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繼續打聽
得,又是個沒什麽用的消息。
饒是白争流,聽到這話,也有那麽幾分失望。
他吐出一口氣,還是進一步問:“你可打聽清楚了?常家的大郎君究竟是什麽年歲,又為何離家?他脾氣品性如何,在村子裏時有什麽親近的人否?”
安伯回答得極為順溜:“白大俠說的這些,老爺都有提起,且聽我細細講明。
“大郎君比我們老爺年長十歲。老爺舞勺之年時,大郎君已經該成家立業。但他早年讀書,沒學進書中聖人之言,倒是把那些辦詩會、尋花娘的浪蕩輕浮之事學了個十成。”
自然不是什麽正經詩會。而是由一群穿着書生衫,藏着禽獸心的污糟玩意兒,去“品鑒”各樓裏花娘哪個更美貌、嗓子更好、身子更軟的活動。
安伯甚至嫌棄地撇了撇嘴。
“家中原本不知道這些。大郎君花多少錢出去,只要說是讀書所用,老爺家裏都咬牙來供。可大郎君要的錢,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到後面,家裏要他花得有節制些,他卻不願意在‘同窗’面前丢了臉面……許是裏面還有什麽事兒吧,總之老爺再有城裏讀書的兄長的消息,就是他欠了人錢,被一群人要債。
“這才算是東窗事發了。家裏老太爺、老夫人氣得險些沒法下床,還是老爺一個舞勺之年的孩子與要債人周旋。再往後,村裏都罵大郎君混賬,也都說常家旁人不易。大郎君原本也回家了,但此類話聽太多,約莫也是覺得沒臉,于是又灰溜溜地離開,也沒與家裏人說他要去哪兒。”
“也是因為大郎君的事兒,老爺家裏才早早為他定下柳氏這樣勤懇老實的婦人。”
一番話下來,不說嚴絲合縫,至少也把事情講全了。
甚至因為有些地方被含糊過去,整件事才顯得更合理。
按照常老爺的說法,常家大郎在城裏出事兒的時候,他們家裏人還被瞞着。這麽一來,自然不知道大郎君是怎麽欠了一堆債。
一行人更加失望,“這樣啊。”
安伯臉上顯出些納悶兒,小心翼翼問:“幾位大俠,我卻是不明白了。難道老爺這位兄長之事,與我常宅之事是有什麽我等沒想到的聯系?”
否則的話,為什麽白争流他們一門心思地朝上面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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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争流聽着,也意識到自己一行的表現有點太明顯。
要把柳娘子的提點說出來嗎?……可柳娘子慘死化作怨鬼是真,不代表常宅中其他人就可信了。
畢竟就連柳娘子的事兒,也是他們強問出來的。
白争流正思索,他旁邊,梅映寒不輕不重地開口,道:“我們只是想着,若常老爺真有長兄,那位大郎君與柳氏是否也算舊識……”一頓,剩下的就不說了,只朝安伯微笑一下,“看來是想岔了。”
安伯聽他提起柳氏,立時被轉移注意力。臉上既是小心,又是期盼,問:“大俠們!你們早上做法,可有什麽成效?”
白争流忍不住看了梅映寒一眼,才道:“倒是又聽了一遭柳家娘子的動靜,成效卻不敢說。我們想着,下午再在你們家四處轉轉,看能否有新思路。”
安伯就顯出幾分愁苦,但還是打起精神,說:“好!幾位去哪裏,我給你們引路。”
梅映寒把話截下來,委婉道:“不必勞煩。如今常宅人少,你們要操持的事兒卻多。老爺的病,我們的飯食,那樣不得你、平哥,另有丫鬟婆子盡心盡力?只要把黃夫人的住處也一并指給我們,我們自己去看便是了。”
白争流唇角快速勾起,覺得梅兄與自己着實默契。
安伯卻猶豫:“這……”
白争流看他:“若是實在不放心宅子裏的財物,讓人跟着,卻也無妨。”
潛臺詞:“你不放心我們的話,就讓人盯着呗。”
安伯聽着,哪裏敢答一個好字?只好別扭地點頭了。
于是,在看完柳氏清冷蕭索的院子後,一行人又看了黃小姐富麗堂皇、與柳氏那邊截然不同的小築。
傅銘和顧邈對着黃小姐擺在屋內的各樣物件啧啧稱奇,一個說:“竟是江南時興的五彩瓷!這做工,這顯色,看來常老爺果真富貴,黃氏也無愧于富商之家的出身。”
另一個就道:“這等品色的五彩瓷,我也就在京中見過。未曾想,如今又能得見……”
從一個人住的地方,往往能看出那個人的偏好脾氣。
在傅、顧二人的對話之中,黃小姐的形象浮在一行人眼前。
家裏有錢,于是明豔驕縱。對上喜愛的人,這種性格是天真熱情。而對上自己厭惡的對象,就成了暴烈高傲。
王氏則拿着一副繡到一半兒的牡丹圖端詳,還和白争流感嘆:“不曾想,這黃家娘子的繡功也當真不錯!你看這線,多緊多齊?”
緊、齊?
這評價頗為耳熟。白争流回想片刻,記起:“照阿姐看,前面那副竹子有可能是黃家娘子繡來否?”
王氏一愣:“這……”她又拿着牡丹繡看了看,“針法倒是一模一樣。”
但這不能說明兩幅繡品出自同一人之手。想想柳氏與黃小姐的身份關系,柳氏那麽恨黃小姐,怎麽可能把與她有關的東西帶在身上?
——光是帶也就算了,白争流撿到的帕子明顯被保存得極好,雖然被水泡得褪色,但除此之外沒髒沒壞。想想柳氏的狀态,就知道這有多麽不易。
王氏合情合理地猜:“那竹子多半是黃家原來那些的婆子丫鬟繡的。黃家娘子自幼與她們一同長大,學得自然也是一樣針法,這才看起來相仿。”
白争流嘆氣。也對,之前不就考慮過了。柳氏什麽都不說,他們從帕子上得到的信息就非常有限。能确定的只有上面的名字,以及那個名字代表的人。
唔?
刀客意識到什麽,冷不丁開口,話音緩慢:“還是要去看看常老爺。”
其他人紛紛看他。
白争流分析:“我們是被安伯繞進去了。柳家娘子給咱們的指點就是常老爺本人,而不是替常老爺傳話的人。”
顧邈猶豫:“可那管家不是說了,常老爺病重,我們不能去看他。”
白争流攤手:“咱們又不熟悉他們家環境,真不小心繞過去了,靠着窗戶瞄常老爺一眼,還能被攔下來嗎?”
一行人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
眼看在黃小姐住處也看不出什麽新線索,他們轉戰下一處目标地。
還真別說。他們在黃小姐屋子裏時,總覺得到處都又冷又陰。一出門,外面的光落在自己身上了,才覺得好些。
身體明顯回暖,引得白争流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後建築。
他不懂這些。但一般家中女郎的閨房,會這麽陰寒嗎?不像是給活人住的,倒像是某個拿來做法事的祠堂。
白争流搖搖頭,大步往前。
……
……
刀客先前說:“我們不小心繞過去了,想朝常老爺看一眼,還能被攔下來嗎?”
事實證明,還真能。
因郡守府與常宅各處布置皆相仿,他們很容易找到了常宅主院。還沒靠近,安伯就過來了。
一行人找理由離開。
正面過不去,就從後面繞吧。
走到一半兒,小厮平哥過來。
好,再繞。
早上那去叫平哥的丫鬟出現。
繼續繞。
平哥再度出現。
“……”這下子,饒是雖然忌憚柳氏,可對宅子裏能說會走的幾人還算放松的傅銘顧邈,都感覺到了這小厮的怪異之處。
二人心中微微發涼,王氏也閉口不言。唯有白、梅兩個,還在神色如常地和平哥講話。
白争流:“唔,看來我們果真不會認路,見笑了。”
梅映寒:“你們也着實操勞。”
平哥只嘆着氣說無妨,還好。
白争流壓低嗓音,問他:“你且告訴我,今天早上,你們宅子裏是不是又……”
平哥臉色微白,露出痛苦又恐懼的表情,輕輕點頭。
白争流抽氣。
他身側,梅映寒道:“我那些師弟、師妹,在你這個年紀,還什麽都不懂呢,你卻已經能為宅子裏旁人分憂,屬實不易。”
白争流:“……”唔?怎麽突然說到天山派其他弟子了。
而且平哥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要說天山派那群弟子與他一般大時什麽都不懂,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兒。
難道是要套近乎?總覺得這不是梅兄會做的事兒啊。
等等,年紀?
白争流倏忽福至心靈。
他語氣尋常,問平哥:“說來,你是哪年生的?”
平哥眨眼,回答:“順寧二年。”
白、梅兩人同時安靜。
他們兩人腦海裏冒出一模一樣的念頭:果真沒錯!為什麽常宅和郡守府布置結構那麽相似,他們卻只知郡守府,不知常宅?
因為常宅的存在,根本就是在十數年前!
“順寧”是先帝的年號。平哥是順寧二年生,那他十五六歲時該是順寧十七八年。其時先帝尚且在位,如今的皇帝尚在與兄弟們厮殺,都想坐上太子寶座!
作者有話說:
這章的線索比較多。
原本想像昨天那樣列一下的,但又覺得真列出來就相當于劇透完了(捂臉,期待小天使們留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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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