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見恨晚幸未晚

《天涯客》更名為《山河令》，開始了前期的準備，張哲瀚破天荒的為了配合宣傳更換了微博頭像，他知道他是為了周子舒，為了溫客行，也為了龔俊。手繪的阿絮，俏皮可愛，拿着那個最愛的酒壺，大有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江湖灑脫。龔俊換上的紅衣溫客行，翩翩之中透着點點的邪魅，看着溫客行的頭像，張哲瀚還能清晰地想起來那個晃着腦袋、搖着扇子、嘴角帶笑的龔俊。

爆竹聲中一歲除，萬象更新，新年氣爽，時間飛快地步入了2月。

2月初，張哲瀚和龔俊的新劇先後殺青。再一次面對殺青，張哲瀚才又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原來，不是我變了，殺青，我還是可以開心的和其他人揮手說再見，原來，曾經難以面對的殺青，不過是因為舍不得那一個人。

《山河令》也排上了日程，即将開播，張哲瀚和龔俊二人雙雙飛往北京，錄制新劇發布會。

好久不見，張哲瀚！

好久不見，龔俊！

“逍遙首領”周子舒再遇“雙面谷主”溫客行，在設定的流程下，二人在錄播間裏第一次看到了剪輯後的新劇。

一直在生氣和消氣的邊緣反複橫跳的張哲瀚再見龔俊，多多少少還有着幾分怨氣，氣他的瘋狂營業，氣他不懂自己的心意，更氣他笨嘴笨舌不會安慰自己。更是在分析人物性格時，張哲瀚吐槽龔俊形容的周子舒，“這一看就沒有走入周子舒的內心”、“說的都是一些很空泛、很淺顯的東西”；甚至在用動物形容對方的時候，一改之前的“仙鶴”，變成了“鴕鳥”；在探析周子舒“裸辭”，也直言“人活着，不是說有多大的權力、賺多少錢，如果有一份機會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愛的人，簡簡單單生活在一起，這就是很幸福的事情，有多少錢花多少錢，而不是說有多大的權力、掙到多少錢，去享受這種生活。平平淡淡，像周子舒一樣，做乞丐也很幸福”。其實他心裏明白，他介意的不僅僅是龔俊不懂周子舒，更多的是龔俊不懂他心裏的那一部分屬于周子舒的靈魂；介意的不是龔俊的逃避，更多的是龔俊不敢抛開一切站在自己身邊的勇氣。相對偏執的張哲瀚，想當然的認為是龔俊對自己的愛不深，加之前一陣子瘋狂營業的模樣，更讓他生出委屈、生出了埋怨。

可是龔俊又何嘗不懂，沒有理解周子舒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太了解張哲瀚了。拍戲期間，他從來沒有把張哲瀚當成周子舒。兩個人的對手戲，在龔俊心裏，不是溫客行搭周子舒，而是溫客行搭張哲瀚，張哲瀚對他的影響遠遠大于周子舒對溫客行的影響。讓他動情的，自始至終，只不過一個張哲瀚罷了。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行人涉水而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被雨淋濕的心，是否依舊呢？

那天夜晚，昏暗的燈光下，二人坐在桌旁，靜靜的吃着面前的食物，許久未見的二人一時間倒生出了幾分尴尬和局促，盡管已經錄制了一天的新劇見面會，客氣的寒暄似也沒辦法拉近距離。那頓飯，吃了好久好久，久到兩個人都忘記了時間，久到冒着熱氣的羹湯都失去了溫度。

還是龔俊率先打破沉默，低低的聲線在遮空曠的房間中不斷回響，“《山河令》要開始營業了，也不知道這部劇到底能不能火，不過，這段時間我們應該能經常見面了。”

“是，你又要開始營業了。”張哲瀚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

龔俊似也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不懂他說的營業是指之前還是現在，“之前的事情，我和你解釋過，我只是想能快點追上你。”

“我說過我不在乎，我說過很多次。”張哲瀚的聲音穩穩的，就好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波瀾不驚。

龔俊看着張哲瀚，耐着性子繼續解釋：“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不能每次都躲在背後。再說，拍戲、宣傳不也只是一種工作嗎？”

張哲瀚擡頭看着龔俊，似有些苦笑，又似有些無奈，“好，好的很。所以，每部劇對你來說都只是一份工作，哪怕四個月的時間，也沒能讓你理解周子舒。周子舒是我靈魂的一部分，我做不到用他去營業，用他去讨好觀衆，把他變成利益的工具。”頓了頓，又一字一字地慢慢開口，把這段時間萦繞在心頭的疑問、委屈、埋怨全然抛出，“龔俊，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

“那你呢？你愛的到底是溫客行，還是龔俊？”說到這裏，龔俊也紅了眼眶，他也不知道自己別別扭扭地在在意什麽。

此時張哲瀚的眼眶也變得通紅，他突然站起身來，一字一頓，“周子舒愛的是溫客行，張哲瀚愛的是龔俊。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周子舒，也一點都不懂張哲瀚。”張哲瀚覺得自己指尖發麻，身體也像觸了電般的僵硬，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逃開這一切。

龔俊看到張哲瀚起身，下意識的想要去拉住他，可是擡起的手卻抓空了。龔俊眼眶通紅地沖着張哲瀚即将離開的背影喊道，“我是不懂周子舒，因為，自始至今，我的心裏只有張哲瀚。”

而張哲瀚也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停下了要離開的腳步。身後的人，聲音顫抖，卻仍在努力地說出每一個字，“我會害怕你愛上的是溫客行不是龔俊，我會害怕自己配不上你，我也會害怕別人說我是利用你，我更怕有一天因為我不能為你分擔而壓垮了你，然後失去你。我的人生，近三十年的時間，得過且過，一切按部就班，唯獨你…是個意外，可是我明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會很難，卻還是選擇了，因為我…真的放不下。”

張哲瀚轉過身，三步并作兩步，輕點腳尖緊緊地将龔俊抱在懷裏，謝謝你願意披荊斬棘陪在我身邊，謝謝你一如既往地愛着我。張哲瀚轉過頭，在龔俊耳邊低低地開口：“以後，我們一起，慢慢走，好不好？”

此時的龔俊早已淚流滿面，剛才張哲瀚離開的樣子真的吓到他了，一通他都不記得是不是還有邏輯的話語，一時他都控制不住即将崩潰的情緒。終于在感受到張哲瀚的溫度、聽到張哲瀚的聲音後，才慢慢地卸下了周身的顫抖和緊張，貼在那熟悉的、帶着溫度的頸窩中，龔俊用力地點了點頭，過了好久才補充說了句，“還有，以後你無名指上的戒指，必須要屬于我。”

張哲瀚一愣，從龔俊的懷抱中起身，格外詫異，“什麽戒指？”

龔俊握着張哲瀚的左手，從身側拉到眼前，戒指明晃晃的閃着金屬的光澤。

“不好看嗎？”張哲瀚看了眼戒指，随後看向龔俊挑着嘴角笑着，本意是想再逗逗龔俊，可是在看到龔俊垮下的嘴角後，又心軟的去哄他，“知道啦，傻樣。”

原來，擁抱真的可以跨越山海，化解所有的誤會與隔閡。

《山河令》正式上映了，天時地利人和，這部原本并沒有傾注太多奢望的劇，居然突然大火。精巧的運鏡、唯美的背景、驚豔的主演，每一個都足以單獨提出來細說好久。一時間，山人、浪浪釘、龔俊、張哲瀚、溫客行、周子舒、阿絮席卷各大網絡平臺，猝不及防。與之相伴的就是二人突然暴漲的人氣和熱度，大大小小的商務和采訪，緊密安排的行程，讓一直不溫不火的二人突然有些難以适應。

因為還在新劇的宣傳階段，采訪時，也會緊緊圍繞着《山河令》這個話題。其實，張哲瀚是不願意回憶的，那份屬于周子舒的撕裂和孤獨，已經被封在記憶深處的一個盒子裏，再次回憶，就要再次重新打開，再經歷一次那份蝕骨疼。

在一次單人采訪中，張哲瀚說道，“周子舒這個角色，應該是目前為止我印象比較深刻的一個角色，或者是一個比較讓我受傷的角色，他的內心和他的身世、他的經歷，就是有時候想想，好不容易都忘了，然後這個戲播又讓我想起來這個人，這個人真的是很難。”

劇中秦懷章将周子舒比作梅花，雖然梅花被七顆釘子碾碎，化作柳絮飄入俗塵，但是“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一身仙骨，來去自如，幫助了成嶺，救贖了老溫。

那日采訪結束後，再度的拉扯，讓張哲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龔俊這段冷戰的日子，其實也無非就是一句“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他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一笑，自己不過也就是個會為情所困的庸人。不過，經歷了這場采訪，張哲瀚倒是一下子撥雲見日了。

張哲瀚想起自己前幾日發的“限定花期”的微博，他一直認為儀式感，是一種生活的态度，而限定花期，就是他鄭重地用自己的方式告別了周子舒，他把最愛的周子舒留在了那個江湖裏，留在了那個長明山上，留給了溫客行。

而那天的“限定花期”不僅僅在網上如石落靜湖，激起了一圈圈漣漪，在龔俊的心裏也是一層又一層難以平複。原來那場首唱會對他那麽重要，原來首場會之後他那麽失落，原來自己瘋狂營業時他那麽難受，原來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承受了那麽多，原來自己的問心無愧，只是“我以為”。

第二日的采訪時，張哲瀚和龔俊雙雙換上了戲服。張哲瀚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他也不明白為何現在的自己顯得那麽乖巧柔弱，這部劇還真是改變了他好多。再見到龔俊時，那熟悉的扮相、那額前的碎發、那溫柔的笑容、那明媚的神情，但是張哲瀚明白，這個人是龔俊，而不是溫客行。而龔俊在心裏也是一直打鼓，時隔半年，再以溫客行的面目示人，會不會又勾起張哲瀚的回憶，會不會又讓他恍惚？加之“限定花期”，倒真真是讓他問心有愧了。

心事重重地見面，心事重重地開始接受采訪。張哲瀚倒是沒有像他預計的那樣低落，反而笑着撒嬌着笑道：“你老拱我幹嘛？”随後又憨憨地對着主持人說“我都忘了問題了”，看到張哲瀚這般表現，倒是讓龔俊偷偷地松了口氣，靜靜地聽着他的分析。在主持人問着“你們覺得自己和角色的相似度有多高”時，張哲瀚想了想給出的回答是“還行吧，不算很高”，聽到這樣答案的龔俊倒是笑了起來，随後又藏了小心思地開口“基本上…沒有，1%”。該來的還是會來，主持人問到“你們怎麽理解劇中自己的角色和對方的角色”時，張哲瀚一如往先，透徹的對周子舒做了分析，相比較之前，甚至越來越深刻，越來越細致；而輪到龔俊時，之前張哲瀚的那句“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周子舒”一直在他腦海中旋轉，滿心的忐忑，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要如何組織自己的語言，他努力地去回憶，努力地去描述，可是笨嘴拙舌如他，終究還是語塞，慌亂之中他有些怕聽到張哲瀚的埋怨，可意想不到的是，張哲瀚居然撒着嬌對自己說“欸，說到周子舒你就支支吾吾咿呀”，這般可愛的模樣讓他都不自覺地笑起來“我在想詞呢”。

抛開了忐忑，又生出了疑問，龔俊也不明白今天自己為何這般別扭。在劇中的細節考驗時，張哲瀚脫口而出雨夜争吵後溫客行買醉時作陪的有四名女子，龔俊一愣，又下意識地找補“好像是五名”，他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怎麽變得這麽小心翼翼。而且，他真的很在意，連自己的配角都清晰的記得。

結束采訪時，需要回答上一位主創留下的問題——你相信愛嗎？

龔俊和張哲瀚先後重複了一遍問題，但是張哲瀚重複時向着龔俊的方向微微轉頭，倒像是在問龔俊。龔俊聽到張哲瀚的重複後，毫不猶豫地開口“當然相信愛”，我已親眼所見，如何不信？

那天的采訪之後，還有一段五位主創的訪談錄制。龔俊發現張哲瀚每每會在自己詞窮的時候為自己托底，會嬉鬧着起哄讓自己唱歌，看着張哲瀚時而在笑、時而在鬧，率真可愛的模樣一如去年夏天，在烈日炎炎下綻放的笑顏。龔俊心底逐漸湧出了別樣的感情，這個人一直強大地将自己護在無憂的地方，自己卻默默地承受了很多，不到萬不得已郁難抒解，又怎會和自己怄氣冷戰這麽久。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等結束了一天的安排，兩個人才卸下所有僞裝和包袱。心思細膩的張哲瀚又怎會注意不到龔俊一整天的心神不寧不在狀态呢？看着向來樂天派的他一改從前，處處謹慎小心生怕說錯話，張哲瀚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俊俊，在我面前，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

“我怕你生氣，也怕你會再離開。”龔俊擡起頭看着張哲瀚，雙眼雖然清澈，但卻透着一抹擔心。

“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之前我的做法也有問題，我應該向你道歉。”張哲瀚伸手握住了龔俊的手，纖細修長的手指卻沒有帶着溫度。

“這段時間我也在想，其實也是我有些急功近利了，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龔俊看着張哲瀚的眼睛，那雙眼睛中含着溫柔倒映着自己，想了想又接着說：“《山河令》對你很重要，對我也是，你不想用它營業，那我們就不營業，所有的都順其自然，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好好的就好。”

張哲瀚點了點頭，暖意在二人指尖傳遞，一如內心，徹徹底底地破冰，徹徹底底地驅盡陰霾。

在那之後，盡管每每提到周子舒，張哲瀚總說：“拍完的四個月，自己都是孤獨的。”但是他心裏明白，這份孤獨是屬于周子舒的，因為他把自己帶入了周子舒，可是龔俊卻沒有把他當成周子舒，所以那四個月，張哲瀚絕對不是孤獨，更是難得的開心，連劇中那些屬于周子舒受的傷，都被劇外的龔俊治愈了。是的，龔俊他始終照顧都在照顧自己的感受，這些都導致龔俊一直以來都把周子舒當成了張哲瀚，從來沒有去想想劇中的周子舒是個什麽樣的人。

時間會告訴人們真相，随着時間的推移，會去繁重簡，展露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