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顆靈石

誕生了想法,接下來就是制定計劃,準備喬裝,挑選幫兇。

啊不,隊友。

隊友一號,可可愛愛小湯元一枚,蘇暖坐下唯一入室大弟子,生着一張年畫娃娃般的團子臉,幾十年前被前任掌門帶回劍派時,長得就是十歲孩童的模樣,容顏不曾改變,據不可靠消息稱,此人是童子命,長不大的那種。

湯元:“我不想去,但是師尊的命令必須遵從。”

隊友二號,無節操無底線只要給錢跟誰走都一樣,表面芝蘭玉樹內在吊兒郎當,沒錢了就蒙上面具街頭賣藝,有錢了就溜去喝花酒的斯文禽獸四師兄。

顧無言:“我也不想去,但是我真的沒有褲腰帶換了。”

一大一小兩個團子坐在竹屋廊檐下,為各自奔波勞苦的多舛命運長籲短嘆,淚流滿面。

蘇暖人是瘋的,手是巧的,積累了上一世隐居經驗的她練就了一番過人的縫紉技術,大剪刀咔咔兩下,小繡針嗖嗖兩下,三件合體貼身的夜行服橫空出世,耀目全場。

“有點卡裆。”

顧老四面色鐵青的發表評價。

“穿習慣就不卡了。”

蘇裁縫無情回複。

兩大一小三個團子換上夜行衣,按照計劃向山腰處進發。

第一次打劫,蘇暖準備搞一票小的練練手感,號召隊友躲在上山必經之路旁的灌木叢中守株待兔,先拿自家下山采買補給用品的弟子開刀,等那幾名弟子一出現,立刻餓虎撲食,劫了他們的貨和靈石。

顧無言雖然是個敗家子,但是個有尊嚴的敗家子,打劫自家未成年小徒弟這種事,他做夢也幹不出來:“咱們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搶自家人麽?”

窮逼何苦為難窮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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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啐道:“呸,自家人的事情能叫搶?這叫借。”

“我有個疑問,”湯元舉起藕段一樣的小胖手,“現在是白天,咱們有必要穿夜行衣?”

蘇暖:“……”

顧無言:“……”

正當氣氛凝結到了極為尴尬的冰點時,三名身穿低階藏青色弟子服,打扮極為簡樸的無岐峰弟子抱着大包小包的補給上山來了。

這三名弟子兩男一女,女孩兒還是個紮着丸子頭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一副水靈靈的大眼睛天真無邪,蘇暖管她叫“丸子頭”;左邊的男弟子相貌普通,氣質倒是溫文爾雅,給人一種世家公子溫潤如玉的感覺,蘇暖給他起的代號是“路人甲”;另一位男弟子皮相雖好,卻冰冷張臉,好像誰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就叫他“小白臉”吧。

三人都是練氣期劍修,并且剛好符合蘇暖的實驗标準:夠傻,夠弱,夠欠。

她一巴掌拍在隊友背上,将他們震出灌木叢,在實驗對象面前表演了個手摸腳後跟前滾翻下臺階。

丸子頭不出衆望,“哇”地一聲吓哭了:“好大的黑狗!”

她還是個六十八歲的孩子啊!

在一衆驚愕的視線聚光燈中,劫貧濟貧的女土匪閃亮登場:“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

“蘇峰主!”路人甲驚喜呼喚。

留下……

買路財三個字如鲠在喉,蘇暖咬緊牙關,怒目瞪着那叫出自己真實身份的老好人:“你叫我什麽?”

路人甲沉默半晌:“呃……蘇師……爺?”

蘇暖年紀小輩分高,教導他們入門基礎的老師也得畢恭畢敬稱她為師叔。

喚她一聲師爺也不吃虧。

打劫的時候被一眼看穿真實身份,所謂社死的終結也不過如此了:“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她極力狡辯,同夥顧無言早已腳底抹油,一道化形符消失在渺渺天地間。

其餘衆人用看白癡的眼光看着臺階上對話的二人。

“你怎麽會不是蘇師祖呢?”路人甲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全劍派只有蘇峰主,才有這道心魔印啊!”

心魔印啊…印啊…啊。

為人不齒的事情從他嘴裏說出來,倒成了一樁值得稱贊的美談。

蘇暖捂着額頭龇牙咧嘴:這心魔印倒變成她的身份證了。

應該學蝙蝠俠蒙住上半張臉再出門的。

完全沒意識到氣氛不對勁的路人甲:“弟子溫如玉,拜見蘇峰主!”

中氣十足的少年音回蕩在幽幽山谷間,回音繞耳不絕。

他閉上嘴不說話的時候,氣質倒的确稱得上謙和,一開口什麽都毀了。

蘇暖呵呵一笑:“既然爾等識破本座的僞裝,不裝了攤牌了,本座是故意試探你們的應變能力——恭喜及格!再見!”

她手臂一伸,夾起湯元禦劍騰空而去。

衆弟子:“……”

目送她遠去的背影,溫如玉直起腰背笑盈盈道:“一如傳聞所言,蘇峰主很有趣呢——沈師弟認為呢?”

那沉默寡言的漂亮少年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冷哼:“無趣。”

“可在下聽聞無念峰主天賦異禀,天地洪爐之體,修為大成後心火可淬煉萬物,這樣的好體質沒能利用得當反而堕入魔道,着實是可惜了。”

沈寒聲冷睇一眼蘇暖離去的方向,只見她用禦劍術在雲層間畫了根狀如某不可言喻之物的中指,頓感無語:“與我無關。”

……

青山層疊翠,孤雲繞日斜。兩行飛雁排成人字,悠閑飛過無量峰前栽種的一排迎客松,順便落下幾坨白色粘稠物體以作紀念。

無量峰作為滅絕山第一主峰,承擔着會客、議事、掌門居所等作用。

第八代掌門越千重被海選評為滅絕劍派歷代最鹹魚的掌門人,然而現在,他蹲個茅廁都能感覺到危機四伏的緊張感。

“掌門師兄,有弟子來報,蘇師妹假扮黑衣人劫道門內低階弟子,最近師妹言行越發狂放不羁,師兄是時候出面約束一二了。”

大護法白芃在外面敲門。

越千重捂着耳朵:“本座在拉屎。”

白芃,面無表情:“化神期不需要拉屎,你是在躲避現實。”

越千重:“……”

那就讓他變成一坨屎,噗通一聲随着水流遠離這喧嚣的凡塵吧!

茅廁內傳出一聲悠長綿延的嘆息。

“本座也不想這樣的。”

“事情已然發生當務之急是如何阻止。”阻止那小瘋子在瘋批的道路上越跑越遠。

越千重重重嘆了口氣:“師妹她……哎!随她去吧!師娘走的早,師父他老人家常年雲游在外,小師妹心理扭曲也有咱們當哥哥不盡心的責任,怎忍心一味指責因刻苦練功才走火入魔的師妹?”

這一刻,聖父的輝光照亮了整個茅坑,門縫裏透出的強光剌的白芃睜不開眼。

熟悉越千重一貫套路的他迅速反應過來,擡腳踹開茅房大門,只見坑位上方空空如也,人已化光遁去。

“仙道神咒金光遁用在這種地方……污穢。”

白芃捏着鼻子,心中暗暗賭咒發誓,他定要代替這不靠譜的掌門師兄重整門內日漸猖獗的不正之風。

尤其是蘇暖,她若再這樣瘋下去,不知要捅出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簍子。

不知是他近日思考蘇暖的事情太多腦子上火産生了幻覺,還是蘇暖此時真真正正地朝着自己奔來,只見紅衣少女禦劍從雲端落下,裙擺随風搖曳,臉上的妝容因風速過快糊成一團。

她來了她來了,她腳踏祥雲飛來了。

“二——師——兄!”

這充滿違和的親切感,白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半個月前,他的小師妹還是一朵清冷出塵、對誰都愛答不理的高潔小白蓮。

那時候的蘇暖不愛講話,做什麽都是有條不紊胸有成竹的小大人模樣,他偶爾會去無念峰偷偷聽她彈琴,那琴聲婉轉悠揚,似有傾訴不盡的女兒惆悵。

再看看現在的蘇暖,披頭散發衣冠不整,表情誇張擠眉弄眼,不成體統。

——魔女!還他高冷小師妹!

“二師兄~”蘇暖腳剛沾到地,兩只手便像兩條蛇攀上了白芃的胳膊,搖晃着撒嬌,“那個~人家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少女帶着暖意的軀體緊挨着自己的臂膀,白芃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自掐人中:“什麽事?”

蘇暖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想和你——借點錢。”

俗話說,借錢是絕交的第一步。

滅絕山上就沒有一個不摳門的修士,現存平輩弟子中,蘇暖和白芃之間的關系又是最差的。

以往蘇暖性子冷清,白芃待人嚴肅,二人即使碰了面也只是點點頭擦肩而過,她總覺得他刻意在躲着自己,不論是上學那會兒挑座位,還是開會的時候站位置,他總選離她最遠的對角線立定。

關系差成這樣,她反而不怕破壞他們之間的兄妹情誼了。

反正他倆的友情從一開始就沉在谷底,從沒雄起過。

不出蘇暖所料,一聽到她要借錢,白芃的臉立刻刷的比驢還長:“幹什麽用?”

“做橫幅。”

“?橫幅?”

蘇暖雙手捧臉作害羞狀:“招生的日子就要到了嘛~咱們拉一個五百米長的橫幅在山上,上書:滅絕劍派,做大做強,幹垮皓月,踢飛劍皇,再創輝煌。怎樣?”

不怎樣!打上這行标語,滅絕劍派真就離滅絕不遠了。

她果然瘋入骨髓,無藥可救。

白芃心中諸多不滿,都在看見蘇暖失望的神情後化為煙消雲散,板着臉沉聲道:“招生期已過,來年再招生可以考慮你的提議。”

“嗳?”蘇暖呆若木雞。

門派招生不都是十月份嗎?現在才九月初啊!

她又穿越了?

白芃以為她是驚訝于自己竟然會同意拉橫幅這荒唐胡鬧的請求,輕挑眉梢,依舊端的雲淡風輕的模樣:“開心了嗎?”

蘇暖的石化臉一點點裂開:“呃……可咱們通常不都是十月份招生嗎?”

“師妹你忘了,開春的時候門派提前招了一批新生入學,算上日子合該有半年了。”

白芃心說,劍修門派本身就窮,比不上那些富得流油的綜合型門派,加上山門經費吃緊,倘若不提前招生收學費,山門就該喝西北風了。

小師妹自幼隐居山林,從不關心門派發展問題,她不了解劍派招生的事情在白芃眼裏反而是理所應當。

蘇暖繼續石裂:“今年是幾幾年來着?”

“尋仙歷1414年。”

蘇暖清楚的記得,1414年是大魔頭沈寒聲上滅絕山拜師學藝的第一年。

他現下就在這座山上,甚至曾大搖大擺的從她面前走過,而她卻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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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沈寒聲:無趣。

蘇暖:你再說一遍?!

沈寒聲:……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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