不知道宮中的險惡……”
卓幸嘻嘻一笑,扶着腰站起來:“好好好,就算成第二個楊姑姑也好,這樣往後便沒人敢欺負我們鳳栖宮了。”
紫蘭笑了:“哪裏有人敢欺負鳳栖宮啊,有娘娘在,還有皇上在,誰敢?”
卓幸被逗的大笑,一笑這肚子便一抽一抽的,疼的她擰了擰眉頭。紫蘭忙拉她坐下,着急道:“娘娘可別笑了,肚子裏的龍胎經不得大起大落的。”
卓幸這幾日因為害喜吃不下東西,人瘦了一圈,顯得肚子愈發的大,看着讓人心驚膽顫的。
平華領着餘平進門:“娘娘,餘公公來了。”
餘平第一眼便落在卓幸的孕肚上,然後笑眯眯的将手中捧着的盒子奉上:“皇上差奴才送來個小物件,供娘娘把玩。”
紫蘭接過,再遞給卓幸。卓幸迷茫的打開匣子,心裏頭尋思着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呢。
結果瞧見裏頭躺着的印章,心下咯噔一聲,緊緊關上。
她緊張得像偷了別人的東西一般,問餘平:“皇上送來的?”
餘平自是知道裏頭裝的什麽,點了點頭:“娘娘不必慌張,這東西就是供娘娘把玩的。”
卓幸滿臉震驚,有人敢拿鳳印玩兒的嗎?
萬一被人偷了怎麽辦?
卓幸心下惴惴不安,仿佛接了個燙手山芋。
不過,鳳印不是在太後那兒的嗎?難道是從太後那拿來給她的?
這樣的話,太後豈不是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卓幸搖頭,手一伸:“拿回去吧,還給皇上,本宮不大喜歡玩這些小玩意兒。”
伺候在一旁的紫蘭與平華疑惑的望了一眼,那匣子裏裝的什麽?怎麽讓娘娘這般惶恐?
而且,娘娘向來是有禮必收,什麽時候有還回去的道理?
餘平進了一步,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嗓音說:“起宸宮那也送了一個,不過,娘娘這個才是真的,娘娘可要藏好了。”
卓幸怔了怔,更難安了。她肚子裏揣着個讓人不安心的小東西,宮裏還得藏着個時時能要人命的小玩意兒。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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