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兄長?

明明是到別人家裏拜訪,可待了半晚上加半個白天都不與主人相見,實在是件極為失禮的事兒。

一行人很快達成一致。等到太陽高高懸挂在腦袋頂上,安伯來叫衆人吃午飯時,他們一邊前往正廳,一邊順勢提起。

原以為是件理所應當的事,沒想到,安伯拒絕了幾人的要求。

他和小厮平哥是一個說法:“我們老爺病了,不便見客。”

傅銘當即皺眉:“再怎麽病,也能說上兩句話吧?”

九王爺不習慣被人拒絕,哪怕知道此地詭異,他臉上還是透出幾分不快。

還是顧邈捏了他一把,隐晦地告訴傅銘,這兒可不是梁郡守府上,管家似乎并不知道你“王爺”的身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傅銘這才勉強忍耐。

而不遠處,白争流眼神晃動一下,敏銳地察覺不對。

難道柳氏拿帕子提點他們,就是因為常老爺的病?

是病的狀态有什麽異常?還是常老爺幹脆已經……

短短一瞬,白争流聯想到了許多。

他面上不顯,繼續嘗試說服安伯:“如今你們家裏已經是這種情況,我們也真切與柳家娘子正面相對過,知道此地有多危險。都到這般地步了,無論你我,都該放下顧慮。”

安伯沒說話。

白争流看着他的神色,一時覺得他是在思索,一時又覺得他其實什麽都沒有想,只是純粹在等自己說完,好來反駁。

年輕刀客手指習慣性摩挲一下身側的二十八将,又道:“再說了,無論如何,常宅的異狀,還是出自常老爺、柳家娘子、黃家娘子三人之事。如今柳家娘子是那副樣子,黃家娘子又已故去。我們要找人詢問,不就只剩下一個常老爺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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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

安伯态度堅決:“大俠若有什麽問題,問我與平哥也是一樣的。”

一行人無言以對。

這下子,不光是白争流,就連其他人也開始覺得常老爺的病是不是有問題。

大抵是他們的眼神太明顯,安伯只好補充:“我們老爺的狀況是真的很不好。一日之中,能有大半時候都在昏睡。前面請了大夫過來,只說老爺不能再受風,不能再勞累,也不能再想傷心事。”

而白争流一行人若是過去了,至少最後一項上,常老爺肯定要破戒。

把話說到這種程度,白争流他們也沒辦法了。

他只好和安伯确認:“問你也一樣?你們老爺的事兒,你全都清楚?”

安伯道:“正是。”

白争流問:“好。你們老爺是如何與柳氏成婚?兩人從前相處時狀況如何?”

安伯:“成婚是父母之命。婚後老爺讀書上進,柳氏操持家裏。柳氏體恤老爺勤勉,老爺亦憐惜柳氏辛勞。”

王氏暗暗撇嘴。

梅映寒跟着問:“他是如何被黃老爺看中的?黃老爺要常老爺做他女婿之時,常老爺可有拒絕?”

安伯:“……”面皮抽動一下,“老爺——是說常老爺,他來廣安府,是來趕考。等待開考期間在茶樓與旁的書生吟詩作對,縱談時事。黃老爺當時就在另一側的桌上,聽着聽着便覺得常老爺說得很好,有了相交的意思。往後兩人果真相識,黃老爺便請常老爺到家中小住。”

一行人:“原來如此。”

安伯語氣幹巴巴,繼續道:“小住之時,常老爺見到了夫人。夫人性情是驕縱了些,卻也自幼熟讀詩書。兩人一同談詩詞、做文章,慢慢便走近了。

“可有拒絕……自然拒絕過。但這時候,夫人與老爺已經萌生感情。再往後,不過是兩相掙紮,老爺最終還是選擇留下。

“黃老爺原先提出,常老爺該修書一封送回家裏。可常老爺自覺愧對元配,實在難以把此事告知柳氏,于是事情一直耽擱了下來,直到柳氏找來。”

一行人聽着,神色各有不同。

傅銘莫名對黃老爺感到理解。他想到自己與白争流、顧邈之間的感情,不就是一個是命運陰差陽錯的玩笑,一個是情投意合彼此投緣?

王氏則壓抑怒意,心頭一陣咒罵:這常老爺說得好聽,“愧對元配”?可看他做的事,根本就是貪圖柳家娘子能幹孝順,讓她繼續白白伺候家裏老人!

白争流照舊不露聲色,面色冷靜地看着安伯。

等安伯把所有人的神情掃了一圈,再轉過目光,恰好對上白争流的視線。

安伯一愣,正要仔細分辨,就聽刀客冷不丁說:“你們一直說,常家老人是柳氏照顧,那常老爺的兄長呢?”

安伯傻眼:“兄、兄長?”

白争流道:“對。你不是什麽都知道嗎,那常老爺的兄長如今如何了,在不在家中,待父母又是否孝順,你可知曉?”

安伯難得卡殼。

他臉上呈現出一種清晰的迷茫神色。半晌,終于道:“大俠,你是從何處得知常老爺有位兄長的?”

安伯把問題抛了回來,相當于沒有回答。

白争流看他片刻,笑了:“不過是猜想。既是農戶人家,又供得起家中兒郎讀書,想來也算村中大戶。我與幾位好友行走江湖時,見過頗多此類狀況。他們總是一個兒郎讀書上進,另一個兒郎為家裏撐起門戶。”

安伯沉默半晌:“……原來是這樣。不過大俠,你當真問住我了。我們家老爺有無兄長,我是真不知曉。”

說罷,他不給白争流再開口的機會,很快提出方案。

“這樣吧。大俠們先來吃飯,我拿這話去問問老爺。若有什麽消息,定然第一時間來與諸位大俠通報。”

管家說完這句時,一行人恰好來到正廳。

和早上一樣,正廳備了非常豐盛的食物。雞鴨魚肉俱全,還給每把椅子前面放了一碗燕窩。

等到幾人入座,安伯依然站在一邊,一副要好好看着諸人吃飯的樣子。

傅銘、顧邈最先拿起筷子,顧邈還感嘆:“到了這地方,也就吃飯的時候能放松些了。”

讓他有種回了家的感覺。

安伯笑道:“那郎君定要多吃些。”

正說着,一邊的梅映寒道:“還望安伯盡快去詢問常老爺,也好快些給我們回話。”

安伯緩緩轉頭看他。

梅映寒與中年男人對視,道:“你我還有多少時間?府中還有多少下人?縱然加上我們幾個,又能夠柳家娘子複仇幾日?”

安伯眼皮跳了一下,嗓音裏原本的笑意變成澀然,“梅大俠說得是,我這就去問。”

管家離開,正廳裏又只剩下被“請”來的五人。

王氏心焦難耐,當即對着九王爺和顧小郎君提醒:“這兒的東西,你們莫要吃啊!都是狐貍大仙變出來騙人的。”

傅、顧兩個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随即樂了。

顧邈笑着開口:“狐貍大仙?哪來的狐貍大仙。”明明是水鬼。

王氏“哎”了一聲,“總歸、總歸——”

傅銘打斷她:“也不必這麽草木皆兵。以此地之詭異,要是那些人害咱們,還用這麽麻煩?把咱們一個個扔給柳氏不就行了。再不濟,扔到外面霧裏。”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餓了。

早上那頓已經讓傅銘知道,此地的飯菜雖然比不上宮裏禦廚,但和廣安梁郡守家裏的廚子相比,還是大有長處。

九王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兒魚肉,預備送入口中。

口水已經在大量分泌。偏偏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一道微沉的嗓音,再度打斷道:“你既然知道此地詭異,就該明白還是少接觸裏面的東西比較好。”尤其是吃食這種要下肚的。

是白争流。

同一時間,梅映寒道:“顧邈。”

他僅僅喊了兩個字。

顧邈條件反射地放下筷子。

傅銘先是一愣,随即就被氣笑了。

在他看,幾人的言行完全是王氏先挑釁自己,白争流跟上,梅映寒完成最後一筆。

他是在向自己展示他對邈邈的影響嗎?可無論自己和白争流怎麽樣,顧邈和梅映寒都不可能了!

九王爺的尊嚴不允許他的人與其他男人糾纏。他能容許白争流與自己共享顧邈,已經是真切心愛刀客。可白争流非但不感激,還那麽對他。

傅銘唇角扯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不過是一桌吃食,怎麽就把你們吓成這樣?”說着,直接把那筷子魚肉送入口中。

魚肉細嫩順滑,入口便溢出滿嘴鮮味兒。

“好魚,好廚子!”傅銘笑道,“可惜沒有酒來搭配——邈邈,你也吃些。”

他轉向顧邈。

正好這時候,顧邈也從“被梅映寒喊了一聲名字,就本能地聽對方的話”的反應中回神。

他暗暗懊惱。自己對與師兄之間感情最大的怨念,就是他們明明已經當了情郎,相處模式卻和當師兄弟時沒太大差別。自己初時還會因為關系的改變而雀躍,到後面,卻越來越覺得索然。

結果到現在,自己竟然還習慣性被大師兄管束?這不是真應了梅映寒那句,以後他就只是他師弟嗎!?

顧邈心頭憋了一口氣,有意擡高嗓音抱怨:“是啊,不過是一桌吃食,能有什麽問題?真是不認得好東西。”說罷,歡歡喜喜地把燕窩捧起來吃了。

桌上其餘三人見狀,一起皺眉。

只是傅銘、顧邈态度堅決,真說了什麽,恐怕還要生出事端。再者,那兩人早上也吃了常宅的東西,卻并未有什麽異樣。

很有可能是他們想多了。

罷了。三人沒再阻止,但也依然沒動筷子。他們再度分食起他們自己帶的幹糧,只在傅銘、顧邈吃完之後,在自己面前的碗碟裏稍微扒拉幾下,做出用了常宅提供的餐具的樣子。

吃完不久,安伯帶着消息回來了:“我家老爺是有一位兄長,不過他早在老爺年少時就離家,往後一直沒有音訊,想來與今日之事無關。”

作者有話說:

稍微梳理一下

A類線索(主角們自己見證的事):

①常宅裏有女鬼,女鬼從外形來看并不是富家小姐(推斷:女鬼不是新夫人黃小姐,而是常老爺之前的妻子柳氏)

②女鬼留給主角們一張手帕(推斷:有個叫“仲德”的男性和常宅的事情有關,他還有個兄長)

B類線索(從其他人口中聽說的事):

①:常老爺生病了,病得起不來床

②:夫人黃小姐之前死了

③:很多和尚、道士被請來常宅做法,結果也死了

④:黃小姐妒恨柳氏,折磨她至死,招來了柳氏的複仇

⑤:常老爺是有個兄長,不過很早之前就不在家裏了,大概和現在的事沒關系

其他線索:

①進入外面的迷霧會有危險

②胡屠戶生死不知

短期目标:說服柳氏放過自己一行

長期目标:存活并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_(:з」∠)_擺在小白小梅面前的問題好像越來越多了呢……那麽明天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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