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陵秦府

第一章

金陵神醫緣何難治秦府患

七歲弱女意竟思語泣落花

……

金陵城有家醫館名“濟世堂”。館主代夫醫術高明，用藥如神，是當地遠近聞名的名醫。因其姓華名濟，故而人又稱其“華神醫”，取其華佗後人之志。

這一日，華神醫正館中與人治病，突見一女娃飛也奔進館來！衆病人見之便認得。此女娃生得乖巧，面若天仙童女，七歲樣子，面容焦急，似有要事！

華神醫見之急來心便大驚，連忙令小侍照顧病人，親起身迎上女娃！

“二小姐，出了何事？”華神醫關切着問。語氣多是安撫意。

女娃見了華神醫，如見神靈，剎間哭拜而訴：“父親犯病，母親卧床，姐姐……也昏倒了……家中再無他人，只寒兒前來求神醫救命！”

“呀……如此，二小姐快快莫哭，我這便随你去。”華神醫遂令兩名徒兒取了藥箱，匆匆随女娃而去。

……

館內一小侍呆了一呆，自道：“秦家，又出事了？”

另一小侍嘆，“不知這一回怎麽樣呢？”

衆病人皆是感嘆搖頭。

金陵城幾乎無人不知這秦府。秦府早前先輩曾為朝官，家族也曾一時繁華。誰想世上之事，縱榮華富貴又豈有長久之理？時過境遷，秦家亦漸漸人稀。到了秦祖林時，秦家更是只得秦氏兄妹二人。幾年前，妹妹秦思淩被選入宮中之後，秦家就更是落敗了。秦祖林只得二女，無子繼後。秦氏門弟僅廖廖數幾人！

秦思淩入宮無訊，秦氏夫婦又是多病多難，沒兩年的功夫秦家便敗落下來，至今除了一個走不動的老乳娘和一個死活不願意走的丫環，其餘下人走的走，散的散，打發的打發……眼看着，一個好好的秦府就要毀的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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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親,姐姐,寒兒請神醫來了。”奔進已如空院的秦府，女娃一路跑向後堂。左廂房的石階上坐着一個年邁的老婦。愣愣地看着背着藥箱随華神醫一道的兩個小徒，神情癡傻。

這兩個小徒也不是第一次進秦府了。不過每次來都能明顯感覺到秦府一日比一日的衰落。以前來給夫人看病，秦老爺還能賞下不少銀子。越到後來，給得越少，以至于到了前不久，秦老爺幾乎已經沒有給過一分錢。師父一樣來給瞧病，要不，師父也不會在當地這麽大名氣。雖說，人稱師父為“神醫”，但，為何終是治不了秦家人的病？

……

穿過空院，直入後堂。

“二小姐，您先出去，待老夫為老爺夫人疹脈。”

華神醫說罷，又吩咐一名徒兒去照看昏為的秦家大小姐。

說實話，華神醫與秦府相交多年，看到秦家如今之景，亦是十分難過。他亦清楚，秦老爺已是命在旦夕，其夫人也無有幾日折磨受了。然為醫者，怎能不盡了最大努力！何況，還有可憐的秦家二女，縱然只給安慰，也得讓她們好好活着才是。

……

女娃傷心地走到院裏，想着姐姐和爹娘，忍不住坐在小花園石階上哭起來。現在正是入春時節，小花園裏遍開桃花，風吹花瓣紛紛繞繞，飄舞輕凝。好似桃樹也在為女娃而傷心，無法流淚，只好落花…

……

“人世立身苦，如四季，經冬難。梅自傲骨竹無敗，皆盡歷霜寒……”爹爹的話不停在耳盼。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但爹爹說，這是她和姐姐名字的意義。家裏沒有哥哥，以後她和姐姐需求自己照顧自己，她們只有能經冬寒秋霜才能生存下去。

家裏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爹爹娘親要丢下她們了？女娃含淚輕思。

她現在全部的希望都在華神醫身上了。自記事起，她就知道爹爹和娘親病一直都是華神醫在照看着。如果不是他，可能，他們早就……可為何爹爹卻在此時犯了病，連姐姐也倒下了……她一個人，好害怕，也好無助。再也沒有誰會來安慰她，就連自家人的性命都只能寄于他人之手。

擡頭凝望落花，七歲女娃淚眼迷蒙。

爹爹，寒兒不明白，為何……為何您每每都說姑姑不好，不算秦家人，也不告訴我們她在何處。可您卻在病中不停呼喚她的名字：思淩，淩兒……思淩，淩兒……

爹爹，寒兒還有好多的不懂……您什麽時候能告訴寒兒啊？

……

屋子裏，已經醒過來的少女呆呆看着窗外。旁邊的小醫徒隔簾垂手而立。府院小姐是他是不能擅睹芳顏的。

少女淚痕未幹……

記得那一年的春天，家裏好熱鬧。因為，姑姑被選進宮了。許多金陵城的貴族都來秦府道賀。大家都說，姑姑進宮了，秦家就有希望了……

可是不知為什麽，爹爹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當年才八歲的她就如現在的寒兒一般，對許多的事還不懂。院子裏的桃花也是在漫天飛舞着，她在秋千上高興的來回蕩漾。這樣的好天氣，為何父親卻陰沉着臉？

娘親說，女人如花，随處飄散。

姑姑穿着漂亮的衣服從花間穿過，花瓣散落在她潔白的輕衫上，如點點煙花，燦爛奪目。遠遠的躲在小園裏，她看不清姑姑的模樣。只覺得，那應該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了。

在小園裏，看見姑姑向爹爹娘親行了大禮，便掩面上轎，一大群人才浩浩蕩蕩離開了。

……

娘親輕輕走到了花下，捧起一捧花瓣，低頭不語。爹爹垂頭進屋，一整天都沒有再出來。他們，都怎麽了？

“姑姑……”少女在心裏喊着。

你可知秦家就要敗落了？

……

“大小姐，喝藥吧。”簾外小徒躬身奉上一碗藥。

“放着，我知道了。”少女輕道：“勞先生為我開窗好嗎？”

“這……小姐，開窗風入，怕……”

“不要緊，窗外花開正好，我想看看……”

“是”小徒開了窗。還是擔心的感覺了一下有沒有風進來。直到覺得沒有風了，才道：“小姐，窗開了。”

少女微微欠身坐起。只見她生了一張美貌的面容，仿似畫上仙女。那憂郁的眼神令她看起來那麽的柔弱。

突然就在這下一瞬間，少女呆住了……

那花下坐着的，不是寒兒嗎？

寒兒低着頭，好像是在哭泣。寒兒……我唯一的妹妹，秦家……秦家只有靠你了……

……

同是一院桃花，別後一番春。花開花落好幾回，門庭已變更。想是富貴榮華，怎有不無盡時？似花落，靜無聲。

同是一園秋千，何時結露深。春風春過有無人，孩童何天真。饒是燦爛時光，怎奈會有盡時。似落花，竟無痕。

十六年春秋四季，這座府院留下的是那些點點滴滴。那一年的自己，猶能展顏歡笑，可現在的寒兒，卻要面對難過的現實。寒兒，你可一定要勇敢啊！！父親說的，我們姐妹要能經霜寒，以後才能更好的在這個人世間活下去。可是……可是……姐姐……

閉上眼……少女似有太多的悲傷。

小徒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了，“小姐……真的不說嗎？”

少女道，“說了又能怎麽樣？我不想讓寒兒知道，不然，她會更難過。我可憐的妹妹，她……她注定要一個人了……”抽泣着，少女看着窗外的身影不由得難受萬分。

“小姐……都是我不好，請您……不要難過才是。不然，便是我的過錯了。”小徒連忙躬身道。

“怎麽能怪你……”少女說完低下了頭。

……

“二小姐。”一個丫環出現了寒兒的身後。

“芙姐姐……娘親怎麽樣了？華神醫怎麽說？爹爹好了沒有啊？”

“老爺和夫人一定會沒事的。二小姐這樣坐在石階上，會着涼的。”

“這裏落花好漂亮。可是，為什麽寒兒看着它，會感覺心裏好難受。好像，好像它和寒兒一起，在傷心呢。”女娃伸了手，接住了一片被風吹落的花瓣。“它輕柔、易碎，真不忍心讓它就這樣掉在地上。”

丫環強忍了眼淚，這麽乖巧的二小姐，怎麽能受得了老爺夫人病重的事實？在秦家那麽多年，她已經對這裏産生了深深的感情。就連這片桃花院，也不知陪了她多少個春天。

“芙姐姐，你為什麽不走？他們都走了，你為什麽願意留下來？”寒兒突然問出了口。

丫環愣了一愣，沒想到她一個小孩子會問起這個。

“嗯……因為，老爺夫人對我有恩，所以，我不能忘恩負義。我要留下來照顧夫人。她的身體……”說到這，她下意識的停下了。

“芙姐姐是好人，寒兒長大以後，也要做一個好人……像芙姐姐一樣的。”

“二小姐怎麽能像我呢。我不過是個下人。除了老爺夫人，我也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二小姐不一樣，你以後會有好的生活，會嫁一個能照顧你的人，你會很幸福的。”丫環說得淚光閃閃。

“姐姐總說，女人像落花，随風而飄散……”

“你什麽時候聽說的？你聽錯了吧？”丫環連忙問。

“沒有，姐姐夜裏常常會這樣說的。都被我聽到了。”

丫環呆了一呆，這……這不正是夫人常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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