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1顆靈石
夕陽普照,月湖湖面波光粼粼,飒飒秋風吹起少女額前細碎的劉海,她撕下極細的一條衣袖面料,充當頭繩綁住了在風中狂亂舞動的長發。
沈寒聲掃開腳下一片落葉,一串熊掌型足印赫然映入眼簾:“魔熊應該就在附近的山洞中。”
沿着熊掌留下的足跡向前走,不過一會兒二人便來到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蘇暖拿出夜光石,往沈寒聲手裏一塞:“去吧。”
沈寒聲:???
她是人麽。
他只是個煉氣期的炮灰啊!
蘇暖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前面帶路滴幹活。”
魔熊洞裏伸手不見五指,沼氣臭不可聞,沈寒聲舉着夜光石照明,幽幽熒光堪堪照亮前方一小塊空間。
蘇暖捂着鼻子跟着他,一邊避開地面坑窪之處,一邊施法讓自己的鞋褲保持清潔。
瘋了之後她對“幹淨”二字已經沒有太強的執念了,但屎尿屁是底線,讓她一腳踩進熊尿裏還不如讓她留在藥廬和白芃一起躺板板。
越往裏走,空氣裏的混沌氣息越發明顯,每一口呼吸到嗓子裏的氣味都是濕答答的黏膩感覺。
沈寒聲突然停下腳步,蘇暖一個猝不及防撞在他的背上。
“怎麽了?”
她越過他的肩膀望過去,只見被夜光石照亮的地方,是成堆的沾滿血跡的衣裳,因洞內氣候濕熱,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有些被血跡污染的衣物甚至生了蛆蟲。
沈寒聲拔出斷劍挑起一片衣物,是件女子內襯,因其沾滿污垢,看了直叫人胸悶惡心:“這些衣物的主人,看來遇難有些時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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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有一面令牌。”蘇暖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去拿,我怕髒。”
沈寒聲啞然失笑:他也怕髒……
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令牌上刻着一行字:憑虛道門。
牌背是一朵木棉花。
“這是憑虛道門的弟子腰牌。”蘇暖說,“他們以不同的鮮花圖樣,給弟子劃分等級,木棉花是外門弟子的标志。”
“弟子死在這裏,他們門派不管麽?”區區一頭魔熊作亂罷了,派些厲害的弟子來收拾掉便是。
魔熊這種生物在魔世的地位與家畜無異,他着實想不通這樣一頭圓滾滾的小東西跑到修真界居然能成為一方禍害。
蘇暖道:“他們何時管過外門弟子的死活?外門弟子想要進入內門,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的。現如今像咱們滅絕劍派這般清新脫俗搞分班制的山門可不多了!”
沈寒聲将光源照向山洞的更深處:“這裏只有衣物不見屍骨——再往裏面探探。”
走到洞穴的最深處,卻是沒路了,一堵岩牆牢牢阻攔了二人的腳步。
“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蘇暖手指劃過堅硬的岩石壁,指腹撚起一抹水漬,“失蹤的修士、堆積如山的死者遺物、琉璃鏡上讨伐魔熊的消息還有……藏在岩壁之間的機關。”
她輕輕向下一按,一小塊岩石不自然地凹陷下去,同時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不枉她做了那麽多年家裏蹲,各類機關典籍讀了沒有幾十本也有十幾本,藏在岩壁裏的機關非常原始,但比起用術法設的機關容易被他人察覺,用機關術設下的原始機關才最為隐蔽安全。
設立機關之人想必也是這個想法,現如今研究過古早機關術的修士不多了。
一陣轟隆過後,一道石門赫然洞開。
與此同時,藏在石門之後伺機待動的猩紅魔氣捕捉到生人的氣息,呼嘯着朝蘇暖撲了過來。
斷劍劃出淩厲的破空聲,少年踏前一步擋在少女面前一劍破開魔氣。
猩紅魔氣應聲而散,似曾相識的氣息令沈寒聲一瞬失神,與此同時本該随風逝去的一縷魔氣化作長針,驟然鑽入沈寒聲眉心!
“沈寒聲!”見他被一道魔氣刺入印堂之間,蘇暖驚詫之餘下意識叫出了他的名字。
魔氣入體,沈寒聲只覺得體內無數道真氣裹着這道魔氣橫沖直撞,就連他修行五百年的自身魔氣也要為之讓道,渾身氣孔随之打開,白皙的皮膚滾燙得通紅。
這魔氣的主人,修為顯然淩駕在他之上,且更霸道殘酷……
就像血緣、發色一樣,魔氣在魔族之間是一脈相傳的存在,越是血緣相近的魔族,越是擁有純度和氣味顏色相似的魔氣。
方才這道魔氣氣味與他相似,才讓他一瞬恍惚,有了可趁之機。
進入人世前,他身上的魔氣及魔族血脈已被悉數封印,體內多是練氣得到的真氣。
魔道雙修本就是一項極其危險的事情,入體的魔氣如同一把刀子撕開他的身體,周身真氣如岩漿般沸騰,與猩紅魔氣纏鬥起來……
他被真氣燙得目色迷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接着整個人朝地面栽倒下去。
在他俊臉着地之前,蘇暖一把撈起了他。
“……”他本想道謝,嗡動着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蘇暖黑着臉,拉着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咱們是來救人的,你這就撲街了讓我怎麽辦?”
撲街?他用陷入遲鈍的大腦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忽然覺得有點形象……
倘若沒有她及時撈住自己,他确實是會撲街的。
蘇暖拖着沈寒聲進入石門,只見石門內是一間布置清新典雅的房間,有個簡單的門廳,餐桌碗筷一應俱全。
房間裏擺着一張風格古樸的架子床,蘇暖沒有多想,一把将沈寒聲甩了上去。
脊背貼合在冰涼的床鋪上,少年發出一陣沉痛的悶哼……
魔氣的反噬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仿佛要将他侵蝕殆盡一般……
安置了沈寒聲之後,蘇暖環顧一番四周環境:主卧的家具布置還算正常,偏廳裏擺放的各種刑具與烹煮人骨血液的大缶小缶将屋主的惡趣味暴露無遺。
看來她猜對了,外面的山洞是某個無良魔修布下的陷阱,而他的目的是引誘那些試圖擊殺魔熊的修士。
狩獵魔熊的任務通常都是丙級,接任務的也大多是各門派品級低微的弟子,即使失蹤了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被發現,這樣一來魔修至少能在這個地方隐居一段時間且不易被人發現。
沈寒聲的情況有些不妙,蘇暖回到房間時,只見他強撐着身體在床上打坐,滿臉不同尋常的潮紅,因他極力忍耐體內兩股力量之間相互厮殺,脖頸青筋暴起,一縷似有似無的魔氣旋繞周身,魔氣之中隐現幾道魔族文字。
蘇暖知道這些文字是用于封印他體內魔龍血統的禁制咒文,咒文浮現意味着埋在他體內的禁制正在被破壞。
一旦禁制打開,他會在真氣與魔氣的爆炸碾壓之下生不如死。
原著中沒有這一段劇情,蘇暖心想,包括分峰會出現的黑羅剎之毒,都是超乎她預料的突發事件。
如果放着沈寒聲不管,以他現在的實力或許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因禁制解除陷入魔化狀态,被自身修為反噬的人,自然也會遭受極大的痛苦。
少女冰涼的指尖觸碰在懸浮的咒文上,心魔印驟然亮起,一道血紅的魔光自她眉心迸發而出,與沈寒聲身上的魔氣糾結纏繞在一起。
她的心魔起源于他,也歸順于他,作為壓制魔氣洩漏的補丁最合适不過。
話說回來,他不是魔族嗎?怎麽會被同族氣息逼迫到這般田地……
蘇暖的視線落在斷掉的纏光劍上。
他還是她熟悉的那個眼裏只有複仇和霸業的大魔頭麽?
……
在血光交織的幻象中,沈寒聲恍惚看見魔化的自己面無表情地用利爪洞穿了一名女修的胸膛。
女修芳華年紀,玉冠束發黑紗覆面,一雙杏仁眼水氣氤氲如晨間起霧的月湖湖面,鮮血自她胸口噴薄而出,黑衣染成了更為絕望的深色。
自窗棂吹入的清風揚起女修臉上的黑紗,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少年大駭,心慌意亂之中猛然抽出插入女修胸膛的魔爪。
也帶出了一顆鮮紅躍動的心髒。
“蘇……暖……”
……
蘇暖雙臂撐着沈寒聲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只手貼在他胸前,一只手貼着後背,仔細地為他梳理陷入混亂的內息。
豆大的汗珠自他臉頰滑落,似乎是被噩夢魇住了,他薄唇緊抿,眉頭蹙成川字,呼吸也越發粗重紊亂,自鼻腔發出一聲細若蚊吟的悶哼:“唔……”
魔族也會被心魔魇住麽?蘇暖舔舔嘴唇,将自己的真氣沿着對方的任督二脈徐徐傳入。
“……蘇暖?”
沈寒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張清麗的面容,比幻象裏出現的蘇暖年輕許多,神情卻是嚴肅無比。
她的真氣有如一股清風,舒緩開在他體內亂竄的氣息,并一一放歸原位。
二人雙膝相抵,為了方便給沈寒聲傳輸真氣,蘇暖與他上半身貼合的極近,幾乎就要擁抱起來。
“醒啦?”見他神色逐漸恢複如常,她呼出一口濁氣放松下來,“剩下的你自己打坐調息吧,不過要快,這間屋子的主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回來。”
前胸後背還殘留着她掌心的溫度,沈寒聲輕聲答了句:“嗯。”
蘇暖走下床鋪,繼續收集魔修的法器道具,偏廳裏的邪魔外道之物無論哪一樣都足以讓仙衙給他定個死罪。
“召喚法陣?還是奪舍法陣?”撥開地毯,凝望着地面用鮮血塗畫出的法陣,她陷入沉思。
此人在魔熊洞裏開辟一方天地,吸引修士前來并将其虐殺,收集鮮血熬煉仙骨,似乎是為了将某個不存在于泫溟之物召喚過來。
此事可大可小,原著裏沒有提及相關之事,說不定對方單純就是個異想天開的死變态吧,分分鐘被主角秒殺成灰的那種。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股腦地把房間裏值錢的不值錢的,通通塞進儲物戒。
“等一下。”
沈寒聲剛剛壓制下去體內魔氣,身體還有些虛弱,潮紅褪盡的臉色尤為蒼白,他身材看着纖瘦,此時走路的感覺更是弱柳扶風般贏弱無力,扶着牆壁走到蘇暖面前。
伸手取走她正打算往儲物戒裏塞的琉璃小瓶:“這個瓶子裏裝的……是黑羅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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