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怎能負我?◎

沒再看戚戎的表情, 也不聽他的解釋與勸阻,她若是硬下心來,照樣千萬匹馬都拉不回。

自侯府中出去, 陳柔坐着馬車回到了陳府, 在府中并未解釋太多,只說明日要找何大夫治病,今日便不出去了, 錦畫伺候她泡了藥浴。

一夜輾轉難眠。

雖然陳柔确定戚戎他明日一定會來的, 可心中卻仍舊充斥着無數擔憂與煎熬,害怕他明日不來, 同時懊悔自己今日說得太決絕。

如果他不會,她真的會嫁給周煜嗎?

不會。

可若是戚戎也這麽想呢?

他會不會也就不來了。

亂糟糟的心思擾得她完全靜不下來, 直到了清早才因為疲憊過度而睡了過去, 睡得意識全無。

陳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大亮,似乎已臨近正午了, 錦畫來伺候她梳妝,陳柔神情怏怏。

她心中仍舊懸了一顆大石頭,這個大石頭還未落定,眼下府中一點消息都沒有, 戚戎他來了嗎?

陳柔道:“錦畫, 你主子他……?”

錦畫搖了搖頭, “錦畫不知。”

陳柔點了點頭, 懶洋洋道:“我去床上卧着。”

如果人不來, 那她還不如一直卧床不起。

正當陳柔做了這種打算的時候, 她的兄長急匆匆地進了竹園, 陳柔在廳中接見了陳徴,讓雁書端着茶水過來。

“哥哥,怎得了?”

陳徴猶疑未定地看着她:“你可知戚戎他現在跪在爹的書房門前。”

在陳徴看來,戚戎簡直是發瘋了。

莫名其妙的,他今日竟然來府中……

陳柔一怔,而後便是欣喜,一陣奇異的熱流湧過了全身,身體裏有了這樣溫暖的存在,似乎什麽都不會懼怕了。

他當真來求親了。

陳柔顧不得太多,提着自己的衣裙便向外跑,陳徴帶着錦畫和雁書在後面追着她。

陳徴揉了下眼睛,當真覺得今日是否自己還沒睡醒,戚戎瘋了,難不成他妹妹也瘋了。

去父親書房的這一條路,陳柔走過無數回,這是她第一次跑着過去,她的體力不太好,終是勉強着跑到了父親所在的院子。

她看見了跪在院中央的那個少年,他的背部挺直,即便是跪着,整個人的姿态卻猶如懸崖邊上的古松,挺直不阿,昂揚向上。

陳柔撲了過去,也在他的身旁跪下,伸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與他十指相扣。

進院子的陳徴見到這一幕,後腦勺像是挨了一道悶棍,他的妹妹與戚戎……這,這怎麽可能呢?他們不是誰都看不上誰,他們兩人不是水火不相容嗎?

為何他們今日竟會一同跪在父親的書房門口。

“戚戎,小七,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柔抓緊了身旁人的手,看向陳徴道:“兄長,我喜歡他。”

“我喜歡戚戎,我要嫁給他。”

“你這是在胡鬧!”

陳徴瞪着戚戎,“你陪着她一起胡鬧?”

“小七,你不想嫁給周煜可以,但是你沒必要另外牽扯一個……”

“不,哥哥,我喜歡戚戎,我很早就喜歡他了,我想要嫁給他。”

陳徴難以相信:“你之前不是還說喜歡五皇子嗎?”

“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五皇子,我喜歡的是戚戎,我說我喜歡五皇子,只是想試探他。”

“哥哥,那夜花神燈會,我偷偷離開了莊子,我與戚戎在一起,還見到了你。”

陳徴的腦袋又挨了一道悶棍,後腦勺傳來的劇痛甚至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那日花神燈會,燈會?戚戎言笑晏晏地走了出來,遇見了他與周珏等人……

他瞪着戚戎,只想從他的眼睛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戚戎平靜無波地看着他,淡淡道:“那日鬥茶是我故意輸的。”

“我心甘情願為她牽馬。”

陳徴氣極反笑:“好啊!你們兩個,回來的時候你們吵架也是假的了?”

戚戎道:“是真的,我惹她不開心了。”

陳柔搖頭:“不,是我的錯。”

“戚戎,枉我從小拿你當兄弟看待,你便是這麽對我的?你究竟對我妹妹做了什麽?”陳徴想起過去的種種,想起自己竟讓戚戎這家夥教他的妹妹騎馬,娘的,這個家夥居然對阿柔有別樣的心思,他這個當哥哥的也是愚蠢,沒能發現他的賊心豹子膽。

陳徴沖過去抓起他的衣領,憤怒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對我妹妹做了什麽?”

戚戎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發洩怒火,一旁的陳柔撲上去抱住他,擋在他的身前。

陳徴氣得眼睛通紅,他當真是看錯了人,認錯了兄弟,“小七,你被他騙了。”

“我妹妹才多大,你什麽時候對她起了心思?”

“哥哥,是我先喜歡他的,我從小就喜歡他,我喜歡他,我喜歡戚戎,我這輩子非他不嫁。”

戚戎跪在地上,他将陳柔攬過來,用自己的臂彎将她護在懷裏,“陳徴,是我先喜歡她的,我從小對你妹妹的心思你還不清楚麽?”

“我何曾對一個人如此好過?”

“她想要什麽,我便給她什麽,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摘下來送給她。”

“你以為我想當她的兄長?”

“不,我從來都不想做她的哥哥。”

戚戎目視前方,一字一頓道:“她該是我的未婚妻。”

書房中的男人站在窗戶邊,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喧鬧,他看向那個跪在院子中的少年,目光溫柔地掃過他身旁的少女,又看向另一個藍衣公子。

陳獻捋着胡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想自己過去這麽多年是不是做錯了?

就算再怎麽千防萬防,他們終究還是互相喜歡上了。

陳獻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陳徴不說話了,戚戎仍舊跪在那,陳柔不知道他已經在這跪了多久,她低着頭跪在他身旁,不敢去看父親的神情,左手卻是牢牢地緊握着身旁人的右手。

“小七,你起來。”

陳柔搖頭:“他跪多久我就跪多久。”

陳獻看向戚戎,道:“阿柔她身子骨弱,在這跪着怕是容易大病一場。”

戚戎轉頭看向陳徴:“你之後對我要打要罵随你,現在求你帶着小七離開。”

陳柔紅腫着眼睛:“你們是不是從來都不在意我的想法?”

“我說過的話,一點用都沒有嗎?”

陳獻三人看着她的淚眼,皆是一陣無言,陳獻見女兒執意跪在那,只覺得眼睛刺痛無比,這可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小女兒,他的掌上明珠。

“父親,我喜歡他,我這輩子非他不嫁。”

“你且起來。”陳獻嘆了一口氣,“你起來跟爹爹進屋,爹爹單獨跟你說一些話。”

“若是說完後,你仍執意如此……爹爹還能如何攔着你?”

陳徴和戚戎扶着陳柔站起來,戚戎筆直地跪在那,陳柔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着陳獻進屋。

陳獻帶着陳柔進屋,關上了門,陳柔心中焦急,不知道父親要對自己說什麽,陳獻卻是氣定神閑地開始整理書桌,叫陳柔給自己磨墨。

他磨磨蹭蹭地練起字來。

陳柔急了:“爹,你到底要對我說什麽?”

陳獻挽着袖子,慢悠悠道:“你急什麽,他才跪了多久?”

陳柔:“……”

她偏過頭:“我心疼他,您別叫他跪了,讓他去偏廳裏等着。”

“這你就心疼了?他想娶我的女兒,便是跪個三天三夜都使得。”

“爹……”陳柔當即跪下,她咬着唇倔強道:“他跪多久我便跪多久。”

“他在外面跪着,那我便在屋裏跪着。”

陳獻擱筆,他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女兒,問道:“你清楚你喜歡的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嗎?”

陳柔點頭。

“戚戎,戚家這小崽子可從來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當他是什麽人?京中的小霸王?”

陳柔道:“我知道他是什麽人。”

陳獻冷笑一聲:“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在你這種小女兒的眼睛裏,的确,他是溫情寵着你的鄰家哥哥,但在父親的眼中,他眼睛裏都是對權勢欲望的追求。”

“他就跟他那個舅舅一樣,他們這種人,一心只想做人上人,他們的掌控欲望令人心驚,這些人眼中對權勢的追求可比男女私情重要多了。”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權勢在手,會令人瘋狂,更會叫人六親不認,他們什麽事做不出來?”

“爹爹從來不願讓你嫁這樣的男人。”

“等到有朝一日,他真正權勢在手,多得是女人攀龍附鳳,你可還能在他心中留下一襲位置?”

“你還記得史上有過一位陳皇後?”

金屋藏嬌,長門空怨,

陳柔深深吸了一口氣,“父親你是在暗指他喜歡我,是因為我是陳相的女兒。”

“你知道就好。”

陳柔仰頭看着父親,定定道:“我不信他會負我。”

“天真。”陳獻冷笑一聲,“他在該負你的時候,必定會負你。”

“只要你擋了他的路,他必會負你。”

“你真當男人心中的兒女私情能有多重要?”

“爹爹……”陳柔目視着他:“父親剛才還說我是陳家的女兒。”

陳獻直視着她的眼睛。

“我是陳家嫡女,我有父親兄長,我身後站着兩大家族,他為何要負我?”

“他怎能負我?”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陳獻笑了,“你要謹記你是陳家的女兒。”

“你偏要如此,那爹爹只能從了你。”

“爹爹只怕你是昏了頭,如今你既能看清,爹爹倒也不再攔着你。”

“父親只是要告訴你,永遠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的真心和癡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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