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回到家，謝應點了外賣，坐在沙發上看着陸鳶，好幾次欲言又止。

實在是憋得難受。

他想說話，卻又怕一不留神口吐芬芳，于是一路忍到了現在。

陸鳶好奇地看着他。

大哥哥好像要說話。

可為什麽一直不說呢？

她有些好奇，一直到外賣送到，謝應才丢出兩個字：“吃飯！”

然後黑着臉一聲不吭。

謝長欽怎麽不知道他的想法？

不客氣地在旁邊嘲笑：“放心吧，一個小屁孩知道什麽？”

謝應十分堅定：“不行！好孩子從小培養。”

棉花糖就應該軟軟甜甜的，說個屁的髒話啊。

謝長欽聳肩，沒有再理會。

陸鳶小口小口地喝湯，有些悶悶不樂。

大哥哥怎麽不理她了？

平時都會叫她鳶鳶，和她說話的。

是不是不喜歡鳶鳶了？

她抿了抿紅潤的嘴唇，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搭在謝應的手臂。

一串暴躁的聲音立即傳來。

【問問鳶鳶喜不喜歡吃吧，怎麽問？】

【你他媽喜歡吃嗎？】

【不行不行你多吃點，不夠老子再點？】

【好像也不對。】

【等等，老子這倆字算髒話嗎？】

【髒話都是些什麽來着？】

他深入思考。

陸鳶認真地聽着，小腦瓜轉了好幾圈也沒聽懂。

而且肚子越來越不舒服，傳來整整絞痛。

陸鳶咬緊嘴唇，慢慢放下勺子，忍着不說話。

不痛不痛。

不能哭。

會被趕出去的

她整個身體蜷縮着，肩膀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不一會兒，連額頭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先是謝長欽注意到了她的情況。

“你怎麽了？”

謝應瞬間回神，轉頭才發現陸鳶痛苦的模樣，雙手捂着肚子，臉色都白了，顧不得女警員的叮囑，急忙扶住她。

“鳶鳶？你怎麽這樣？哪疼？肚子疼嗎？”

陸鳶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卻還是搖了搖頭，緊緊抓着謝應手臂，還艱難地露出一個淺笑。

[沒事，鳶鳶沒事，哥哥不用擔心。]

[鳶鳶可以忍的，不要丢下鳶鳶。]

謝應現在哪顧得上這些，看見她痛苦的模樣已經心急如焚。

“別怕別怕，哥哥現在就帶你去醫院！很快就能好了！”

一把将人抱起來往外沖。

謝長欽臉上也露出了慌亂的神色。

“我去叫車！”

等謝應抱着人沖出來，外面已經停好了一輛車。

他手臂的肌肉緊繃着，青筋暴起，氣勢洶洶地開門上車。

“去醫院！”

然後慌張地哄着陸鳶，幫她擦去額頭豆大的汗珠。

在外面闖蕩這麽長時間，什麽大傷小傷沒見過，此時卻徹底慌了神。

連到醫院都不知道怎麽走，還好有謝長欽在前面帶路，才順利把人帶到兒科門診。

醫生一看陸鳶的模樣，明顯疼得都快昏過去了，也一直咬緊嘴唇不哼一聲，不哭不鬧，頓時心驚，急忙帶着孩子進去檢查。

謝應本來還想跟進去，卻被護士擋在外面，只能焦急地走來走去。

謝長欽神情嚴肅地站在一旁，語氣難得平和。

“不會有事的。”

焦急地在外面等了半個多小時，護士才終于走出來。

“情況好多了，快進來吧。”

謝應剛要進去，卻被醫生叫住：“等一下，你先跟我出來過來，我有點事問你。”

聞言，謝應為難地朝裏面看了看，只好對謝長欽道：“幫我照顧一會兒。”

然後神色凝重地出門。

剛走出來，就接到了醫生譴責的目光。

“急性腸胃炎。你們平時到底都給孩子吃了些什麽？不知道孩子的飲食要特別注意嗎？”

謝應也有些疑惑。

“沒吃什麽啊”

然後開始仔細回想。

“昨天吃了兩次泡面，然後是外賣”

“你讓孩子連續吃了兩天的泡面？”醫生震驚地看着他，忍不住擡高聲音質問。

謝應瞬間懵逼，眼巴巴道：“我加了雞蛋的兩個”

這還不夠營養嗎？

“你加再多的雞蛋有什麽用？那是泡面！”醫生出離憤怒了。

不不能嗎？

氣勢洶洶的場子老大，此時竟然慫了，目光裏露出迷茫。

醫生：“當然不能！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營養平衡，。我看了資料，孩子都已經五歲了，看上去竟然跟三四歲差不多，這就是明顯的營養不良！再這樣下去，身體肯定會出問題！”

聞言，謝應身上變得嚴肅。

攥緊拳。

“我應該怎麽做？”

醫生：“泡面以後肯定是不能吃了，外賣也少吃，最好自己下廚，營養搭配，蔬菜和肉類都不能少。孩子這麽瘦，要盡快把身體養好才行，別以後落下病根子。”

謝應點頭。

“好。”

見他态度這麽端正，醫生語氣也好了些。

“這樣吧，待會兒我讓營養師幫你們制訂一份菜譜，到時候照着吃就行了。”

謝應今天的脾氣尤其好，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一個字也不反駁。

一想到陸鳶現在還躺在病床上，而且還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心裏就一陣自責。

每次都說要好好照顧她，卻沒想到把人照顧成這樣

——

周圍十分安靜。

謝長欽很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平時也根本不會來這種地方，今天卻不知不覺走了進來。

空氣中的味道無孔不入地飄進鼻子裏，他有些煩躁。

真是個麻煩的小屁孩。

他雙手插兜跟在護士身後，一直走到病房裏。

“她做完治療之後一直不肯休息，明明已經很累了，但不肯閉上眼睛，你是她的家人，來想想辦法。”醫生道。

謝長欽想說，自己可不是這小屁孩的家人。

可是一擡頭，看見躺在病床上，身體羸弱的小孩，瞬間失了語。

陸鳶的臉色還是慘白，手臂上吊着針水，看上去無比虛弱，病痛過後的力竭讓她看上去随時像是要睡着，但眼睛卻一直睜着，充滿疲憊。

謝長欽雙手插兜，臭着臉走過去。

看着病床上的小孩。

“怎麽還不睡？”

陸鳶沒有血色的嘴唇動了動。

但她不會說話，想要比劃，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挂針水的管子晃動了兩下，謝長欽皺眉。

奇異的，像是猜到她在擔心什麽。

“我哥沒事，剛才醫生找他說話去了。”

“我也沒事。”

“你快睡吧。”

剛說完，小孩像是突然放松了，淺淺露出微笑，沉甸甸的眼皮終于合上，熟睡了過去。

謝長欽一直站在病床旁邊，常常吐出一口氣。

果然是個愛操心的小屁孩呢。

——

陸鳶的病來得突然，和這兩天的飲食有關，但也有以前遺留的病因。

在醫院做了資料，挂完針水，一直到深夜，謝應和謝長欽才帶着她回家。

路上陸鳶一直在睡覺，輕飄飄的身體靠着謝應，睡得很熟。

将人送回房間，謝應走出來，對着三弟嚴肅道：“明天早上我去買菜做飯。”

謝長欽：？？？

“哦。”

清晨，陸鳶很早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圍熟悉的環境，腦袋瓜裏冒出幾個小問號。

昨天，她肚子好疼好疼，哥哥好像帶她去了醫院，怎麽又回來了？

陸鳶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高興地笑出兩個酒窩。

不疼了！

她立即活蹦亂跳地爬起來，噔噔噔下樓，四處張望着。

大哥哥呢？

正找人，沙發那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買菜去了。”

陸鳶立即轉頭看去，發現坐在沙發上的謝長欽，立即高興地跑過去。

她記得的，昨天晚上在醫院，她好累好累，但想要告訴大哥哥不用擔心。

是長欽哥哥來找她，讓她休息的。

家裏靜悄悄的，謝應早就出門買菜去了，謝長欽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本雜志翻看着。

陸鳶坐在對面，好奇地看了看雜志上的內容。

花花綠綠，但上面的好多字都看不懂。

她收回視線，開始打量謝長欽。

“看什麽看？”謝長欽本來想無視的，可小孩的目光太專注了，只好開口。

長欽哥哥跟她說話了！

陸鳶連忙擡起手。

[哥哥真好看，比鳶鳶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謝長欽瞥了一眼，沒理會。

但陸鳶還是熱情不減，就算沒得到回應也依舊詢問。

[哥哥，你不去上學嗎？]

[老師說要乖乖上課。]

[哥哥，學校不要你了嗎？]

[那這樣好了，以後鳶鳶帶你一起上幼兒園，老師每天都發糖，鳶鳶把糖給哥哥吃。]

她拍了拍小胸脯，立下保證。

謝長欽緊緊皺着眉，沒好氣道：“肚子餓了？別看着我，我可不會給你做飯吃。”

陸鳶耐心十足，一字不差地比劃了一遍。

在準備比劃第三遍的時候，大門終于被打開，謝應提着兩大袋東西走進來。

“鳶鳶！”

陸鳶一聽見聲音，立即跑過去。

見狀，謝長欽把剛從褲兜裏掏出來的大白兔奶糖，又重新放了回去，臭着臉起身。

跟到廚房一看，發現謝應買了一座小山。

雞鴨魚肉，還有蔬菜水果，應有盡有，全部堆放在桌子上，讓人懷疑是不是把超市所有種類都買了一變。

“怎麽買這麽多？”

謝應：“昨天那個警察說，鳶鳶這個年紀得補充營養，不然以後長不高，你看她現在就營養不良了，多補補。”

這話是沒錯，可謝長欽對謝應卻表示懷疑。

“哥，我記得你以前沒做過飯吧？”

三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一起離開，那時候自己和謝颀的年紀偏小，謝應主動從學校辍學，在外打拼賺錢。

但他走的這條路就不是正道，早出晚歸，也沒人教他做飯。

至少謝長欽自己是沒吃過。

謝應滿不在意：“不就做個飯，有什麽難的？看鳶鳶這麽高興。”

從把東西買回來之後，陸鳶就像個校園蜜蜂似的，圍着桌子跑來跑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雙眼睛更是亮晶晶。

[這些東西，鳶鳶都可以吃嗎？]

謝應把人提起來放在椅子上，然後抖開新買的圍裙，往自己身上一圍，壯碩的肌肉怎麽看都有些不協調。

“在這兒等一會兒，好吃的馬上就要來了。”

陸鳶雙手放在膝蓋上，上課一樣坐好，嘴巴微微長大，一臉驚喜。

[大哥哥會做飯，好厲害！]

謝長欽站在一旁皺眉。

誰給的勇氣，讓大哥說出這種話？

他做的飯，能不吃死人就不錯了。

不過，就算再難吃，也不關他的事。

謝長欽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還滿臉期待，一無所知的小孩。

待會兒就讓她知道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記住謝長欽同學的話：我可不會給你做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