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過……

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

任露收回手機, 時隔多年，她其實早就忘了當初那通電話的內容，要不是紀茉提起那些話，她可能也不會再去聽一遍。

再一次聽到當時的對話, 任露确信陸揚是真的很愛紀茉。

她只是想不到, 原來造成紀茉遠走, 讓陸揚在這三年裏無數次因找不到人而郁郁寡歡的罪魁禍首, 竟然是她自己。

當下，任露的眼神裏充滿了愧疚：“對不起紀小姐, 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才讓你們分開的。很抱歉一直不清楚你離開湘蘭的原因，如果我早點知道，肯定不會現在才把錄音放給你聽。”

紀茉的嘴唇動了動,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剛才聽到的一切令她太震撼了。

三年了，她一直以為陸揚在電話裏說的那個人就是她，以為他寧可把她送給別人，也不想娶自己。

所以，她走了。

獨自去了一個陌生的國度，一個陌生的城市。

她以為，這樣就能忘記他, 可是午夜夢回，總能回憶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時間越久，并不能夠讓記憶減淡。

相反, 他的模樣在她的腦海裏被雕刻得越來越清晰。

前年年底, 她被流浪漢尾随, 出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揚。

從小到大，她都被陸揚保護得很好, 即便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并不是他的親生妹妹，卻還是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了她。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陸家的養女，陸家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給了她無微不至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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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一個沒有父母的小孩，變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凡事都不需要親力親為，只要張一張嘴，所有人都願意替她辦事。

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湘蘭，根本不等她有所察覺，陸家的那些保镖們就已經替她解除了危機。

那天晚上，紀茉甚至絕望地想，她要是真的被這個流浪漢強了，她就再也沒臉回去見她的陸揚哥哥了。

好在，有驚無險。

只是那一晚的事情還是給她留下了很大的創傷，絕大部分是是心理上的。她開始不敢一個人走夜路，睡覺也不敢關燈，就連回家以後，都要疑神疑鬼地檢查好幾遍門窗的鎖。

半夜會驚醒，然後再也不敢睡，一個人坐在床上，抱着枕頭哭。

現在回憶起來，紀茉甚至不知道那段時間她是怎麽熬過去的。整個人瘦了有十多斤，她原本就不胖，突然瘦下來，衣服都不能穿了。

有一次在打工的時候暈倒，幸好那家店的老板是好人，和妻子一起把她送去了醫院。可國外的醫療費用本就昂貴，她又沒有當地的醫保，堅持沒有住院，只輸了兩瓶液就離開了醫院。

那晚，紀茉在家裏洗澡，又因為缺氧差點暈倒。

……

過去的一樁樁一幕幕重新浮現在腦海裏，紀茉唇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曾經她以為她已經很清楚陸揚的想法，才求着姚淑娴幫助她離開。三年過去，她也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忘記他了，就算回來也沒有關系，她絕對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可是知道真相的這一刻，紀茉後悔了。

如果她當初沒有離開，現在她應該是湘蘭大學的學生，學的也是她喜歡的珠寶設計專業。或許沒有那個運氣遇到凱莉夫人，但她和陸揚的關系，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

還有溪園，原來那是他準備送給她的禮物。

怪不得他把房間布置成了粉紅色，因為從小到大，她都很喜歡這個顏色。

紀茉又突然想起陸揚說要把度假村送給她當做二十歲生日禮物的事情，原來他在很早以前就把什麽都規劃好了。

在她只惦記着眼前的訂婚儀式時，他已經想到了他們的未來。

紀茉覺得眼眶發酸，眼睛也越來越紅。

終于，她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不遠處的服務員驚訝極了。

怎麽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哭起來了？

任露也有些不知所措。

紀茉的哭聲太令人心碎了，同樣身為女人，她當然明白那樣的誤會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傷害。更何況，紀茉還獨自一人走了三年。

任露不清楚這三年她究竟去了哪裏，又是怎麽過來的。但是一個女孩子，剛滿十八歲就離開了親人，她過得肯定很不好。

任露思慮再三，決定給江彥知打個電話。

只是她剛才撥了號，紀茉就擡起頭，含着淚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沖她搖頭。她哽咽地懇求：“不要打電話，不要告訴陸揚哥哥。”

任露一愣，随即點頭，在電話還沒接通前，按斷了通話。

任露又安慰了紀茉片刻，紀茉才止住了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說：“任露姐，我想先回去了，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讓陸揚哥哥今天不要來找我？”

任露不解：“為什麽？既然誤會都弄清楚了，你不想見他嗎？”

紀茉抿唇，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沉默一會兒，任露答應：“好，我幫你。”

紀茉感激地看着她：“謝謝。”

任露苦笑，嘆氣道：“你不必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和任露告別後，紀茉在路邊打了輛車。

還沒到家，陸揚的電話就來了。

紀茉看着屏幕上陸揚的名字，眼淚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狠狠心，按了靜音，沒有接電話，任憑鈴聲響了一分鐘，直到自動挂斷。

過了不到半分鐘，陸揚發了微信過來：【任露都和我說了，你那個朋友是紀玫吧？她怎麽了？需不需要我幫忙？】

看到這條，紀茉心下稍安。

她現在真的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揚。

紀茉想了想回：【對不起陸揚哥哥，我手機快沒電了。玫玫下午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現在已經沒什麽事了，但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她。】

陸揚：【自己打車去的？】

紀茉：【嗯。】

陸揚：【需不需要我晚點去接你？】

紀茉：【不用，我今晚就住她家裏。】

紀茉：【我手機真的要沒電了，不聊了。】

陸揚：“……”

回到家，紀茉生怕陸揚還會找她，幹脆關了機。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也睡不着，一遍遍回想着錄音裏的內容。

“我九歲的時候就喜歡她。”

“我在度假村旁邊留了一塊地，已經造好了一套別墅，我打算等我們訂完婚，就帶她過去住。”

“小姑娘喜歡泡溫泉，到時候你說她會有多高興？”

“我準備以後把房子過戶到她的名下，你說藏的嬌，是指我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個個滾燙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間。

紀茉不記得自己是幾點睡着的，翌日醒來，窗外天光大亮。

她關了燈，趿着拖鞋去衛生間洗漱。

洗漱完畢，才想起來手機到現在一直都還處于關機狀态。

紀茉拿起手機，打開，陸揚的消息馬上就跳出來了。

發送時間是淩晨三點。

陸揚：【我臨時有事，要去京市一趟，最快今晚就回來。如果你今天身體還不舒服，給徐帆打電話，讓他帶你去醫院。他的手機號碼是1394878376。】

紀茉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個徐帆應該是陸揚的助理，昨天在陸氏集團的時候見到過。

她沒管這條信息。

白天的時候，紀茉找出了以前在英國畫的那些珠寶設計稿，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把已經完成的作品和還在構思中的部分分了下類。

等她見到何瓊女士，有必要的話，她會讓何瓊女士先看一下她的作品。

紀茉一看設計稿就很投入，修修改改，等她擡頭，窗外的夕陽早已遍灑大地。

她再次拿起手機，陸揚并沒有給她發消息或者打電話。

已經一整天過去了，他說最快今晚就能回來，是已經在回來的飛機上了，還是忙得沒空找她？

紀茉放下手機，起身去廚房做晚飯。

她一個人不喜歡太複雜的飯菜，給自己煮了一碗面，煎了一個荷包蛋，又在上面鋪了一層青菜，就算是很豐盛的晚餐了。

她在國外的那三年，幾乎都是吃自己下的面條，或者出門前在電飯煲裏熬一些粥，等回家就能吃上。

那個時候她忙着學習和打工，空餘時間不太多，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面煮好後，紀茉一個人坐在桌邊吃。

吃完，又去廚房把碗給洗了。

她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拿着遙控器一個個換臺。

每一個臺她都在看，又似乎什麽都沒看進去。

直到挂在牆上的鐘時針轉到了八點的位置，紀茉突然放下遙控器站起來，去廚房最下層的抽屜裏翻找東西。

她記得前天租房的時候房東說過，那個抽屜裏有必備的維修工具。

紀茉挑了半天，最後選了一把看起來挺鋒利的鉗子。

陸揚剛下飛機就接到紀茉的電話，他按下接聽，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小姑娘焦急的聲音：“哥哥，你在哪兒？”

“剛到機場。”陸揚腳步頓了一下，“找我有什麽事嗎？”

紀茉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你在哪個機場？”

陸揚：“湘蘭國際機場。”

“那正好。”紀茉心裏有一絲竊喜，又有點緊張地說，“你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來我家裏接我一下？”

“發生什麽事了？”

“我家的電閘突然跳了，我給房東打了電話，她說這邊經常斷電，可能要明天早上才會恢複。”紀茉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鉗子，低聲說，“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過來接我？”

陸揚眉心一跳，他知道她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以後就不敢在黑暗的地方待着，而且現在又是晚上……

陸揚驀地緊張起來：“別怕，我馬上就過去。”

紀茉乖乖地說：“好。”

陸揚還是不放心：“我記得你們小區門口有一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你睡了嗎？沒睡的話現在穿好鞋，開着手機的手電筒，去便利店裏等我。我大概半小時左右就到。”

紀茉又說了聲好：“哥哥，我不急的，現在是晚上，你讓司機開得慢一點，我可以等的。”

陸揚怎麽可能不急？

看着前面黑壓壓排隊過安檢的人群，他恨不得立刻長雙翅膀從他們頭頂飛過去。

過了安檢，陸揚把跟着他一起去京市的蔣彧丢在了機場，出門就上了車，催促岳山往紀茉家的方向開。

原本半個小時的車程，他們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紀茉家小區的門口。

車在路邊停下，陸揚第一時間下了車。

他邊打電話邊往便利店走，還沒接通，就看到便利店的玻璃窗後面，紀茉晃着腿坐在高腳凳上。在她的面前放了一杯關東煮，腳邊還有一只眼熟的行李箱。

是上次他讓人從酒店取回來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