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這就是他們口中的物理天才和瘋子麽?看他外表倒是挺正常的, 是這個時代常見的清秀斯文搞研究的男生。
有人問他:“那道難題解出來了?”
他搖頭:“也許無解。”
葉萱的物理成績不好,聽着他們簡單的對話, 腦子裏飛出了一黑板看着頭疼的符號數字。
他說罷坐了下來, 自我介紹道:“不好意思啊,吃了晚飯後就一直在研究一道題,現在才趕過來。我叫程致遠,裏程的程, 寧靜致遠的致遠。”
自我介紹的時候, 程致遠的眼睛便一直盯着葉萱看, 看得葉萱有些不自在。
他倒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非常直白地說:“這位同學, 你好漂亮啊,像挂歷上的美人。”
“……”葉萱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形容, 雖然她知道自己好看,進學校後, 能真切感受到什麽叫回頭率。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有禮有節的, 就像女生看到帥一點的男生, 也會多看幾眼……卻從來沒有像他這樣大膽直接的男生, 還把她形容成挂歷上的美人。
葉萱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他們的宿舍長則幫他解釋道:“不用在意他說什麽,他這人就這樣。”
程致遠十分自然地反駁:“稱贊一下他人的美, 也不行嗎?”
……
整體而言,今天的聯誼,沒有想象中那麽有趣,中間甚至因為突然的安靜,産生了一些小小的尬。
李春蓉跟她老鄉比較熟悉一些, 會聊聊家鄉的特色之類, 但大部分男生都是偏內斂腼腆的, 不會主動找話題,倒是程致遠過來之後,氣氛還活躍了一下。
扯到最後,旁邊不遠處,占了石桌椅的同學剛好離開,程致遠便掏出了兩副撲克牌,說道:“要不,去桌子邊打牌吧。”
這會兒沒有電子産品可供消遣,幾乎每個宿舍都有同學在沒事的時候打打撲克打發時間。但是在聯誼時露天打撲克牌,葉萱是萬萬沒想到的。
只不過有事幹,總比幹巴巴地聊天要好。
程致遠問葉萱:“會打撲克嗎?”
葉萱搖頭,她不玩撲克。
“要不,教你?”
葉萱笑道:“沒事,我對打撲克也沒有什麽興趣,你們打吧,我在邊上看着就行。”
最後打撲克的是兩個男生,兩個女生,男女組一隊,打的是80分升級。程致遠很會算牌,玩了幾輪,都帶着隊友一起贏。
有男生說:“這家夥太會算牌了。”
他反駁:“大家智力都差不多,說得好像你們不算牌。”
“也算,但沒你算的精準,你還會下套,引誘別人算錯你的牌。”
他聽罷,還挺得意:“這是謀略,賭不分大小,打牌當然就要贏,要不然多沒意思。”
只是娛樂局而已,不需要這麽認真吧?葉萱忽地有點兒明白他們所說的“天才瘋子”了……好像多少與“偏執”沾點兒邊。
原本葉萱是打算直接在學校睡覺的,但是現在這個聯誼讓她有些意興闌珊。
在換了打牌的人,她又看了兩局撲克牌之後,便說道:“差不多了,我得先回去了。”
曾美蘭好奇地問:“你不留宿舍啊?”
“不留了,我衣服還泡在桶裏,得回去洗。”
程致遠也掃視過來:“你住校外?是回家嗎?”
有人幫她回答:“不是回家,她有在校外租房。”
“不過她家也不算太遠。”
程致遠:“哦,要不送你?”
葉萱連忙婉拒:“不用不用,你們繼續玩吧。”
“……”
從學校走到她住的地方,一路上都有路燈,偶爾照明不良,她也有随身攜帶小手電筒。附近的交通治安還是可以的,她租的單位宿舍也就在路邊,不是在小巷子裏……因此她最近有時候晚自習結束再回去,也感覺十分安全。
只是今天以為會留宿學校,便沒有帶手電筒,所以才想早點兒回去。
言語拉扯了一通,葉萱最終還是先獨自離開了。
八點多,路上遛彎的市民絡繹不絕,人來人往中,葉萱的心情沒來由地有些低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原因,最後覺得是生理期到來前的症狀,于是順便在商店買了衛生用品。
次日上英語課,曾美蘭悄悄地問她:“葉萱,昨晚聯誼的感覺怎麽樣?”
葉萱只好回答:“還行。”
曾美蘭卻笑:“不用怕傷到誰,其實我們都覺得沒法跟第一次比,昨晚在宿舍卧談,覺得還是跟計算機系的聯誼比較好玩一些。”
“這……”
“不過聯誼就是這樣,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有趣的人。”
“也對。”
可能是這次聯誼普遍感受不好,許青玉也收斂了起來,沒有再那麽熱衷組織聯誼的事。
學藝術的同學普遍不重視文化課的學習,也有的同學家庭條件很好,喜歡吃喝玩樂,葉萱則是熱愛學習的一類同學。
但是這周六,葉萱逃掉了大學語文課。
不是為了躲避誰,而是因為上完頭兩節課,她來例假了。
雖然有提前做措施,但小腹很疼,于是沒再去上後兩節的課。又因為明天就是中秋節,學校從下午起開始放假,葉萱逃課回到屋子裏休息。
一直睡到傍晚時分,才爬起來,煮了碗西紅柿雞蛋面……
這兩天,她給小麒麟設計了秋天的外套和褲子,畫好了紙樣,剪裁了一半。晚上,耐着腹痛,把剩下的全部剪裁了出來。
次日便是中秋節。
早上葉萱回了葉家。葉東來在自行車攤子忙,二哥不知去了哪。李秀娥的态度和往常一樣,大哥和嫂子則覺得家裏出了個大學生,非常高興,拉着葉萱問了好些大學的事。
大哥說:“能上大學,當然比在廠裏踩縫紉機要好。将來各行各業,還是要有文憑才能有更好的發展。”
嫂子則私下跟葉萱說:“有鄰居知道了你跟向勉分手的事,但是又聽說你們都在讀大學,倒也沒怎麽說閑話,就算有,也是有的人妒忌才吐酸水,不用在意。”
葉萱笑笑:“我也不在意他們怎麽說。”
“還有老爺子,雖然當天很生氣,但是慢慢的接受了事實,況且你是大學生,不比什麽向家媳婦拿得出手?”
“……”
吃午飯的時候,葉東來和葉河才回來。
葉萱還是叫了一聲爸,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說了句:“放假了?”
“嗯,不過我下午還要回學校參加中秋活動。”
至于葉河,家裏為了他的終身大事,時常發生争吵,他在家沒什麽地位,跟葉萱的關系也非常平淡。
吃完午飯,葉萱便離開了家。
想趁着放假,去學校把給小麒麟的衣服縫合好。
縫紉室裏只有她一個人和若幹機器為伍,還挺清靜的,葉萱坐在一臺縫紉機前操作。
他們專業的前身是染織設計,後來才轉變成服裝設計,除了較新的幾臺機器是學校今年采購的,其他的都是用了三五年的舊機器。
葉萱挑了臺看起來較新的機器縫紉,正拿着褲子的前布片和後布片進行縫合時,只聽咔噠一聲,機器失靈了。
作為熟悉機器的人,葉萱也修過一些縫紉機的小毛病,她上下按了按電機臂,發現它不能正常回位,查看後,才發現是連接電機臂的回位彈簧螺絲松動,彈簧彈開了。
在地板上找了一圈才找到彈簧、螺絲,以及跌落在附近的墊片。
“小場面。”葉萱笑着自言自語。
螺絲松動十分正常,縫紉室就配有簡單的修理工具。葉萱用螺絲刀安裝好之後,再次啓動機器,電機臂能正常回位了,但是不久,新的問題又出現,電機開始嗡嗡作響,轉不起來。
葉萱不禁皺眉,如果只是什麽螺絲松了,彈簧緊了,那只是小問題,最擔心的是電機出了毛病。
那她就束手無策了,得請修理師傅來。
不死心的她,又蹲在地上,重裝了一次彈簧,松了一下皮帶,再重新啓動。
依然嗡嗡作響。
葉萱眉毛都揪住了……要不,再重啓試試?
還是不行……
葉萱有些急,她是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現在就溜走。等明天上課時發現故障,讓老師來處理……但她不是這種不負責任亂甩鍋的人。
可是現在去找誰修?還是主動告訴老師,進行賠償?
正煩得不行時,門卻吱呀一聲開了,葉萱吓得心髒撲通一跳。蹲着身子,從機器的縫隙看過去,熟悉的身影站在門邊,定定看向她。
葉萱:“……”
那個男人挺拔的身影,立在門邊,低垂了一下眼眸,目光深深地掃過來。
葉萱充滿了疑惑,站起身問:“你怎麽來了。”
向勉的面色有些深沉,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吊兒郎當,一邊過來一邊說:“大過節的不在家好好過節,跑來踩縫紉機?也只有你會這樣幹。”
葉萱沒心思跟他鬥嘴,只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他看着她,像是無可奈何地吞下了無數的字句,最後淡淡地丢了兩個字:“猜的。”
葉萱無言以對。
算一算,自從那次被他攔在走廊,讓她心生厭煩,并且有意或無意地躲避他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她的日子過得充實,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于是猜測,今天是中秋節,他肯定有回四合院帶小麒麟,也可能去了葉家,發現她不在,才跑來學校的吧。
“……你找我,有事?”葉萱邊問邊繼續蹲下身,去研究這臺讓她焦慮的機器。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機器壞了?”
“嗯。”葉萱十分平靜地回答。
“什麽問題?”
“啓動之後電機嗡嗡作響,轉不起來。”
他沉出一口氣:“我看看?”
說罷也蹲下了身,認真查看并觸摸面板下的電機、電機臂、踏板……
“你再啓動一下?”
葉萱照做,電機繼續發出嗡嗡的聲音。她忽地想起來,他會修電器,不由彎着腰問:“你會修嗎?”
他有些好笑,回看她:“通常來說,原理都差不多,有螺絲刀嗎?”
“有。”葉萱遞過了螺絲刀。
向勉接過螺絲刀,把開關關閉,再熟練地用螺絲刀把電機後面蓋子上的螺絲擰松,再打開了蓋子。
裏面是電容,連着幾根顏色紅色、藍色的線……他再把開關打開,嗡嗡的聲音更響了些。
“電容壞了。”向勉篤定地說道。
葉萱:“那要怎麽辦?”
“換一個就行。”
“你會換嗎?”
“?”他忽地樂了,笑道,“我職業修電器的。”
說罷站了起來,瞥見她似乎為了這事着急,臉頰發紅,語氣緩了緩:“急什麽,我去買個新的電容回來換好就行。”
葉萱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真的嗎?那需要我做什麽?”
他想調侃什麽時,看到了面板上的布料,不禁問:“你打算給小麒麟做衣服?”
“嗯。”
“那你先在這兒用其他機器繼續做,我很快就回來。”
葉萱:“哦,謝謝。”
他正要走,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轉過身不解地盯着她。
葉萱正抱着桌上的布料,準備轉移到另一臺機器上,看到他奇怪的眼神,心裏覺得毛毛的。
“怎麽了?”
“該我問你怎麽了?”
“什麽意思?”葉萱覺得自己很正常,并沒有什麽不對。
他松了一下肩膀,走過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沒生病。”葉萱說着,頭往後仰,離開了他的手。
雖然她剛才是急得有些燥熱,但不是生病。
他收回了手,表情些凝滞,像要說什麽別的話,但最後只道:“行,沒生病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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