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緣妙不可言

顧飛雨重新梳好發髻,從房間的衣櫃裏拿了一件姑娘的幹淨裙子重新換上,而柳雲生裝成醉酒的客人,扶着顧飛雨的肩膀走出了房門,洛城則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身後,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路過的人雖然很少,但也并不是沒有。只是他們都以為是樓內的姑娘扶着客人在找房間,便沒有在意。

他們掩人耳目,一直往沒人的地方走,到了一個拐角處,便打算上樓,不巧,在樓梯口遇上了下樓的伏淵。

緣,妙不可言。

柳雲生沒見過伏淵,正打算繼續向前,突然感覺顧飛雨的身體不自覺地僵了一下。而伏淵自然是見過顧飛雨,也曾在暗處偷偷看見過柳雲生和衛殊行。

顧飛雨低下頭向前走,企圖藏住面貌,不料伏淵卻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臂:“唉?這位姑娘怎麽走得這麽急,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伏淵,這一次,你是不是有些大意了。”顧飛雨擡眸看向伏淵的一瞬間,洛城的短刀和柳雲生的折扇同時抵住了伏淵的頸側。

伏淵驚愕失色,他沒料到還有第三個人。

“無方堂的右護法,久仰大名。”洛城在他身後笑了笑,從腰間一個口袋中拿出繩索,駕輕就熟地将伏淵的手綁在了身後,動作行雲流水。

伏淵扭過頭看了看,有些欲哭無淚:“這是你們新來的夥伴?綁人的動作是不是也太熟練了一點,我都自愧不如啊。”

“你就是無方堂的右護法,伏淵?”柳雲生難得一副侃然正色的表情,詢問道,“你知道嗎,衛殊行在哪裏。”

“咦?你們沒在一起嗎?”伏淵歪頭想了想,不壞好意湊近柳雲生,半眯眼眸,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衛殊行?雖然我沒見過他,但他現在在哪,我應該是知道的。”

柳雲生稍微挪開了臉,微微蹙眉:“那他在哪?告訴我。”

伏淵好像沒有聽到柳雲生的問題,只是自說自話的調侃:“柳少俠遠看很好看,湊近一看,果然是好看……啧啧,就是待人冷漠了一點。”

顧飛雨有些聽不下去了,咬牙切齒道:“這個人,我可以打他嗎?”

“喲,這不是咱們的右護法嗎,怎麽?被入侵的小賊捉住了?”吳善從樓梯上下來,将衆人吓了一跳。他站在二層居高臨下地看着站在一層樓梯口的他們,冷笑了一聲,衣服上還沾着許多白色的灰,可能是洛城之前抛下的煙所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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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伏淵失望地嘆了口氣,“所以你想救我嗎?”

“廢話,當然不想。”吳善被之前洛城的花招吓到,覺得自尊受到了打擊,一臉灰敗,現在正在氣頭上,所以就算是裝模作樣的客套,也不想再說了。

伏淵有些納悶,大膽猜測道:“這裏好歹也算無方堂的分堂,我也是你上司,你拒絕得這麽果斷,真傷人面子啊,難道是因為之前被人耍了?心情不好?”

洛城忍不住笑出了聲。

柳雲生則在心裏驚訝:這裏是無方堂的分堂?

“一群混賬,找死!”只見吳善一圈砸向了旁邊的牆壁,他們四人的腳底的地面瞬間消失,變成了一個坑,他們毫無征兆地滑了下去。

“不是吧——!”顧飛雨邊尖叫着下落,邊驚吓地喊道,“那個人一拳,就隔空在地上砸了一個坑?這又是什麽奇怪的功法!”

伏淵覺得耳膜要被她喊破了,無奈解釋道:“蠢姑娘,這是機關……”

“咔嚓”一聲,地板上的洞又重新關上,完好如初,吳善滿意地拍了拍手,深藏功與名拂袖走了。

下落的時候有滑道,因此衆人都摔得不是很重,只是因為伏淵手被捆着,一時沒掌握好平衡磕到了一下頭,暈了一會兒。他被推醒時,發現其餘三個人都用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盯着他。

“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伏淵一個打挺坐起來,被人盯着莫名表現得有些心虛,“那個家夥同樣不管我的死活。”

“你不是說這裏是無方堂的分堂嗎。”柳雲生問道。

伏淵嘆了口氣:“是啊,一個橫行無忌我行我素的分堂,之前來的次數也少,了解不深,我也沒想到會竟會如此狂妄,正頭疼呢。”

顧飛雨又問道:“那你知道醉月城做的哪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勾當?什麽勾當?”伏淵皺了皺眉,“這兒不是青樓嗎?本來就不太光彩吧。”

顧飛雨陷入了沉默。

“當務之急是怎麽從這兒出去。”洛城環顧一圈四周。這裏四面是黑壓壓的石牆,牆底爬了些青苔雜草,牆側堆了幾架快枯朽的白骨,一個角落鎖着一扇滿是蛛網的生鏽鐵門,整個地方都散發着陰森刺骨的冷意。

“看上去像個黑牢,待久了不是餓死也得冷死,前車之鑒都堆在牆邊了。”伏淵用下巴指了指牆邊的方向。

洛城起身,走向鐵門:“我去試試鎖能不能撬開。”

伏淵看着他的背影,喊道:“不如解開我的手,我應該能想辦法撬開。”

“你老實呆着吧。”洛城直接拒絕了。

在洛城努力開鎖的時候,伏淵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洛城終于忍不住了,停下手中的事情,道:“無方堂的右護法,你的眼神是不是太大膽了。我覺得在你的視線下,我都要變得秀色可餐了。”

“你是從哪來的人?你們那邊都這樣穿衣服嗎?”伏淵從洛城胸前一寸寸看過去,好奇地問道。

洛城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神情一瞬間變得慘淡,皺了皺眉頭,眼神中全是嫌棄:“你……我聽說了你一些傳聞,事先聲明,我對男人可沒有興趣。”

“哈?”伏淵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表情變得十分不屑,只覺得莫名其妙,“……你們一個個都這麽自戀嗎?旁邊神仙一樣的小哥都沒說什麽呢,你哪來的自信。”

洛城沒話可說,沒有繼續搭理伏淵。伏淵見狀又去打擾柳雲生,饒有興致問道:“所以啊,神仙小哥,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什麽類型的人?”

柳雲生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顧飛雨聳聳肩,代替回答:“顯而易見,肯定不是話多的。”

“這樣……那我們換個話題。”伏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想知道衛殊行在哪裏嗎?”

柳雲生立刻問:“在哪?”

伏淵擡眸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調侃道:“你對衛殊行,好像格外上心啊?原來你喜歡那種類型嗎,那種長着一副閨閣少女心目中大俠的模樣。”

顧飛雨自告奮勇地舉起手,告訴柳雲生:“如果你很想打他,我來幫你。”

柳雲生被伏淵吵得心煩意亂,蹲下來斂眉凝視伏淵,一臉陰沉:“你現在落在我們手裏,也不知道哪來的閑情逸致磨嘴皮子,是真覺得我們都是好人,不會對你怎麽樣?”

伏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贊成道:“神仙小哥說得對,我的确應該收斂一點。”

“你真是……”柳雲生只覺得伏淵實在是厚顏無恥。

伏淵好像很委屈地嘆了口氣,好像真的受到了嚴刑逼供一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都招了。”

“啊?這麽快。”顧飛雨有些不可思議,“我們還沒動手呢。”

伏淵道:“我被神仙小哥的美貌逼供了。”

柳雲生如着電殛:“顧姑娘,打他吧,不要壓抑自己的心情。”

伏淵連忙将身體閃到一邊,制止道:“等等——!我這就告訴你們衛殊行的下落。”

柳雲生用扇子敲了敲地面:“那就快說!”

“好吧。”伏淵坐直了身子,打算娓娓道來,“不出意外,衛殊行應該被方餘情抓去了,因為這個女人想報仇。”

柳雲生不解:“方餘情?是醉月閣那個彈琴的閣主,她和衛兄有什麽仇?”

伏淵搖搖頭:“她并非什麽年輕的琴女,二十年前,她叫王餘恨,在江南一帶作惡多端橫行無忌,被稱為‘江南蛇蠍’,是個狠毒的女人。她的手下便是吳氏三兄弟,也是奸|淫劫掠無惡不作。”

“原來是這樣,但這般惡毒的女子怎麽能作出那等美妙的曲子……”柳雲生摸了摸下巴。

“作曲?”伏淵好像聽了一個笑話一般,有些不可思議,“那個女人可不會寫曲子,多半是拿走了其他人的吧。”

柳雲生眉頭一皺:“這也無恥過頭了。”

伏淵笑了:“這種人殺個人都跟切菜似的平常,拿走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可不會讓她有半分愧疚。”

“王餘恨……我聽我爹講過。”顧飛雨用手扶着臉,仔細回憶起來,“我記得我爹說,她被他們兄弟幾人制裁過……”

伏淵點點頭:“是啊,所以方餘情和衛不眠前輩有仇嘛,前輩死了,就找他兒子咯。”

柳雲生聽罷有些擔憂:“那衛兄豈不是有性命之憂。”

伏淵好心安慰道:“性命之憂算不上,我想方餘情應該不會殺他……最多就是節操之憂吧。”

柳雲生臉上的憂愁更重了。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兒。”柳雲生嚴肅地起身,轉向洛城,“洛少俠,鎖能打開嗎?”

洛城嘆了口氣:“我努力試過了,還是沒打開。”

柳雲生想了想,将地上伏淵提了起來,往鐵門的方向推:“我改變主意了,你去把門打開。”

“你不怕我突然攻擊你們,或者自己逃跑?”洛城解繩索的時候,伏淵擺上一副居心叵測的笑容。

柳雲生似乎被提醒了什麽,用繩索系了一個圈,套在伏淵脖子上,自己則牽着另一頭,就像拴了一條巨型犬。柳雲生放心地點點頭:“這下不怕了,加油開鎖吧,右護法。”

伏淵頓時欲訴無門,只好憋着情緒忿忿道:“我真是自讨苦吃。”

羽閣之中,燕小義正牽着小阿桃找她姐姐。阿桃走一會兒就走不動了,停在原地拉住燕小義的袖子,眨巴眨巴水靈的眼睛,癟着小嘴看着他。

“好好,我背你好不好。”燕小義一瞧見阿桃這種表情,只得繳械投降。

燕小義背着阿桃這般的粉色團子,在指揮下左蹿右躲,終于在房間裏找到了阿泠。

阿泠真在整理一筐不知道寫着什麽的宣紙,看到阿桃,頓時喜極而涕,手中拿的紙頁撒了一地。

阿泠将阿桃抱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喜出望外:“太好了,你沒有受傷。”随即低頭看向燕小義,滿是感激:“是你找到阿桃的?真是謝謝你,小兄弟。”

燕小義撓了撓頭,謙虛道:“沒什麽大不了的,舉手之勞而已。”随而又變為正容亢色,低聲道:“但是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這……”阿泠垂下眼,将阿桃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囑咐道:“阿桃先去屋裏休息,姐姐和這個小哥哥說會兒話。”

待阿桃進裏屋之後,阿泠小心謹慎地關上了門窗,又為燕小義沏了杯茶,柔聲道:“小兄弟,有什麽事情,你說吧。”

燕小義十分大膽地開門見山:“這個地方有問題,拐賣良家少女,奸|淫人命。有一個捕頭,為了調查這件事,曾經潛進了樓裏,但是他失蹤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只聽清脆一聲瓷響,阿泠手中的茶杯不小心滑碎在地。她像是突然驚醒一般,連忙蹲下身子清理碎片,抱歉道:“我……我剛剛手滑了……”

燕小義蹲下身子,一把抓住阿泠的手腕,義正言辭道:“姐姐,你是知道這件事的,對嗎?這裏絕對是有問題的,這裏根本不是什麽文人雅客的風月之地,而是一個草菅人命的場所!”

“夠了。”阿泠一把推開燕小義,肩膀開始止不住有些顫抖,“你很勇敢,但你最好不要管這些事了,不然的話……”

“不然怎麽樣?”燕小義有些激動的握住阿泠的手臂,“雖然我不知道阿桃為什麽會被關起來,但是姐姐你有想過嗎?阿桃被關了一次,就會被關第二次,他們的要求是沒有底線的!只是會不斷擴張而已!”

阿泠垂眸沉默了許久,終于妥協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說的那個捕頭在哪裏……”

“那個捕頭是我的師父,他還活着嗎?”燕小義連忙問道。

阿泠點了點頭,用手捂住半邊臉,神色愀然:“他還活着,當初他扮成客人進了羽閣,是我讓花魁姑娘帶他進醉月樓的……結果……”

燕小義看見阿泠的淚水從眼眶劃落,她近乎崩潰地捂住臉,無力地蹲到了地上,埋頭啜泣道:“我看出了他的身份,以為他能改變什麽,我也希望能改變什麽,但我不敢,只敢一直躲在後面……結果……結果,我竟害了兩個人……”

燕小義深深嘆了口氣,輕聲道:“會有辦法的,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阿泠嗚咽道:“你這麽年輕,也會步他後塵……”

“不會的。”燕小義搖搖頭,表情十分認真,“雖然我以前沒來過這裏,但這裏以前的戒備,也像今天一樣松散嗎?”

阿泠好像被提醒了什麽,從臂彎裏擡起了面容,若有所思:“的确……總感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她突然想起了顧飛雨,和前不久領進醉月樓的兩個裝成少爺和侍衛的江湖男子,難道他們做了些什麽事情嗎?

燕小義湊到阿泠面前,清朗地笑了笑:“姐姐,帶我去見師父吧,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阿泠擡眸看着眼前星輝一般晴朗的少年,天真爛漫,卻帶着還未開拓的鋒芒,像即将觸碰滔天風浪的一朵浪花,渺小,但絕對不會墜落亦或消亡。

作者有話要說:

柳雲生:啊啊啊這個人太gay了,讓他閉嘴

洛城:這個人太gay了,讓他閉眼

伏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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