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敵(二)
梁宿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謝宙維的場景。
那時他也像今晚這樣,剛結束一場漫長的實驗,正準備回宿舍休息,然後被顧祁一個電話叫過去吃飯,說要帶他認識一個人。
“認識一個人”,多稀奇啊。
梁宿那時雖然才大一,但已經到這個世界兩年了,這兩年,足夠讓他了解好友的性格:冷漠,孤僻,憤世嫉俗,卻又披着一層陽光的皮。
——從這點上來說,梁宿覺得顧祁和謝宙維稱得上是絕配。
正因為顧祁這樣的性格,多年以來他只有原身一個好友,其他人關系再好也只是萍水之交,不多一會兒就被他抛之腦外。
所以當顧祁說要給自己介紹一個新朋友時,梁宿在心裏是有點期待的,哪怕他已經在系統的嘴裏知道對方是個怎樣糟糕恐怖的人。
他們約在一家餐廳的包廂見面。
梁宿進去的時候,謝宙維坐在椅子上,右手随意搭在桌上,左手攥着煙蒂,一口白煙從他嘴裏緩緩升起。看見他來了,煙下的眼睛在他臉上定了一瞬,随後緩緩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來。
——這是一個非常俊美,帥的晃眼的少年,但是一眼看上去就非常危險,讓人不敢靠近。
在顧祁的介紹下,梁宿走過來,頃刻間那個新朋友高大的身影靠近過來,夾雜着淡淡的煙草味,動作不大,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他的身高幾乎是模特水準,盡管是同樣身材高挑的梁宿也要将頭微微仰起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少年勾起嘴角,眼裏含着不加掩飾的打量,眼角上挑,黑不透光的瞳孔邪氣得很,讓人瞧見了就從內心深處生出不自在來。一時間,兩人之間形成一種針尖對麥芒的磁場,少年盯着他的眼睛,片刻,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吸過煙的嗓子喑啞而低沉,“謝宙維,學經濟的。”
梁宿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伸出手,輕輕地握了握他的右手,一觸即離,是恰到好處的禮貌。
“梁宿,醫學生。”
就這樣,他們加了彼此的微信,就算認識了。
——認識了,卻不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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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顧祁的面子上加了微信,彼此卻從不說話,仿佛他們兩人加了微信,只是為了讓謝宙維和顧祁的關系很親近。
——從原著看,事實也确實如此。
梁宿來到顧祁指定的酒吧,心情非常複雜。他并沒有看過原著,只是在系統那裏知道故事的大致脈絡,并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令他不解的是,“梁宿”這個小配角,在原著中出場這麽多次的嗎?
他唯一知道的是,原身“梁宿”是一個膽小鬼,喜歡顧祁卻從來不敢說,被謝宙維發現之後,威逼利誘逼他離開,出國之前,原身給顧祁留了封信,信上面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出自己對他的愛慕,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原本以為原身在故事中只是個背景板人設,充其量勉強算是兩個男主感情的升溫劑……原來,在他不知道的細節處,原身也曾這麽頻繁地刷過存在感。
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謝宙維,他在舞臺中央垂眸調試着電吉他,眼裏有着不符合周遭熱烈環境的冷漠。
随後,梁宿在臺下不遠處看到了顧祁,旁邊有人使壞,幾種酒兌在一起,形成一種美麗而危險的顏色,顧祁笑着照收不誤,攥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一只手橫過來,阻止了顧祁的動作,後者一怔,回頭看,是自己發小姍姍來遲了。
他已經有些醉意,臉上的紅暈并不明顯,只是笑了笑,神情多了絲親切,“……阿宿來了。”
梁宿眼神冷淡地朝使壞的幾個人略過一眼,他們摸了摸鼻子,哄笑着離開了,他于是對顧祁說:“你雖然酒量不差,但也不到千杯不醉的程度,平時注意一下吧。”
雖然被訓斥了,但是顧祁臉上并無愠色,反而靠近他,笑了笑,說:“我知道了。”
這時,臺上的音響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舞臺上的人,包括梁宿,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才剛擡眼,正好就與謝宙維對上了眼神。
隔着霓虹燈和昏暗的環境,梁宿看不清他眼裏的神色,不像怒色,但總有股子冷意。
“……”
梁宿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惹到了這位爺。
倏然,肩膀上傳來一陣壓力,原來是醉了的顧祁把腦袋擱在了他的肩膀上,之前的預估錯了,在梁宿到酒吧之前,恐怕顧祁已經喝了很多酒,這會兒醉的不清呢。
他只好伸手搭在顧祁的肩膀上,讓他不要倒在地上。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麽,擡頭看向臺上,只見謝宙維的神色愈發陰沉,雙目對視的那一刻,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笑意,随即不再看他。
謝宙維拍了拍眼前的麥克風,垂眸,右手在電吉他上面猛地劃過,電吉他的音樂聲猶如烈酒,讓在場所有人都激靈了一瞬,随即暈眩般地沉浸在舞臺的熱烈中。
梁宿也在其中之一。
他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拍了拍身邊人的胳膊,“顧祁,顧祁。”
後者醉倒在他懷裏,無知無覺。
梁宿又叫了幾聲,放棄了,心想:你叫我來和你一起看他演出,自己倒是睡的不省人事。
左右無事,他把目光又放在了舞臺上的人身上。
——他不是第一次來看謝宙維演出了。
這對小情侶也不知道什麽毛病,演出叫上他也就算了,就連平時吃飯也經常喊他一起去,一點都沒有自己這個電燈泡亮的晃眼的想法。
梁宿突然問系統:“系統,他們這個時候在一起了嗎?”
盡管在如此嘈雜的環境,系統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入他的腦中:“原著中,他們半年前就在一起了。”
顧祁和謝宙維,确實很像。
顯赫的家世,不幸的童年,周遭不懷好意的人……造就了如今性格很相似的他們。
也正是因為如此,原著中的他們才會惺惺相惜,相愛相知。
梁宿想,這可能就是同類相吸吧。
系統卻突然開口:“但是他們後期并不幸福。”
梁宿好奇:“後期?”
系統:“就是‘你’離開之後,多年以後的劇情。因為沒有你的戲份了,所以我也沒有跟你說。”
梁宿問:“所以他們是怎麽分開的?”
系統說:“沒有什麽特別的劇情,就是經年累月,慢慢覺得沒意思了,就分開了。”
梁宿沉默了。
他讓調酒師給他一杯威士忌,抵在唇邊不急不慢地喝着,放下酒杯,往臺上一看,居然又與謝宙維四目相對了。
梁宿突然生出一股微妙的錯覺:好像經常有這種情況,他只是随意地往謝宙維身上一瞥,對方卻總是能準确地抓住他的眼神,無一例外。
然而頃刻間,對方便把眼神放在了他身旁的顧祁身上,仿佛剛才的四目相對只是錯覺。
……果然是錯覺吧。梁宿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表演結束,謝宙維把電吉他随意扔給身後的工作人員,輕輕松松從舞臺上跳下來,越過人群,走到梁宿眼前,他先是看了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顧祁,随後把目光放在梁宿身上,“他怎麽了?”
“……”還怎麽了,這種情況除了喝醉了還能怎麽。
謝宙維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垂眸看了眼顧祁放在梁宿肩上的腦袋,越看越覺得刺眼,他的眼神于是帶了分冷意,“我來送他回家。”
梁宿:當然,你男朋友嘛。
梁宿心安理得地把顧祁的身體移到謝宙維那邊。
謝宙維扶着他,同時擡頭緊緊盯着梁宿的表情,看他臉上沒有一絲不舍和憤怒的神色,心裏的戾氣不知道為什麽被撫平了不少,但嘴上還是帶了些許諷刺:“梁宿,作為顧祁的朋友,你應該不會不知道他是一個同性戀吧。”
“……”梁宿已經知道他之後要說什麽了。
果然,謝宙維繼續說:“既然知道他是一個同性戀,那你作為他的男性朋友,不應該和他保持距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麽?”
梁宿其實很想說:放心吧,我只是一個炮灰,直到我永遠消失在你們面前之前,顧祁都不會知道“我”對他的心意。
但他為了扮演“梁宿”,他最後還是說,“謝宙維,我是顧祁的朋友。”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确:顧祁是個同性戀,并不代表他不能擁有同性朋友。
謝宙維緊緊盯着他,眸子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梁宿低頭看了看時間,淡淡地笑了笑,“快到門禁時間了,你送顧祁回去吧,鑰匙應該在他的口袋裏。”
他們三個人,梁宿是唯一一個住校的。
……誰讓他是他們之中最窮的那個呢。
從世界五百強的大老板,變成一窮二白的窮學生,若不是梁宿心理素質強,保不準哪天就心态崩了。
想到這,梁宿心裏略酸,心情複雜地離開了。他現在只想回到宿舍好好睡上一覺。
回去的路上行人很少。
幸好,他沒有遇見跟蹤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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