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住一輩子

陸揚眯了眯眼睛, 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候，電話接通。陸揚停下腳步，隔着玻璃，他看到紀茉垂在凳子旁的兩條腿晃了晃, 手機放在耳邊, 看起來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哥哥。”

聲音聽上去也很高興。

陸揚看着她：“在哪兒？”

紀茉還沒發現陸揚, 一口咬下半個丸子, 嚼了幾下，含糊不清地說：“在便利店呀, 你不是讓我在那裏等你嗎？我很聽話的。”

“是嗎？”她吃東西的模樣像只小倉鼠，陸揚唇角彎起，“關東煮好吃嗎？”

紀茉：“好吃呀。”

才說完,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擡頭，這才發現陸揚就站在便利店的外面，距離她不到十米遠的地方。

長身玉立，身上還穿着下午開會時的西裝褲，脖子裏打着一根深藍色的領帶。他的頭額上沁出了汗，西服也有些褶皺, 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氣場。

紀茉想，幸好不是白天，要不然的話陸揚往這兒一站, 估計一整條街的人都要出來看他。

然而紀茉慶幸得太早, 她這想法剛産生, 就看到陸揚身邊多了兩個年輕的女生。

其中一個女生拿出手機，一臉期待又羞怯。紀茉和陸揚的通話沒有中斷，她依稀能聽到女生是在問陸揚要聯系方式。

紀茉歪頭, 一邊注意着陸揚的反應，一邊把剩下半個丸子送進嘴裏。

陸揚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紀茉，見狀，他只淡淡地掃了那個女生一眼，嗓音疏遠又冷漠：“抱歉。”

女生明顯有些失望，她強顏歡笑：“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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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揚擡了擡下巴：“看到那邊那個姑娘了嗎？”

聽了他這句話，兩個女生齊刷刷地側頭往便利店的玻璃窗裏看。

紀茉沒想到陸揚會突然提到自己，咀嚼的動作一停，表情有些呆滞。

看到她的模樣，不等兩個女生回答，陸揚輕笑了聲：“我所有的一切都歸她管，你們想要我的聯系方式，去問她。只要她答應，我沒有意見。”

“……”

話音落下，兩個女生全都面露尴尬。她們居然當着人家女朋友的面索要聯系方式，簡直就是大型社死現場。

要是早知道這男人不是一個人，她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自讨沒趣的。

“不好意思。”

兩個女生留下這句話，低着頭飛快地離開了。

多餘的人一走，陸揚挂斷電話，擡步往便利店裏走。

自動門打開，他徑直走向紀茉。低頭打量着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再三确認她沒有受到驚吓，才出聲詢問：“來多久了？”

陸揚看她的同時，紀茉也在看他：“沒多久，就一會兒。”

陸揚瞥了一眼地上的箱子，明知故問：“這是你的？”

紀茉點頭。

陸揚若有所思地盯了一會兒，舌尖舔了下後槽牙，慢條斯理地說：“那你動作挺快啊，黑燈瞎火的還能這麽快就整理好東西，比以前有進步。”

以前帶她出去旅游，讓她整理個箱子，她都能墨跡一整天。

“哦……”紀茉垂下眼，努力想理由，“那是因為我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放出來，所以才會那麽快。要是都擺好了，估計這會兒你得去我家裏接我。”

陸揚忍着笑，他已經知道先前那份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但他沒有拆穿她。他彎腰，把箱子提在手裏。

直起身體的過程中，陸揚擡眼，和她對視：“想跟我回家住？”

紀茉看他一眼，繼續端着：“那如果你不願意，送我去酒店也行。”

“怎麽會不願意？”陸揚不是看不出來，她這是在主動示好。雖然他還不清楚原因，可她願意跟他回去，總比她一個人住在外面要好，“吃飽了沒有？”

紀茉又點頭。

她本來就不餓，只不過是在等他的時候有點無聊，又聞到了香味，就順便點了一份。

“那走吧。”陸揚等她站起來，才和她一起往便利店外走，“去溪園嗎？”

紀茉擡頭看他：“你明天是不是還要去集團？溪園會不會太遠了？”

“不會。”意識到她在替他着想，陸揚很高興，“從溪園到集團，走高速也就四十分鐘，對我來說不算遠，而且，我在車上也能工作。”

這倒是。

紀茉答應：“那就去溪園吧。”

陸揚：“這次打算住多久？”

紀茉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一本正經地說：“房東說這邊小區電壓不穩是常事，今天太晚了，我明天聯系一下房東，看她怎麽說。”

“你租房簽合同的時候沒問清楚？”

“……”

紀茉一噎，果然撒謊騙人這種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她想了想說：“問了，可我也沒想到這麽嚴重，我這才住進來幾天啊。”

說這些話的時候，紀茉多少有點心虛，連步子都走錯一步。

“三天。”陸揚替她答了，見她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繼續問了。

到了車邊，他替紀茉打開門，“這地方你要是覺得方便就還留着，定金都交了，不能浪費。至于溪園，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最好……”

住一輩子。

最後幾個字和關門聲同時響起，陸揚心想她也聽不見。

重新住進溪園，房間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到處都是紀茉喜歡的布置。她以前不知道這是陸揚為她準備的，還以為是他要送給某個小妖精的，因此心裏多少有些膈應，住得也不是很開心。

然而現在不一樣，紀茉真是越看溪園越覺得喜歡。

翌日一早，紀茉剛醒，傭人就來敲門：“紀小姐，這是陸先生送給您的花，需要我替您擺好嗎？”

紀茉看着她手裏那一大束粉色的玫瑰，彎起了唇，心情很好：“給我吧，我自己來。”

傭人說了聲好，連帶着準備好的花瓶一起遞給她。

紀茉接過：“陸揚哥哥呢？”

傭人回答：“陸先生說集團有事，一大早就出門了，他說會盡量回來陪您用晚餐。他還說如果您一個人覺得無聊，可以去車庫裏挑一輛車，讓司機帶您出去玩。”

“溪園有司機？”

“今天早上剛來報道，是昨晚您睡下後陸先生吩咐鐘管家找的。”

這是專門替她配的呀。

紀茉心裏美滋滋。

插好花後，紀茉下樓用早餐。

鐘管家像往常一樣陪着她，會和她說一些溪園的情況。紀茉又問了幾句度假村的事情，鐘管家也挑能說的說了給她聽。

一整天，紀茉都沒有出門的意思。

溪園夠大，足夠她逛，更何況還有鐘管家陪她。鐘管家是一個很善言辭的人，不管她說什麽，鐘管家的回答都不會讓她覺得太無聊。

紀茉還發現，她這次住進來，溪園裏的傭人們對她的态度要比之前要好得多，不再讓她覺得她只是一個客人。

紀茉還去了後院的那片菜地，蹲在地裏指着一只西瓜，笑眯眯地回頭看向鐘管家。

鐘管家無奈失笑，朝她點了點頭。

紀茉高興地拔斷了西瓜的藤，也不要別人幫忙，自己一路抱着進了廚房。

紀茉在溪園住了幾天，沒說什麽時候走，陸揚也沒有問，鐘管家更是不會問這些。自從紀小姐住進溪園以後，陸先生也每天都會回來，這座空置近三年的宅子，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氣。

這天晚上陸揚回來，給紀茉帶了一個消息：“這個周末何老董事長八十歲生日，在海倫酒店辦壽宴，何瓊也會去。”

聞言，紀茉眼睛一亮：“你也會去嗎？”

陸揚說：“當然。”

不止是他，陸家所有人都收到了邀請函。

“那我呢？”紀茉上前一步，可憐兮兮地看着他，“我可以去嗎？”

陸揚好笑：“你有邀請函嗎？聽說何老董事長近來身體不太好，為了保證他的安全，宴會上配了上百人的安保隊伍，沒有邀請函不能進去。”

“……”

這玩意兒紀茉肯定是沒有的，但她也知道陸揚一定有辦法帶她進去。

她歪頭，眨了眨眼睛，“哥哥，你幫幫我？”

“幫你可以。”陸揚就在等她這句話，對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他唇角揚起，饒有興致地開口，“我有什麽好處？”

“……”紀茉有一瞬間的無語，“你想要什麽好處？”

記得以前她找他幫忙，他從來都是一口答應下來，不會提任何要求的。

果然這些年她不在，他變壞了，變得越來越會做生意。

陸揚故意逗她：“我暫時還沒想好，不如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紀茉看着他，慢吞吞地開口，“你是趙敏嗎？”

陸揚輕笑，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就你這小身板，還想當明教教主呢？屠龍刀拿得動嗎？倚天劍舉得起來嗎？”

“……”

兩天後，陸揚将邀請函帶給了紀茉。

有了這份邀請函，紀茉就等于有了見到何瓊女士的機會。

到時候她在宴會上找個時間，把凱莉夫人寫的那封推薦信交給何瓊女士，她相信以凱莉夫人和何瓊女士的交情，讓她去“HE&ME”學習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在壽宴的前一天，紀茉接到紀玫的電話：“茉茉，我在你家門口。你不在家嗎？我怎麽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開門？”

“……”

紀茉這些天沒和紀玫聯系，因此她搬回溪園的事情也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我不在家。”紀茉說，“你怎麽突然去我家了，有事兒嗎？”

“想讓你陪我逛個街，去買件禮服。”

紀茉一愣：“你買禮服做什麽？”

在她的印象裏，紀玫從來沒有參加過晚宴之類的活動。而且禮服好看是好看，但華而不實，紀玫一個窮學生，根本沒有買禮服的必要。

“我明天要陪別人去參加一個晚宴，需要一套禮服。”紀玫說，“我沒有挑禮服的經驗，所以想請你幫個忙。你是在忙嗎？”

“不忙。”她這麽說，紀茉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我可以陪你去，不過我現在離市中心有點遠，過去的話可能得一個小時左右，不如你先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沒問題，我去太古街上的咖啡店等你。”

紀玫說完，直接轉身下樓。

挂電話後，紀茉換了身衣服，讓司機把她送去太古街。

太古街是以前她和紀玫經常約着見面的地方，多年不來，街上還是很熱鬧，到處都是熟悉的門面，以及她喜歡去的餐廳。

到了咖啡店，紀茉在紀玫對面坐下。

紀玫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說：“剛才我沒來得及問，你說你離市中心有點遠，又不在家，該不會是去了湘山腳下的某套別墅吧？”

“……”

紀茉臉一紅，“你知道的太多了。”

“不是我知道的多，而是你回湘蘭，總共也就那麽幾個人知道你的行蹤。”紀玫說，“這次是陸總把你帶去的，還是你主動過去的？”

紀茉看她一眼，輕聲說：“我家電閘跳了，沒電了，我只能暫時去他那裏住幾天。”

紀玫看着她，挑了挑眉。

這可不像剛回來那天的紀茉，她剛回來的那些天，是寧可自己去住酒店，也不會主動去陸揚家裏住的。

“所以，你們這是和好了？”紀玫好奇。

“算是吧。”紀茉想了想，覺得沒有瞞她的必要，于是說，“我已經知道我三年前聽到的那個電話，其實都是誤會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

“嗯。”紀茉點頭，“真的。”

得到這樣的答複，紀玫沒有再往下問。

三年前她就能感覺到，紀茉和陸揚之間，很可能只是一個誤會。但她作為外人，沒有辦法幹涉他們的感情.事。現在聽說他們重歸于好，她是真心替紀茉高興的。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就去了附近的商場。

在進店以前，紀茉問紀玫：“你要去參加什麽宴會？陪誰去呀？”

紀玫說：“就是明天晚上何氏集團董事長的壽宴，江浩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是缺個女伴，讓我陪他一起去。”

“啊？”紀茉停下腳步，沒想到紀玫也會去，她吃驚地說，“何老董事長也邀請了陸家參加，明天我也會去。”

紀玫眼睛一亮，這一刻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紀茉的手臂，激動道：“啊啊啊真的嗎？茉茉你也要去？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沒參加過這樣的宴會，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

她的聲音太響，一下子引來了周圍很多的目光。

不遠處，兩個女人也往她們方向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嗤笑：“真是個土包子，參加一次夜宴還能激動成這樣。”

她旁邊的女人也笑了下：“走吧，不管她們，聽說Z家今天上了新款禮服，我們去看看。”

紀茉和紀玫沒注意到二人。

兩個人去了專門賣禮服的那一層，裏面有很多大牌的門店，還有一些相對比較普通。紀玫買不起太貴的，就去了價格較低的幾家店。

挑禮服的時候，紀茉問道：“江浩沒有女伴嗎，為什麽要叫你去陪他？”

“我也不清楚。”紀玫原本還有些擔心，不過現在得知紀茉也會去，她就沒什麽可怕的了，無所謂道，“反正他會給錢，禮服的錢他也會給我報銷，我就當是一份包吃包喝的兼職呗。”

聞言，紀茉忍不住笑了出聲。

只不過她沒來得及說話，門口就有另外一個笑聲傳來。

那笑聲，怎麽聽都像是不懷好意。

“原來是個打工妹，我就說呢，怎麽有人參加個宴會都感覺能上天似的。”

“……”

紀茉和紀玫雙雙回頭。

看清來人，紀茉本能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