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疑點
也是難為梅映寒。聽到這樣驚世駭俗的話,劍客還能微微一笑,道:“我說什麽來着?果真是與玉涵他們差不多的年歲。”
平哥臉上露出些向往:“梅大俠的師弟師妹,定也是像大俠這樣的風流俠客,哪兒是我能比得上的?”
梅映寒面露無奈:“要是他們能有你一半兒穩重,我就知足。”
雙方這麽說了幾句。平哥又叮囑一行人,切記莫要再靠近老爺屋舍,兩邊這才分開。
一直到了看不見平哥身影的地方,顧邈才軟下雙腳,捂着嘴,發出一聲嘔吐動靜。
錯不了了!平哥生在順寧二年,那他如今怎麽可能還是少年面孔?只有一個解釋,宅子裏的鬼不只有柳氏,還有他們碰到的其他所有人!
如此一來、如此一來——
顧邈前面還對王氏“吃食都是由狐貍大仙造出來的障眼法”一說輕蔑不已。到如今,卻覺得自己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難受不已。
他這樣,傅銘的感覺也沒什麽差別。但傅銘前面說話更重,這會兒縱然強撐,也要告訴顧邈:“邈邈,莫要多想。柳氏是什麽狀況,安伯、平哥又是什麽狀況?我想,咱們并非到了鬼宅,而是陰差陽錯地來了數十年前。”
顧邈一愣,連身體的難受都忘了,追問:“這又是個什麽說法?”
傅銘原本只是随口一說,但越想,越覺得自己說的話很有可能。
他道:“宮裏也有這般秘聞,說是狂風驟雨的天氣,有人見到前朝宮女從牆邊走過。從前覺得這話是編出來吓人的,如今來看,卻興許還有說法。”
顧邈皺眉聽着,表情慢慢變化,到底還是松快一點。
這仿佛也能解釋常宅外那片詭異的霧。雖有時空交錯,但交錯的只是常宅所在的這片地界。他們恰好在這裏,于是誤入其中。
他喃喃說:“傅大哥說得有理。嗯,一定是這樣。”
正安慰着,白争流忽而插進話頭:“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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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銘、顧邈皆是一愣。
一個對白争流怒目而視,另一個則怔怔看他。
“顧少俠,”白争流問,“你前面說,黃家娘子屋中的瓷器是什麽?”
顧邈聽着這話,先是迷茫,随即面色發白,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再度翻湧而上!
“是五彩瓷!”他驚聲道,“這玩意兒燒出來也是近幾年的事!如果那小哥是順寧二年生,嘔——”
顧邈終于還是沒忍住,食管反出一股酸水。
他難受不已,白争流看得跟着頭疼。
要是沒有出這等詭異之事,他一定早早遠離傅銘、顧邈這對劈腿的野鴛鴛。但如今幾人共同被困,犯下惡心事兒的活人總比來歷不明的游魂靠譜,是以白争流才和傅、顧兩人一同行動。
罷了。都一起轉悠了大半天時間,這會兒出手幫上一把,也不算什麽。
刀客出手如風,極迅速地在顧邈腰腹位置點了數下。
顧邈表情從驚愕到恍惚。等白争流的手離開,那股反胃感被壓下不少,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而這時候,白争流已經轉頭看傅銘,用眼神問:“你要幫忙嗎?”
傅銘臉色蒼白,卻還要強撐,說:“不……”一句話只說了一個字兒,旁邊梅映寒走上來,用和白争流不同的手法,拍了下傅銘身上差不多位置的幾個穴位。
傅銘閉嘴了。“謝”字憋在喉嚨,總覺得說出來就是認輸。可要是不說,他又覺得過意不去。
這麽糾結着,梅映寒已經在和白争流說:“看來黃家娘子的屋子,并非本來面貌,而是旁人有意布置而成。”
白争流深以為然:“是了。那些瓷器、金銀……對了,還有刺繡。”
王氏剛從平哥話語帶來的震驚恐慌中反應過來,此刻勉強跟上刀客與劍客的思路,道:“那副牡丹繡倒不一定是假的。”
其他人看她。
王氏說:“我不懂那些精貴擺設,前面在黃家娘子屋裏,就專門看了她的荷包、帕子這些小玩意兒,用的都是一樣針法繡成的東西。若是造假,沒必要弄得這樣真切。倒是許多衣裳,看起來不像穿過的樣子。”她幹澀地笑一下,“只是我卻不知道,富貴人家的女郎是否都是這般作風。”
白、梅二人又去看傅銘與顧邈。
兩個“富貴人家”到底知道輕重緩急,縱然此刻腦子亂糟糟的,依然本能回答:“每季是要有新衣,但也不至于全是新衣。”
“傅大哥說得是。誰還沒幾件愛穿的衣裳?只要是好料子,多穿幾次也無妨。”
“好。”白争流總結,“擺在深處的小物件是真的,放在臺面上一眼能看到的東西多是假的。阿姐,你可記得那些小物件都是什麽圖樣?”
王氏思索:“多是花繡。什麽荷花蘭花,牡丹紅梅。旁的也有些松樹、兔兒。”
白争流喃喃說:“我不懂這些,但……”
但這是一個性格驕縱暴躁的女郎喜愛的花樣嗎?
白争流深吸一口氣。不,就和柳娘子留下的手帕一樣,他們作為一群外來者,沒必要想太多。
只需要抓住一個重點:黃娘子房子裏那些用來佐證她被千嬌萬寵養大,喜好奢靡富貴的東西是假的!
真正的黃娘子并非此類脾性。所以,安伯與平哥前面“新夫人被黃老爺寵得無法無天,不知法度,因妒恨之心将柳氏磋磨至死”的說法,又有多少可信度?!
這話說出來,顧邈整個人一個激靈,不可置信道:“難道他們給咱們說的話也都是假的嗎?”
他再次感到遍體生寒,而王氏這時候已經把“昊天上帝”“觀音菩薩”一類平日燒香拜佛時會喊的話全都念了一遍。
“說不好……”白争流喃喃說。緊接着,他眼中劃過一道冷光。
“親自看看‘病重’的常老爺”,從他們覺得有必要做的事兒,變成一件勢在必行的事兒。
但具體怎麽做,還要多做計較。
刀客的目光從在場幾人身上緩緩掃過。王氏、傅銘一個沒有武功,一個八成做不到自保,必須留下。至于顧邈,既然前兩個人留下了,不如讓他也留着,算是個護衛。
白争流不知道顧邈曾經在傅銘被女鬼抓下水時松手。他依然當這兩人寧願雙雙出軌也要在一起,算是對另一人情深義重。再有,顧邈的人品暫且不論,武藝上,他還算放心。留下他守衛傅、王兩個,白争流才好去探常宅主院。
最後,他看向梅映寒。
不用白争流開口,梅映寒主動說:“白兄,我與你一同去。”
顧邈臉色微變,下意識叫:“師兄!”
白争流也道:“梅兄,你想好了?”
梅映寒淡淡說:“單看安伯、平哥有多緊張主院,就知道裏面一定有重要線索。既如此,光有白兄一人去探怎麽夠?”
畢竟“重要”的另一個說法正是“危險”。讓其他人直面險情,自己躲在後面坐享其成,實在不是天山大師兄的風格。
白争流聽着,道了一個“好”字。
顧邈閉了閉眼睛,也不再開口。
“只是,”梅映寒又道,“依白兄看,你我什麽時候去才好?”
随着他的話音,白争流與他一同望向主院方向。
“晚上吧。”刀客說,“白日裏宅子裏的人行蹤詭異,你我都知曉了。前面明明也算小心,卻總能撞上他們。倒是晚上,咱們行了那麽久,都不見他們的蹤跡,倒像是……”
梅映寒唇角勾起一些,“倒像是在躲着柳家娘子。”
兩人相視一笑。他們身後,傅銘面皮抽搐,顧邈也不明白師兄為何能那麽輕松地提起女鬼。王氏則喃喃又念了聲“阿彌陀佛”,只望漫天神佛能庇佑兩個青年。
既然有了成算,往後時間裏,一行人便回了正廳。
白、梅兩人昨夜就沒睡好,此刻閉目養神。其餘人則心有焦灼,卻偏偏不好出聲打擾刀客與劍客,只好各自忍耐。
轉眼到了昏時,安伯再度出現,還是那張焦灼面孔,問一行人,下午可有什麽收獲。
一行人已經在防備他,此刻只道:“有些想法,卻不知道是否可行。”
安伯長長嘆息,道:“希望大夥兒皆能平平安安地過完今晚。”停了停,又邀請一行人去側廳吃晚飯。
一行人:“……”
他們留在正廳,其實還有個念頭,就是看看常宅給他們上菜時是什麽狀況。說到底,傅銘和顧邈依然很在意自己到底吃下肚了什麽。
可現在,安伯竟然開口就換了地方?
傅、顧兩人臉色不太好看,安伯倒是一臉關懷體貼,只道他前面曾遠遠看了一眼正廳情況,知道大俠們在休息,于是特地沒讓下人們打擾。
有這句話在,傅銘和顧邈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在進入側廳之後,對着滿桌子豐盛宴席沒了胃口。幹巴巴嚼了兩口餅子,就像其他人一樣,用筷子胡亂翻攪一下碗碟,做出吃過了的樣子。
再過些時候,天色完全暗下,常宅漸漸亮起燈籠。
白争流與梅映寒對視,一齊開口:“走!”
作者有話說:
所以昨天原本想列的線索(中的一部分)就是顧邈看到黃小姐屋子裏布置時說的話,還有小厮說出來的出生年份啦~
要是把這兩句拉在一起,應該就很容易get到了。
ps.還有就是,之前為什麽要把主角們親自看到的線索和宅子裏其他人說的線索分開呢,因為眼見為實嘛。
pps.要是不想玩破案游戲的小天使,跟着主角們的視角走就好=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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