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顆靈石
在正義之士遍地走的泫溟大陸,婦人從未見過蘇暖這等當街催喊別人去死的異類,臉色鐵青道:“我要死還是活與你何幹!”
蘇暖冷哼一聲,她生平最痛恨對方這樣欺善怕惡胡攪蠻纏之輩,尤其是碰瓷碰到她頭上的:“這位小兄弟好心幫你緝賊,無功無過,想碰瓷?可以啊,要麽去仙衙理論,要麽你就一頭撞死在這裏自證清白。”
她長得小巧,力氣卻大的驚人,女子嘗試幾番掙脫無果,眼珠滴溜一轉立即服軟道:“抱歉,我剛才也是一時情急昏了頭……仙姑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說着,硬是擠下幾滴傷心淚,訴說自己從偏遠鄉下千裏迢迢來到天鬥城有多麽不容易,沒想到第一天就被賊人奪了包袱,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聽她說的可憐,沈寒聲動了一絲恻隐之心,取出一塊小銀錠:“銀錠不比靈石,至少能在城裏租間屋子,拿去。”他離開魔世時行動倉促,沒有帶足金銀靈石,這塊銀錠可以說是他的全部家當。
“這怎麽好意思!”女子喜形于色,嘴裏推脫,伸手就要接下銀錠。
蘇暖揚臂阻攔。
沈寒聲目光疑惑不已,婦人詫異的眼神中更是閃過一絲陰翳。
蘇暖垂眸示意:“簪子掉了,是你的麽?”
婦人低頭一看,果然有一枚發簪掉在地上,蘇暖劍指一勾,發簪便輕飄飄飛起。
這發簪并非是婦人所有,她一眼便看出此物絕非凡品:“謝謝仙姑,這是我的簪子,望請歸還。”
“等等。”蘇暖手一收,将發簪籠在掌中,“我怎麽确定這簪子一定是你的?這樣,你回答幾個問題,回答上來,我就把這簪子給你,并且放你走。”
婦人不明白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可是又打不過她:“問吧。”
“第一個問題,夫人從事什麽行業;第二個問題,近幾日夫人可曾飲酒;第三個問題,這個簪子是什麽材質打造,用的是什麽寶石。”
婦人以為蘇暖會出一些刁難的題目,沒想到這麽簡單,暗暗松了口氣,對答如流道:“我就是個給別人洗衣服的粗人,來天鬥城找點活計,近日不曾飲酒也不會飲酒。至于這簪子——”
她目光貪婪地看了一眼蘇暖捂在手中的發簪,自信一笑:“掐絲金琺琅,點翠工藝,鑲孔雀藍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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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簪子掉在地上時,她已記清了它的樣式材質。
鑒寶對于一名優秀的女賊而言,是一項基礎技能,而她最擅長的,恰恰是鑒寶。
“好,”蘇暖微微一笑,握着夫人的手說,“跟我去見官吧。”
對方大驚失色:“我已經回答上了你的問題,為何見官!?”
“因為你是賊啊。”蘇暖眉眼彎彎,“你和剛才的飛賊是一夥的,不是嗎?”
“血口噴人!”女賊面色突變,依然強作鎮定,“我承認貪圖一時小利,謊稱這簪子是我的,這難道也犯法嗎!簪子我不要了——你放我走!”
女賊嘗試着掙脫桎梏,奈何蘇暖纖細的十指力道強如鐵鉗,牢牢将她固定在原地:“第一,你不是洗衣婦,你的雙手保養的很好,說是繡花女還有幾分可信度,可你偏偏要給自己塑造一個貧弱凄苦的形象,聰明反被聰明誤;第二,或許你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衣角和領口沾了些酒糟,你不僅喝酒,也懂釀酒吧?”
女賊冷靜下來,哂笑道:“我以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來到天鬥城做洗衣服讨生活;我丈夫喜歡飲酒,所以我才學了釀酒……試問這天鬥城內,有幾戶人家不懂釀酒?”
她狡辯的铮铮有詞,人群中逐漸響起了幫腔的聲音,紛紛指責蘇暖咄咄逼人,不講仙德,欺負一個道法微末的弱女子。
蘇暖不管別人說了什麽,繼續道:“第三點——這個簪子是我娘親留下的,你卻說是自己掉的簪子,還把細節說的那麽清楚,如果不是經驗充足的盜賊,誰能在匆匆一眼之間判斷清楚小小簪子上如此多的工藝細節?”
女賊頓時明白了這個簪子是她給自己設的陷阱,還是咬緊牙關辯駁道:“我已經承認了,是我見錢眼開,而且也說了,我曾是大戶出身的落難女——僅憑三個問題,不能成為你污蔑我是賊的證據!天鬥城還有沒有王法!”
人群中反對蘇暖的聲音更甚:“放了她!”
“欺人太甚,這位夫人明明是受害者,污蔑他人清白非君子所為!”
……
我可不是君子。
蘇暖想,我是女子。
“我再複原一遍你們的犯罪套路如何?”
她向前一步走到沈寒聲面前:“假設你是男飛賊,我是女飛賊。”
這是要演戲麽?沈寒聲眉頭微蹙,好奇蘇暖接下來會說什麽,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道:“好。”
只見她清了清嗓子,空手伸向某吃瓜群衆腰側抓了一把空氣,賊眉鼠眼地朝四處張望一番,挪步來到沈寒聲身後,壓低聲音道:“背一下左手。”
“……”
一頭霧水的他照做了。
蘇暖繼續表演,将手裏的空氣從背後放進沈寒聲掌中。
他的手心蛇鱗般冰涼,蘇暖頓時起了雞皮疙瘩,閃電般收手。
雙方肌膚接觸的一瞬間,她忽然回憶起了某個不太友好的畫面,前世被挖空的胸口一陣幻痛。
“如果是我偷了東西,為什麽要賊喊捉賊呢?就這樣帶着髒物消失不好嗎?”
女賊尖銳的嗓音将蘇暖拉回現實。
看着對方冷漠怨毒的眼神,蘇暖态度輕蔑地撇了撇嘴角:“因為失主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東西丢了,道法微末的你自然要找機會将髒物轉移給擅長遁地逃脫的隊友——在場諸位,是否有人剛剛遺失了物品?”
人群中立刻有手臂舉了起來:“我是文墨閣的夥計,店內今早丢了方白玉硯臺。”
“我家娘子的靈石項鏈丢了——”
“嘿,俺的儲物袋啥時候沒的!裏面都是準備發給工人的薪錢!整整五千金啊!”
“……”
發現自己丢了貴重物品的群衆越來越多,場面逐漸混亂起來。
混亂無序之際,吵鬧的人群忽然出現一道缺口,迎面而來兩名皓月宗白衣弟子,男弟子劍眉星目氣度不凡,女弟子玲珑可愛,抱劍跟在師兄身側,神情傲慢。
楚天河河手裏壓着的,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男人,正是沈寒聲追蹤的那名飛賊。
男賊手腳被捆仙索綁着,繩索末端由楚天河撚訣牽着,莫卿卿站在他身邊沖蘇暖吊了個白眼。
蘇暖也對她吐吐舌頭:就喜歡她看不爽自己又幹不掉的樣子。
——當時她聞聲追出酒樓,想必楚天河也聽到了抓賊的呼喊,以他正道大男主的性格,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雖然自己追錯了目标,但是蘇暖深深地相信,賊人絕對跑不出楚大能的五指山。
她故意拖時間,等的就是楚天河師兄妹緝賊歸來。
雌雄雙賊“雷公電母”——《仙魔鬥》中十八線角色,這兩個人在原著中作為楚大能和沈傲天相識的契機,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他們耍的團團轉,吃了番苦頭後才發現這是對合夥作案的夫妻。
起初蘇暖也沒有想到,會在原劇情發生之前誤打誤撞地抓到這對夫妻賊,但那女賊的演技實在是太太太拙劣了,拙劣到讓她想起了雌雄雙賊的存在。
至于那位未來的大魔頭沈寒聲……他可能還在山上哪個角落砍柴火吧,低階弟子的待遇向來不怎麽樣,而原著中發生這段劇情的時間,是在沈寒聲正式成為無量峰中階弟子之後。
“我不認識這個人。”女賊見丈夫被擒,臉已煞白,卻依舊堅持自己是無辜的,“我也是受害者啊!他偷的東西裏,一定有我的包裹!”
蘇暖不再理會她蒼白無力的辯白,轉而走向楚天河河:“能看看髒物嗎?”
“可以。”楚天河河點點頭,将從男賊身上奪下的儲物袋交到她手中。
莫卿卿不滿道:“師兄!”他居然相信這個奸商!
蘇暖随口道了句謝,當着衆人的面打開儲物袋。
白玉硯臺、靈石項鏈、五萬金的儲物錢袋……衆人遺失之物一樣不少,都在裏面。
一時間,群衆評論的風向發生了轉變,開始有人質疑起女賊的真實身份,以及她辯白的真實性。
同夥落入下風,男賊忍着疼痛開口道:“人贓并獲,我沒什麽好說的,你們拿我見官便是!為何污蔑他人與我同流合污?老子是天生地養的獨行客,沒有同夥!”
女賊連聲附和:“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賊?見官嗎?見就見啊!老娘不怕!”有夫君在身邊幫腔,就連說話都有三分底氣。
頑固。
蘇暖手指掰的咔咔作響。
對方說的沒錯,她的确并沒有十足的證據能證明婦人就是雌雄雙賊中的女賊,按照原劇情的設定,雌雄大盜的真實面目是由楚大能和沈傲天吃過幾次苦頭之後,合力揭發,真相才得以大白。
在此之前,無人知曉這男飛賊還有個女同夥,通緝令上也只有他一人的畫像姓名。
然而在雌雄雙賊之中,雷公只是負責跑腿和吸引火力的盾牌,真正下手偷東西的,卻是人們口中“道法微末”的女賊。
沈寒聲離蘇暖最近,而且從剛才起就一直暗暗觀察她,看見蘇暖突然跳起來暴打那名婦人,他心底一驚,想要阻止時已經遲了。
這……當街毆打良民是犯法的!
莫卿卿放聲尖叫,楚天河也想阻止,但兩只眼睛都看直了——他從未見過,打起架來像瘋狗啃骨頭一樣狂浪不羁的女子。
這女賊修為本就低微,靠弱小無助的形象榨取他人信任,蘇暖出手又不知輕重,不到三個回合就把她打成了個豬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圍觀群衆也從未見過如此兇殘的小姑娘,紛紛自覺後退,給她讓出更大的舞臺。
“嗚……”女賊強撐着一口氣,含混不清地說,“有本事……就打死我……你也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啊。”
她笑眯眯地回應,好像在說“今天下午去散步”一樣輕松。
男女雙賊雙目瞪得滾圓。
楚天河河和莫卿卿隔岸觀火,沒有絲毫出手阻攔蘇暖的意圖。
沈寒聲心裏有半分勸阻她的想法,但又以為蘇暖或許有她自己的計劃,不能冒然攪局。
蘇暖拖着被打到半死的女賊電母來到男賊雷公面前:“喂。要是承認你們是同夥,她最多進大牢蹲十年,而你最多蹲三十年,如果不承認——”
她忽然轉頭對身後的沈寒聲說了一句:“借你的劍用一下。”
他猶豫了片刻,解下背後長劍抛了過去。
劍是滅絕山統一派發的弟子劍,纏繞劍柄的麻繩已經有些微磨損,蘇暖抽出長劍随手挽了一個幹淨利落的劍花,劍鋒直抵男賊的咽喉。
殺氣凜冽。
一旁的楚天河河眉頭皺成了“川”字——原本以為蘇暖只是吓唬對方,可方才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卻不像是開玩笑的。
當街殺人,就算是有罪之人,這麽做她也難逃其咎。
只見少女反手握劍,垂落的劉海遮住半只眼睛。
層層發絲遮掩下,蘇暖眼底殺氣沸騰,瘋狂畢現:“如果不承認,我就先殺了你,再活生生揍死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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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外瘋裏正,男主外正裏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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