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愛你啊

“玫瑰公主的婚禮啊……”沃爾什咬着一支營養液, 看着投影出來的直播，點評道，“這時候如果投下去一顆導彈炸死所有人的話，估計小半個帝國都會癱瘓吧。”

旁邊的紀黎也看着投影屏幕, 低聲道：“他們看起來很好。”

紀黎比起剛開始逃亡時已經憔悴了許多, 看着直播影像裏穿着黑色禮服的林溪和彈幕大片飄過的對于這位新郎哥哥的贊美，他的臉色陰沉得不像話。

“當然好, 世界上還會有人過得比我們更慘嗎？”沃爾什冷笑一聲, “你也不看看這兩個月以來老子都他媽過得什麽日子。”

帝國軍部聯合圍剿的的盛況, 他算是見識了個夠, 足足兩個月都是完全可以用“喪家之犬”來形容的生活, 每次極限逃生都堪比最刺激的大片, 這兩個月來發生的奇跡連最能編的劇本都不敢這麽寫。

但真的太考驗人的神經了。

沃爾什感覺再這麽過下去, 自己也會跟紀黎一樣變成一個瘋子。

他覺得紀黎就是一個實打實的瘋子, 怎麽會有人活着的意義僅僅只為了讓另一個人感受痛苦？

對于紀黎來說, 無論自己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只要能讓林溪感到痛苦，他就覺得高興；只要看見林溪過得好, 他就覺得難受。

沃爾什只能說這是純粹的有病。

但他不能抛下紀黎, 如果不是帶着紀黎，他早就被軍部聯合布下的天羅地網抓獲, 這個人身上就好像是帶着某種特殊的不死buff一樣。

“林溪的眼睛肯定已經快毀了……”紀黎死死地盯着投影上那些人的笑容，一貫的從容和風度全都變成了陰鸷, 說話近乎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現在泰斯特皇室吸引了絕大部分的注意力，我們接下來就去凱佩爾星系。”

“什麽？”沃爾什吓了一跳，“去那裏做什麽？去送死？”

那邊可是卡特麗娜上将的轄區, 而且此時正在因為羅莎琳德公主大婚，泰斯特行星周邊星域全部戒嚴。

他們現在去那邊确實可以算是一頭紮進地獄裏了。

紀黎轉過臉看着他，又恢複了平常溫和有禮的模樣：“那邊的戒嚴狀态只等絕大部分賓客離開便會取消，而林溪一定會在最後離開的行列，戒嚴剛剛解除的那段時間是防衛最松懈的時候，我們會比平時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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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林少校一定是最後離開的？”沃爾什撓了撓頭，問道。

“因為星際躍遷技術對他的身體會造成很大傷害，他那位心疼他的好老公一定會盡量選擇延後再次躍遷的時間。”紀黎冷笑一聲。

沃爾什更加疑惑了：“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軍部的那些人，尤其是長官的信息都保密得非常好，紀黎所有手下都沒了，在這邊跟自己逃亡，哪來的消息渠道？

紀黎關上了自己的終端頁面，微笑道：“秘密。”

泰斯特行星。

婚禮流程走完之後，賓客們都集中到了宴會會場，除了恭賀一對新人那邊圍了一圈，其餘也就是卡特麗娜上将那邊聚了不少人。

平時只要在這種場合就一定會成為人群中心的葉淮慎身邊反而沒什麽人在。

偶爾有幾個想要過來的，也都被身邊人使了使眼色，停住了腳步。

沒看到林少校坐在人家旁邊的嘛，這一對夫夫膩歪的，那氣場別人一丁點都插不進去，更別說林少校……

跟林溪有些熟識的軍部成員都默默地選擇了離他遠點。

葉淮慎當然也樂得清閑，握着林溪的手在他耳邊問道：“眼睛還好嗎？”今天看了整場婚禮流程，應該已經很累了。

“嗯。”林溪揉了揉眼睛，把眼鏡重新戴好，目光投向了帝國皇室派來賀喜的人，“那個是帝國皇室的六皇子？”

“對。”葉淮慎随意地朝那邊看了一眼，“六皇子是目前帝國有即位意向的皇子公主裏面最被看好的一個，一直很積極的為自己拉攏支持者，聽說原本這一趟用不到他來，是他主動向皇帝請命要來的，估計是為了獲得卡特麗娜和泰斯特皇室的支持。”

林溪皺了皺眉，有些嫌棄地說道：“帝國皇室最被看好的居然是這種水平的貨色，那一群皇子公主到底都是什麽絕世草包。”

“簡直浪費帝國的資源。”Omega又威風凜凜的補了這麽一句，漂亮的小臉都皺起來了。

葉淮慎就沒忍住笑着碰了碰他的臉：“你操心這些做什麽？”

林溪看向這個正統帝國軍校出身的高材生，小聲嘟囔道：“我不懂這些，你跟我說一下。”

帝國的這些事情他一直不怎麽注意，方以倒是知道得多，但現在葉淮慎就在身邊，他覺得自己用不着麻煩方以。

“軍部一直是很獨立超然的狀态，皇室權利在那邊影響很小，這些年內閣議會也在逐漸削弱皇室的權利……”葉淮慎低聲道，“實際上有很大可能，這一批皇子公主是被故意養廢的。”

被誰？

這個問題自不用說，內閣中每一個要員都有嫌疑。

林溪又皺了皺眉。

葉淮慎撫平他的眉心，輕聲道：“你不用關心這些，一牽扯到權利總是會帶出很多糟心的事情。”

不要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什麽不都不用想，開開心心生活就好了。

正常來講，這種事情确實不會牽扯到林溪和葉淮慎，但不知為什麽，林溪心中卻始終有種淡淡的不祥預感。

“嗯，我就是問問。”

林溪又揉了揉眼睛，被葉淮慎捉住了手：“別揉了，眼睛都揉紅了，不舒服嗎？”

他話裏的憂心讓林溪一愣，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點頭。

握住自己手的力道驟然收緊。

林溪是從來不會這樣承認自己不适，他此刻會如此，葉淮慎頓時明白，林溪已經有了自己即将完全失明的預感。

“別……”葉淮慎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開口，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別這麽對我。林溪知道他的意思。

林溪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向微笑着應付周圍賓客的梁尋和羅莎琳德，這一對新人的信息素相合度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也是相當罕見的高數值，此刻站在一起，也實在是非常相配的一對璧人。

“無論發生什麽，”林溪此時的态度近乎冷酷，“今天不準有任何因素打擾到小尋和羅莎琳德，不要讓他們兩個發覺這件事情。”

葉淮慎低下頭，仔細端詳着他與平時完全無異的神色，把滿心的擔憂和苦澀按下：“嗯，我知道。”

等到宴會散場，梁尋來到哥哥嫂子面前，他臉上帶着輕松又愉悅的笑容：“哥哥已經困了嗎？”

林溪原本靠在葉淮慎身上，聽見這話才擡了擡眼皮看他：“這也沒辦法，”他懶懶地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誰讓我在葉淮慎身邊就想睡覺呢。”

梁尋有些無奈的笑道：“已經結束了，哥哥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林溪露出笑容，“新婚快樂啊，小尋。”

“謝謝哥哥。”梁尋有些受寵若驚地摸了摸鼻子，他站在原地看着葉淮慎直接把哥哥抱起來，轉身離開。

林溪下巴擱在葉淮慎的肩頭，越過他的肩膀看着梁尋，對着弟弟揮了揮手。

梁尋跟他揮手道別，心情是顯而易見的輕松愉悅。

林溪的視野早已經晦暗不清，哪怕有眼鏡的輔助，方才梁尋在他面前時他還能勉強看清人的五官，這樣稍一走遠，他就只能看見一個人影。

葉淮慎抱着他一步步走遠，世界也随着變得愈發灰暗模糊。

轉身的那一刻，完全的黑暗終于降臨。

林溪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氣一般，趴在葉淮慎的懷裏。

一路沉默。

直到回到了住處，被放在了床上，林溪才突然說道：“我已經看不見了。”

葉淮慎頓了一下，幫他脫下鞋子，“嗯。”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麽，能說什麽。

因為他明顯感覺到此刻林溪情緒的低落完全不是失明的緣故。

但他不知道具體原因，林溪向來對他隐瞞了太多。

收拾好之後，葉淮慎躺在旁邊擁住了他，輕輕吻了吻他的發頂：“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睡覺嗎？”

“不睡。”

葉淮慎就擡手關掉了所有的燈。

林溪緊緊地抱着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說，“葉淮慎，你愛不愛我呀？”

葉淮慎撫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毛：“嗯，我愛你。”

“會永遠愛我嗎？”

“嗯，我會永遠愛你。”

“可以什麽都給我嗎？”

“可以。”

葉淮慎答得太快太輕易，以至于有種輕描淡寫的意味。

林溪有些不滿地咬了他一口，甕聲甕氣地道：“說多點。”

葉淮慎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好……”他把Omega的腦袋按在懷裏，“我的愛情、我的生命、我的榮耀、我的忠誠、我從今往後的所有人生，都是你的。”

“我是你的。”

愛的本質是無條件的給予。

無限度無所求。

所以他從不衡量自己給出一切之後能得到什麽。

同時他也時刻保證自己的感情經得起愛人最嚴苛的審視與稱量。

“你是我的。”林溪聲音很輕地重複了一遍。

“嗯，我是你的。”

“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會。”

“就算我要你陪我下地獄？”

“嗯，我陪你一起。”

林溪靜默着抱了他一會兒，突然用一種極喑啞幹澀的聲音問道：“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你們都那麽……那麽輕易地……就能付出自己的感情？”

“為什麽你會願意愛上我這樣的人？”

“為什麽我還沒有愛上你？”

他翻身壓住葉淮慎，毫無控制地向整個房間散發着烈酒般的alpha信息素。

葉淮慎在高濃度的信息素中感受到了來自它的主人的情緒，那是極度壓抑的痛苦，甚至還帶着自暴自棄的絕望。

最要命的是，信息素在他體內猛烈地帶起了橫沖直撞的性.欲。

“林溪……”葉淮慎被他壓住反抗不得，所有的燈都關着，他只能看清林溪的輪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你冷靜點！”

“我夠冷靜了，葉淮慎。”林溪的聲音此刻顯得異常低沉，“我把自己逼到絕路了。”

一滴水落到了葉淮慎的眼睛裏。

葉淮慎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睛，于是它又順着葉淮慎的眼角流出來。

那是一滴淚。

更多的淚砸在葉淮慎的臉上、鼻梁上。

“雖然你可能沒法想象我是這樣的人，”林溪的聲音依舊很平穩，但他手上的力道幾乎要将葉淮慎的腕骨捏碎，“可是我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一直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根本不知道我活着是為了什麽，所以小尋把他的人生交給了我。”

當初六歲的梁尋聽完哥哥講的故事，哭着叫他不要死，說“哥哥可以替我活着”，從此梁尋人生的每一步都由林溪來安排。

那一點對于梁尋的人生的責任感，讓他活到了現在，可以說從前他活着的意義就是為了梁尋，那樣掌控別人一整個人生，會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和梁尋的人生綁定了，也變得有意義起來。

他們是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他是林溪唯一托付了全部信任的人。

現在林溪親手将他們之間的聯系斬斷了。

從今天起，梁尋的人生将和他的妻子綁定，以後他也會有別的血脈相連的親人。

那一點吊着林溪非活着不可的意義被他自己親手從自己的人生中送出去了。

“你怎麽能想象，我活着的意義就是這麽悲哀這麽軟弱這麽淺薄……”林溪真的在哭，“你怎麽能想象，每一次我努力想愛上你的時候，都怕得要死……我真的好羨慕你們，能那麽簡單的就對別人付出感情……”

死亡是比愛簡單得多的事情。

林溪恐懼于感情的付出，恐懼向別人坦白自己的無能與軟弱，如同野獸害怕火焰，哪怕從未被燒過，依舊不可抑制地被天性控制。

親口承認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親口承認自己深埋的自卑，把自己最不堪的本性展露出來。

此刻他主動走進了火裏，承受着灼心之痛。

眼淚落了葉淮慎滿臉。

林溪抱住了葉淮慎的脖子，滿是委屈的哭着喊他的名字：“葉淮慎……葉淮慎……”

葉淮慎抱住他，順着脊背溫柔地撫摸着：“沒關系的，你可以不用……”最後兩個字“愛我”還沒有說出口，他聽見了林溪聲音很輕的一句：

“我愛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功力至此了，關于林溪的感情磨了好久，感覺還是沒有完全寫出來，希望以後能補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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