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他的告白
第39章他的告白。
謝喻蘭這一路的變化,秦岚之其實一直看在眼裏。
從最初去萬壑宮找他時的死纏爛打,機靈鮮活,到後來沿路的活潑爽朗,時不時還會逗逗小月兒,同老六等人插科打诨,明明是個少爺,卻從未有什麽架子,感覺同誰都能聊到一處,朝氣極了。
可線索查得越多,越接近真相時,謝喻蘭的情緒便愈發沉悶。秦岚之常能看見他一個人望着某處長久地發呆,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思念家人,哪裏能想到這其中還有謝喻蘭諱莫如深的秘密。
他僵硬地同謝喻蘭道歉,只當對方是因為案情接近真相而情緒不佳。
畢竟牽涉到了蔣家,同謝家有親戚關系,新任盟主蔣雷澤還同他娘親是師兄妹,這其中的複雜自然不是他一個外人能提及的。
兩人沉默下來,謝喻蘭靠在秦岚之懷裏,能聽到那急促跳動的心跳。
他因為發怒而變得遲緩的腦袋終于慢慢把事情捋明白了,他擡頭看着男人,遲疑地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秦岚之被問得摸不着頭腦,只得按自己的理解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今天怎麽了。”
解釋的話到了嘴邊,秦教主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無聊。
一行這麽多人,哪怕不算上小月兒,可以聊天的還有老六、老七和其他暗衛等等,他卻非得拽着謝喻蘭不放——只因為對方今天一整天沒看自己,沒同自己搭話,自己便像個孩子般追過來質問。
越想,秦岚之越是尴尬。
他仿佛是不想讓謝喻蘭看到自己的表情,又一掌按在男人後腦勺上,将對方重新按進自己懷裏,目光看着遠處,面無表情道:“我以為你是哪裏不舒服。你這個人……平日看起好像什麽都不往心裏去,真要發生了什麽,你都自己扛着不說。”
秦岚之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越說越感覺是這麽回事,于是理直氣壯起來:“所以我才來問問你。誰知道你脾氣這麽大,問一句都不行。”
說罷,秦岚之想起方才男人似炸毛小獸般氣勢洶洶,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怎麽會有人連生氣都那麽可愛,連哭的樣子都那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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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喻蘭尴尬地沉默了片刻,整個耳朵到脖頸都紅透了,秦岚之想退開,他反而揪着對方衣服不放,整張臉埋在對方滾燙的胸膛裏悶聲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秦岚之瞄了一眼對方白皙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手背都泛起了青筋。指節一根根地紅了,讓人想抓來親一口。
于是兩人就這麽站着,誰也沒動,風靜靜從二人身旁卷過,偶有鳥鳴在樹間時隐時現,竟讓人從內心生出了安寧的感覺。
秦岚之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于是攬着謝喻蘭的手從肩膀往下,一路滑倒了腰上,微微緊了緊。
他像是試探什麽,不時偷偷往下瞄,好在謝喻蘭沒有什麽抗拒的反應。
又抱了一會兒,謝喻蘭身前出了點汗,不好意思地将人輕輕推開了。
“我、我沒事了。謝謝。”
秦岚之看着他還泛紅的鼻尖,提議道:“我陪你跑會兒馬吧?散散心?”
謝喻蘭點了下頭,不等他去牽馬,秦麟便主動噠噠過來了,高大的黑馬看也不看自家主人一眼,主動蹭了蹭謝喻蘭的耳朵。
秦岚之便去牽了謝喻蘭騎得棗紅色大馬,兩人翻身而上,先前那點郁卒消散殆盡,異口同聲喊了聲“駕”,二人相視一笑,策馬揚鞭,風風火火地朝前跑去。
謝喻蘭心裏裝着事,不知不覺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秦麟本又是萬裏挑一的好馬,漸漸地就将秦岚之甩在了後頭。
他一邊分神想着心事,一邊被拂面而來的冷風吹得心頭敞亮,腦袋也清醒過來。
他在這兒自怨自艾有什麽用呢?想知道答案,直接去問便是,他同秦岚之結伴走了這麽遠,難道還要懷疑對方的人品不成?
只因為“魔教”兩個字,他便要像其他人一樣,給秦岚之扣上偏見的帽子嗎?
許是那日夜裏的暧昧影響了他,教他這些天都魔怔了,竟是鑽了牛角尖。
若是被大哥、二哥知曉了,不知道要如何笑話他呢。
謝喻蘭深吸口氣,仰頭看着頭頂縱橫交錯的枝葉,陽光從縫隙裏零碎地灑下來,天高雲闊,美好的不像是真的——爹、娘,如果你們在天有靈,也不希望兒子成為這樣優柔寡斷,知難而退的人吧?
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不再依賴任何人了,明明打定主意要變強大,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前路。怎麽不知不覺,似乎又陷入了以前的泥沼裏。
他仰頭看着天,身下馬兒颠簸,單薄的身體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從背後看,仿佛随時要一頭栽下馬去。
秦麟躍過地上粗壯的樹根,他身子微微一斜,還沒來得及坐正,腦後就響起“嗖”地風聲。一雙大手猛地拉住了馬缰,籲了一聲,謝喻蘭後知後覺,才發現背後多了個人。
“跑這麽快,喊你也不應。”秦岚之皺眉,幾乎吓出一身冷汗來,“發什麽呆呢?很危險知道嗎?”
“哦。”謝喻蘭回頭看了眼男人,對方應該是用輕功追上來的,棗紅色的馬兒還被遠遠甩在後頭。
“謝謝。”謝喻蘭想開了,彎起眉眼,不自覺就露出了笑容。樹頂上零碎的日光灑在他頭頂,圈出淡淡的金粉,又像是晃一晃,就能落下滿身粉糖,看着溫柔極了,也甜極了。
秦岚之看得一愣,手指不由更用力地握緊了缰繩,道:“剛剛在想什麽?”
“沒什麽。”謝喻蘭搖頭,幹脆往後一靠,之前秦岚之也不是沒這麽帶過他。
秦岚之有些莫名,但懷裏被填滿的空隙讓他心裏一暖,便也不再多問,只輕夾馬腹,讓秦麟慢慢前行。
一個無意識地縱容,一個有意識地依戀,兩廂竟也契合得很,只餘噠噠馬蹄,敲在安靜的心房上,時不時帶出令人心動的漣漪。
接下來的路程,謝喻蘭恢複了正常。
秦岚之一直想捅破那層窗戶紙,可因為這件小插曲,遲遲沒找到機會。
兩人心思各異的抵達了錦城——謝喻蘭從小長大的地方。
他們沒有立刻去謝家,秦岚之怕謝喻蘭難受,只讓暗衛前去探聽消息。
謝喻蘭剛進城時沉悶了兩天,錦城多得是認識他的人,見他出現,總忍不住打量。于是謝喻蘭拿了秦岚之的蘭花面具戴在臉上,又換了一套自己平日不怎麽穿的深色衣袍,将探究的視線紛紛擋在了外頭。
也不知秦岚之做了什麽,轉天,客棧裏便不敢有人打量、讨論謝喻蘭了。連戲園、茶樓也都停了戲,街上路人也少了許多。
更有說錦城裏但凡同謝家有牽扯的江湖名門、商賈世家,最近都閉門謝客,顯得很是低調。
謝喻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吃飯的高大男人,堂堂秦教主,這一路沒顯露過什麽“大魔頭”的樣子,這會兒倒有那個味了。
他一身黑衣,寬袖拂膝,哪怕是坐着背脊也挺得筆直,微微揚着下颚,是習慣性的冷漠高傲,俾睨天下。
似乎是感覺到了視線,他轉過頭來,陰戾的眼神同謝喻蘭對上,便散去了那點灰霾,看上去柔和了許多。
“怎麽了?”秦岚之問,“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沒有。”謝喻蘭笑了笑,仿佛下定了決心,“我……有話同你說,一會兒陪我去個地方可好?”
“好。”秦岚之沒有猶豫,也沒有多問。仿佛謝喻蘭說什麽都是好的。
待用過飯,兩人共乘一騎去了郊外桃花莊。
說是桃花莊,但其實莊裏各色花樹都有。還不到時候,漫山枝葉翠綠卻不見花苞,清新的香氣鑽入鼻尖,沁人心脾。
秦岚之不知為何要來這裏,便見謝喻蘭找來找去,找了顆不高的玉蘭樹,在樹下站住了。
此時有風,謝喻蘭摘下蘭花面具,風将他的發絲托起來,又輕輕放下,衣袂輕柔翻飛,仿若花中仙人。
他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緊張,将那面具攥緊了,道:“阿之,我有事要同你說。”
秦岚之每回被他這麽一喊,就有些腰軟,但堂堂秦教主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于是負手而立,面上鎮定自若,點了下頭:“你說。”
“這一路你幫了我許多。”謝喻蘭其實早早打好了腹稿,但到關鍵時刻,又不知該說什麽了,便颠三倒四地道,“我很喜歡你的面具……蘭花,我名字裏也有蘭,你名字裏也有岚。我偶爾會想,這可能是緣分。”
秦岚之:“?”
這是在說什麽呢?
謝喻蘭清了清嗓子,朝秦岚之招了下手:“阿之,你走近些。”
秦岚之仿佛被蠱惑般,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猶豫片刻後幹脆站到了謝喻蘭身前,兩人挨得極近,幾乎要貼在一起。
謝喻蘭紅了臉,連眼皮都泛着粉色,眼尾那點天然的紅更是擴散開來,仿若抹了胭脂。
他睫毛輕顫,道:“我、我是想說,那天……那天在村裏,你對我……那是什麽意思?”
秦岚之心跳砰地漏了幾拍,他下意識地想:來了!此刻不說更待何時?
他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謝喻蘭又擡手捂住了他的嘴:“算了,你還是先聽我說。”
秦岚之:“……?”
就見謝喻蘭閉着眼,深吸了口氣,秦岚之此時福至心靈,也不知想到什麽了,突然就開了竅——完了,該不會要被拒絕?他還以為謝喻蘭也有那個意思。看這情況,莫不是要跟自己徹底劃清界限?
等等,先前對方突然情緒不穩定,難道也是因為這個?
他太過自負,太過得意,居然從未想過對方會有拒絕的可能。
秦岚之一下急了,難得慌了神,伸手要去拉謝喻蘭的手。
就聽男人輕輕道:“秦岚之,我喜歡你。”
秦岚之:“……”
喜歡……誰?
一口氣說出來,謝喻蘭心裏反而輕松了,膽子也大了,擡眼看着男人的眼睛,笑了起來:“秦岚之,我喜歡你,想一直陪着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會覺得我太輕浮嗎?”
“不管你怎麽想,我都喜歡你。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試試追求你,你給我個機會。好嗎?”
謝喻蘭說得太快,喘了口氣,又道:“謝家雖然不行了,但我會光複謝家的。我不會給爹娘丢人,也不會拖累你。查案這事,很抱歉将你卷了進來,但等一切塵埃落定,此後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去做。不管你是不是魔教的人,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謝喻蘭發現,要将自己的喜歡表達出來,好難。
他明明有那麽多話想說,但翻來覆去,只有這麽幾句。令他自己都急出了一頭的汗。
秦岚之沉默地看着他,那雙陰戾的眼睛越來越溫柔,仿佛萬年冰山逐漸融化,聽到了第一聲春的聲音。
他拉下謝喻蘭微微顫抖的手,握在掌心裏,尚未開口,先忍不住笑了。
只是這一聲笑,刺激了忐忑的年輕男人。
謝喻蘭眼一閉,心一橫,也不去想對方的笑到底是什麽意思,也不聽對方的回答,像是安了心暫時做一只悶頭的鴕鳥,一把扯住對方的衣襟拉了下來,不等秦岚之反應,就直直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臨時有事,錯別字來不及改了。晚點回來改。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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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