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感覺自己有些蠢
第26章感覺自己有些蠢。
“某呆子”毫無自覺,被船夫送到了畫舫邊上,畫舫上的姑娘們推搡着站在船舷,叫人将兩艘船綁在一處,穩住了,然後搭了個長木板過來,熱情喊道:“俊哥哥!快上來!”
謝喻蘭關鍵時刻靈機一動,連連擺手道:“多謝各位姑娘好意,但我沒錢。”
幾個姑娘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後合,仿佛是沒見過這麽實誠的男人,其中丢了手帕的那個,主動上前道:“俊哥哥撿到了紅兒的帕子,今日就是紅兒的客人。俊哥哥只管放心,紅兒會伺候好您的。”
這話調笑中又有含羞帶怯的媚意,若是換個人來,估計已是從了。
但謝喻蘭自小家教嚴苛,自是不敢有半分逾矩。他一張臉紅透到了脖頸,在畫舫的燈籠下看着比那幾個小姑娘更顯嬌俏動人。畫舫上已有人注意到了這邊,此時見狀便行了過來。對方手裏端着酒杯,一派富貴輕浮模樣,先是攬了自稱紅兒的姑娘,在對方臉側落下一吻,又斜睨着眼肆意打量謝喻蘭,狂妄道:“這位公子架子還挺大,紅兒姑娘三催四請也請不來,莫不是有什麽不可言說的隐疾?”
其他姑娘一見來人,臉色微微變了,悄悄往船篷裏退去。
只那紅兒被攬着腰身,躲不開,只得打哈哈道:“崔公子誤會了,我們是……跟他鬧着玩兒呢。”
紅兒見謝喻蘭一副溫和儒雅的模樣,不忍見他被刁難,便笑着轉移男人的注意力:“這外頭風大,公子進去說話吧?”
她朝畫舫的幾個船夫使了眼色,對方立刻解了繩索,又要将木板撤回來。
那崔公子反倒不樂意了,一腳踩在木板邊緣,道:“我倒要看看,能讓紅兒這麽護着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往旁邊揚了下頭,便有幾個打手模樣的人沿着木板竄到小船上。
小小的游船載不了幾人,船身猛烈晃起來,船篷裏的客人驚叫出聲。
謝喻蘭皺起眉,不願牽連他人,将衣袖往後一背,足尖一點圍欄,眨眼間就到了畫舫上。其餘人尚未回神,他微微躬身,将那張繡帕遞到了姑娘眼前:“物歸原主,抱歉。”
紅兒睜大眼睛,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斯文又容易臉紅的男人竟真是深藏不露,她伸手接過繡帕,心兒咚咚直跳:“謝、謝謝公子。”
謝喻蘭轉頭一想,來都來了,不如就去找找秦岚之。只是他剛邁出一步,那頭的打手又轟隆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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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公子感覺被人下了面子,一把推開紅兒,指着他道:“給我抓住他!”
這些長得三大五粗的糙漢子們也就糊弄一下有錢的公子哥兒,真要打起來,恐怕尚不敵謝家的看門狗。
謝喻蘭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像一陣從冷山上刮下來的風,所經之處留下幾絲清新好聞的味道,像是冷泉裏滴了幾滴橘香,味遠而悠揚,擴散開後又像一場經年不醒的夢。
眨眼間,他已靈巧地從幾個大漢中間穿過,片葉不沾身。
他到了崔公子身後,才低聲道:“在下無意掃了各位雅興,還請多包涵。”
說罷頭也不回朝畫舫二樓行去,哪料前頭還有崔公子的人手——看來這位公子哥在當地來頭不小。
站在樓梯口的幾個黑衣人,就不是光有塊頭的糙漢能比的了。明顯是練家子。
謝喻蘭腳下一頓——他輕功不錯,但其他的實在生疏,對付幾個普通人還行,對上有點實力的,他心裏就一陣打鼓。原本仗着輕功了得也不是不能同幾人周旋,但偏偏他心裏還有個深不可見的大洞。那大洞時常泛着燒焦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氣,提醒着他當時是如何為求自保,躲在角落不敢見人的。
于是一旦對上有點實力的人,他總會想起那個不戰而逃的自己,心口一陣窒塞,腿肚子都要下意識地抽起筋來。
眼見謝喻蘭往後退了一步,崔公子得意笑了,一口飲盡杯中酒又摔了杯子道:“不是挺能耐嗎?再能耐一個我看看?”
他陰戾的眼神朝謝喻蘭一瞥,那幾個黑衣人便動了,與此同時,幾根似蠶絲般幾不可見的韌線破風而來,在燈籠下閃過寒光,韌線一頭勾着冰刃般的匕首,刀鋒只紙片般薄,輕而易舉劃過了那幾個黑衣人的脖子。
不過瞬間,人仿佛疊羅漢般一個個倒下,片刻後,才有血蔓延開來。
“啊——!”
“死人啦——!”
畫舫裏一時大亂,賓客急急往樓上躲去,還有站不穩的,被擠下了船舷,落進了水裏。
那幾片冰刃轉瞬間又消失無蹤,若不去看屍體脖頸上的割痕,甚至會覺得只是一場錯覺。
普通人不知這暗器的來處,但謝喻蘭知道,不僅知道,還認識。
他猛地擡眼,樓梯上逆着人流緩步而下的,正是秦岚之。
秦岚之穿着一身黑色帶绛色滾邊的長袍,面無表情地同謝喻蘭對視,随即又将目光落到早已在船頭吓呆了的崔公子身上。
仿佛看什麽蝼蟻,他鄙視地嗤了一聲,連多的話也不屑說,只朝謝喻蘭勾了勾手指。
謝喻蘭忙幾步跑了過去,被對方拎小雞似的拎住了脖子:“誰讓你跟來丢人現眼的?”
謝喻蘭自知理虧,捏着袖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堂堂謝家三公子。”秦岚之話音仿佛含在喉嚨裏,咕哝道,“你就一點脾氣都沒有嗎?這幾個雜碎算得了什麽?”
秦岚之随意踹開一具屍體,那屍體滾了兩滾,仰面朝上,露出死不瞑目的神情來。
謝喻蘭心頭一顫,謝家那幾百口死不瞑目的表情仿佛瞬間同眼下重合在了一起。他喉嚨裏發出奇怪的咕嚕聲,秦岚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手裏拎着的人捂着嘴就這麽吐了。
秦岚之:“……”
秦岚之冷冷地看了眼自己被弄髒的衣擺,一臉“你要死”的神情。
謝喻蘭吐得沒法說話,掙開秦岚之的手就往窗口跑,仿佛一個即将溺死的人,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樓梯上又下來一個人,正是之前同秦岚之說話的清秀男子。他看了眼地上的屍體,無語道:“我這船才剛買到手,今天第一次開門迎客,你要不要這麽晦氣啊?”
“先動手的不是我。”
“……”好友滿面無語,又看了眼哆嗦在船頭不敢靠近的崔公子,低聲道,“喏,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秦岚之冷冷一笑:“這不巧了麽。”
好友:“……”
秦岚之低頭借着燈籠的光又仔細打量了那幾具屍體:“雖然我覺得應該沒這麽巧,不過你還是幫我查查這幾個人他是從哪兒雇來的。”
好友皺眉:“你懷疑……?”
“只是猜測。”秦岚之擡起目光,看向還趴在窗前吐的謝喻蘭,“武林盟主選舉在即,總有人想渾水摸魚,謝家雖說運氣不好了些,但也不應該這麽容易就被滅了滿門。這說不通。”
好友也道:“謝家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都說謝老爺子就任下任盟主的可能性很高。不過謝老爺子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趣,估計就算要推一個人出來,也是謝家大公子。那他就有可能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武林盟主,試問哪家能輕易做到?”
好友看了秦岚之一眼,語氣意味深長:“能滅謝家滿門還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什麽線索也沒留下,有這等實力的,我還真只能想到萬壑宮了。”
秦岚之無所謂:“随你怎麽說。”
好友笑道:“開個玩笑,你什麽人我不清楚嗎?吃飽了撐的跟那群白道玩這些下三濫的東西?你若想做武林盟主,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但既然我能想到,其他人也一定會想是你做的,如果有人故意往萬壑宮潑髒水……”
“就一定不會只潑這一點。”秦岚之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兇手得把戲演完,得給萬壑宮一個有理有據破壞武林盟主選舉的理由。”
秦岚之看向腳下穿着一襲黑衣的屍體,不管從身形、衣着和統一度來看,都十分像是在模仿萬壑宮:“以防萬一,最好查一查。也許會有意外收獲。”
“知道了。”好友點了下頭,讓人去給謝喻蘭端水漱口,又道,“去房間洗個澡換身衣裳吧。其他的我來解決。”
秦岚之嗯了一聲,見謝喻蘭吐得要虛脫,皺起眉又多補了一句:“給他熬點米粥來,東西都吐光了,要傷胃的。”
好友:“……”你什麽時候這麽啰嗦了?
謝喻蘭緩過來時,已是許久之後了。畫舫靠了岸,賓客逃似地下了船,又有在岸邊接應的人上船來收拾殘局。
那位崔公子也被領走了,蔫頭耷腦地,像是沒了之前的豪氣。
他從兜裏掏出陳皮含着,舌尖微微在腮幫處頂了頂,垂下眼睫發呆。
陳皮的酸味漸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幹澀的感覺,刮在舌尖上,有些刺疼。
房間屏風後傳來聲響,秦岚之披上衣衫,擦着頭發走了出來。他冷漠的臉在熱氣的暈染下顯得有了不少人情味,薄唇更紅了些,臉頰和顴骨也泛起了一點紅暈;他衣襟未攏,露出結實的胸肌,水珠從發尖滴落到鎖骨上,又沿那勾人的弧度滑落,直至沒入胸腹下看不見了,卻反倒更加誘人。
謝喻蘭一下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心口砰砰直跳,一時口幹舌燥起來。
秦岚之讓人來換了水,指使道:“去洗澡。”
謝喻蘭哦了一聲,呆滞地起身,等衣服脫了一半,才發現自己沒去屏風後,就這麽大喇喇在男人面前脫了衣服。
而秦岚之正抱着手臂盯着他看。
謝喻蘭:“……”
謝喻蘭喉嚨動了動,又不想這時候躲開,反而顯得自己很有問題似的。他梗着脖子,忍着臉頰的滾燙,就這麽解了裏衣,露出了纖細單薄的身軀。他的體格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因為近期的煎熬瘦了許多,便顯得有些可憐。
胸口下的肋骨隐約分明,脖頸一側的線條有力優美,一路延伸到鎖骨,像精雕玉琢的易碎瓷器。
比起秦岚之滿身的舊傷,他幹淨得不像習武之人,反倒像個斯文書生。
他一手按在褲帶上,正要褪下,便見秦岚之轉開了頭去,仿佛并不感興趣似地走到裏間去了。
裏間和外間隔着珠簾和花架,秦岚之坐在圓桌邊,一邊擦頭發一邊随手拿了本書看,繁茂的植被遮擋了男人的臉,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了。謝喻蘭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抿了抿唇瓣,感覺自己有些蠢。
他在屏風前立了一會兒,才脫了褲子,繞進了屏風裏頭。
背過身時,他沒有看見秦岚之轉過頭來,目光從他白皙的背上一掃而過,又落在兩個可愛的腰窩上。
直到屏風後傳來水聲,秦岚之才回神似的,慢吞吞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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