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這麽熱情的嗎?

第2章這麽熱情的嗎?

青石板路上,幾個小子吆喝着跑過,嘴裏叽叽喳喳:“傻子來了——!”

光頭男臉色鐵青,兇狠瞪過去,立刻吓哭了小孩兒。年輕男人毫無察覺,興致勃勃走在前頭,問:“敢問先生姓名?”

“……您叫我老六就好。”

“老六?”

“我在家中排行老六。”光頭男咧嘴一笑,笑容森森仿佛馬上就要拔刀傷人,“先生怎麽稱呼?”

“謝喻蘭。”男人大方回答,摸出把扇子來擋在胸前,扇面上是大大的“春蘭秋菊”四個字,白袍被風一吹,衣擺鼓起,愈發像個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爺。

“原來是謝……先生。”老六點點頭,笑容勉強。天知道這段對話他們已重複過多少遍。

謝喻蘭拐過街口,突然停下腳步,有些茫然道:“這是哪裏?”

老六怕他又突然糊塗了,忙不疊提醒道:“先生,我們這是在橘臺鎮。萬壑山下橘臺鎮。您現在是要去我家看診。您叫謝喻蘭,赫赫有名的游方郎中,昨夜剛來了橘臺鎮裏,上午還去西市巷口買了陳皮……”

他語速飛快,顯然這些話已不知重複過多少遍,一長串連起來也不會咬了舌頭,口齒清晰,眼神發亮,就差沒當場表演個報菜名。

謝喻蘭詫異地看他一眼:“不,我是說……這條街叫什麽?既然是去你家看診,為何是我走在前頭?我如何會知道你家在哪兒?”

光頭老六:“……”

老六摸了摸光頭,下意識往身後角落看了一眼,幾個塑料同伴躲在陰暗處,紛紛擡手給他比手勢,那手勢花裏胡哨,恨不能原地開出花來——看得懂才怪了。

老六只得硬着頭皮尬笑:“啊哈哈哈,我、我這不是尊敬先生嘛,哪敢走在先生前頭?這條街叫……小橘街,先生不是說過自己就住在這附近的客棧裏嗎?”

謝喻蘭愣了愣,茫然道:“……是嗎?我住在這兒?啊,對對,我住在洛甘客棧。瞧我這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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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那叫甘洛客棧。感情您連名兒都沒記住啊。

老六有些頭疼,只覺得自家夫人這記性似乎是越來越差了,也不知教主帶人去找神醫,找到了沒有。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的,他們實在是有些應付不來了啊。

謝喻蘭随意指了個方向,十分自信道:“我就住在那邊,以後有什麽事,你大可來找我!”

老六:“……”是嗎?可那邊是出城的方向啊?

老六繞到前頭帶路,邊套話邊試探:“先生來了多久了?”

“昨晚到的。剛你不也說了嗎?哎?你為何知道我是昨晚到的?”

“……這鎮子不大,稍有風吹草動的,片刻就傳遍了。”

“那可太好了。”謝喻蘭笑起來,陽光照在他俊秀的面容上,使那眼尾一抹緋色更加誘人,“我四處游歷,就是為了精進醫術。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便也不用我挨家挨戶敲門問診了。敢問六兄弟,這橘臺鎮平日哪裏最熱鬧?我明日便去擺攤看診,順便還能給人算算卦。”

“……”老六幹巴巴笑了一聲,說了個街名,又問,“您是大夫,為何還能給人算卦?”

“家傳絕學。”謝喻蘭得意,一把春蘭秋菊的扇子在胸前舞得嘩嘩響,“我祖上是道醫,方術和醫術相通,自然都會一些。”

“啊……原來如此。”這怎麽還給自己加戲了?以前沒這出啊?

老六摸了摸光頭,突然耳尖一動,只聽“嗖”地一聲連陽光都暫時被擋開了,大片陰影從天而降。老六立刻将謝喻蘭護在身後,眼神淩厲,再無方才那滿面讨好模樣。謝喻蘭身後也竄出幾人,正是老六的塑料同伴,幾人成三角護衛狀,各自摸出暗器匕首,擋在身前,渾身煞氣,同方才打鬧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謝喻蘭尚未回神,眼前就落下幾人。為首為一黑衣男人,戴着半張面具,只露出鋒利薄唇。他面具左側繪有蘭花,枝葉纏繞沿眼角往下,袅袅婷婷,好不缱绻暧昧,同他渾身陰厲的氣質十分違和。

他一手寒劍入鞘,劍鞘一頭斜斜一指,風卷起他黑紅色披風,仿佛烈日也怕了他般躲進了雲層裏,四下陡然陰了下來。

砰——

周圍門窗陸續關閉,街頭好奇的小孩兒也被人一把擁入懷中抱進了屋內。

連雞窩裏的雞都啞了嗓子,安靜極了。

麻雀被驚飛,老六幾人卻齊齊屈膝行禮,暗器收回袖中,抱拳厲喝:“屬下參見——”

話音未落,被跟在黑衣男人身後的女人輕咳一聲打斷了。

老六:“!”

哎呀!差點說漏了嘴!這要是漏餡兒了怕是要當場人頭不保!

謝喻蘭茫然道:“這是……?”

老六站起身,殷勤介紹:“這是我家……大哥!”

謝喻蘭滿面迷茫,眼底映着對面男人半張奇怪面具,有些怕地慫慫道:“……你家大哥好生威風。啊,難不成你說的病人便是……?”

老六:“……?”不不,您想什麽呢?就是我萬壑宮全體手下腦子有病,那也萬萬不能是教主有病啊!

可下一秒,萬萬不能是教主有病的教主本尊,便大步流星走上前,面無表情道:“先生,我有病,治否?”

謝喻蘭:“?”

謝喻蘭偷偷摸摸看向老六,眼神示意:這病得好像還不輕?

老六:“……”

站在黑衣男人身後的女人,個頭很高,身材袅娜,着一身紫色衣袍,外罩雪紗,敞開的圓領前系着半只舊金鎖,溫柔一笑道:“這位先生,可是姓謝?”

謝喻蘭拱手施禮:“正是在下。”

“太好了,可總算是找到謝先生了。”女人道,“奴家花三,乃我家大公子秦岚之貼身丫鬟。這幾位是……大公子的本家兄弟,奉大公子之命,一直在尋找謝先生。”

謝喻蘭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找我?找我作甚?”

“自然是先生聲名遠播。”花三捂着嘴巧笑倩兮,美目仿佛帶了鈎子,細長睫毛微微一顫,道,“不知先生現下可方便?”

“倒是沒什麽事……”謝喻蘭偷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黑衣男人,隔着面具,他不知道對方臉上神情,只覺那眼神令人渾身寒毛直豎。他喉嚨上下一動,道,“花三姑娘是嗎?可否借一步說話?”

花三做了個請的手勢,謝喻蘭走過去,只覺如芒在背,走遠了些回頭再看,那所謂的大公子秦岚之還死死盯着自己不放。

謝喻蘭:“……敢問姑娘,你們要請我看診的病人,可是那位大公子?”

花三笑容略僵:“……是。”

謝喻蘭道:“路上我聽六兄弟說,你家大公子……腦子不太好?”

花三:“……”

花三斜過眼,似笑非笑看了眼老六幾人。

老六:“……”我冤啊,我是真的冤!窦娥都沒我冤啊!

花三同自家教主剛回來,得了謝喻蘭在橘臺鎮的消息,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他們臨走前謝喻蘭明明還在萬壑宮裏,怎的這就下了山了?還給自己新加了這麽多戲?

秦岚之一路趕來時,聽聞謝喻蘭最近幾天都喜歡扮大夫。他急着将人先哄回萬壑宮去,自然什麽都順着對方的話說。

哪裏知道,老六先在前頭給他挖了個坑。

花三深吸口氣,感受到自家教主萬年冰山的冷厲氣息似乎是更低了,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六公子他……是怎麽說的?”

謝喻蘭哦了一聲,道:“說你家大公子撞壞了腦子,時而不記得自己是誰,時而又胡說八道,前言不搭後語,還有臆想症,總歸腦子糊塗得很。”

花三:“……”

秦岚之:“……”

謝喻蘭自信道:“不過姑娘放心,這種病我很清楚的,我能治。”

花三:“……”

花三笑眯眯地看着他,重複一遍:“你能治?”

“對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花三回頭,同自家教主對視一眼。就見那無所不能,翻雲覆雨,攪得全武林不太平的魔教教主秦岚之背着手,顯然不太想認下這個‘腦子有病’的病症。但……事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益。

秦岚之默默點頭,花三額角抽了抽,只得順水推舟:“既如此,可否請先生同我們一道回去?也好方便看診。”

“可以。”謝喻蘭點頭,“你家在何處?”

花三一笑:“萬壑山上萬壑宮。”

她着重念了這幾個字,仔細地看着男人面上神情,可令人失望的是謝喻蘭毫無反應,只茫然道:“那是哪裏?”

“離橘臺鎮不遠。”秦岚之走上前,從蹀躞帶裏摸出一只玉哨,悠長的尖銳聲剛落,不到片刻,遠處就奔來一匹黑馬。它煞氣四溢,未裝馬鞍,烏黑的尾巴蓬松飛揚,四蹄健壯,鬃毛卷曲,耳尖如麟耳。它見了謝喻蘭便颠颠兒跑過來,一口咬住了謝喻蘭的頭發。

謝喻蘭:“???”這麽熱情的嗎?

“它叫秦麟。”秦岚之将謝喻蘭一把抱上馬背,手指自然地理順男人黑發,道,“它很喜歡你。”

謝喻蘭:“……”

謝喻蘭着急忙慌朝花三等人道:“這、這……可以讓病人騎馬嗎?”真不會騎到懸崖下去大家同歸于盡嗎?

秦岚之呵地一笑,內力震動胸膛,震得謝喻蘭渾身一凜。

他眉頭一豎,緊緊抓住了黑馬鬃毛,秦岚之以為他明白了自己內力驚人,必害不了他,卻見男人卷了卷衣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我知道了,你現在以為自己是武林盟主是不是?要表演一下一掌拍斷千年老松嗎?我準備好了,來吧!”

秦岚之:“……”

花三:“……”

作者有話說:

求收藏,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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