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吳風領命去了禮部?, 當衆宣布了聖上口谕。
禮部?尚書宋林誠得了這棘手?的差事,一個腦袋兩個大?,尤其是想到家中?送進宮的林念瑾, 越發覺得焦頭爛額。
他跪地不起, 不肯接旨:“吳大?人,自古以來就沒有把嫔妃遣散回家這一說……”
口谕宣讀完畢, 吳風往旁邊側了一步, 躲開宋尚書的跪拜,直接打斷他:“宋大?人不必多慮, 如今這不就有了。”
宋林誠一臉愁容地訴苦道:“即便是真有, 可一無?相應律法, 二無?前例, 禮部?實在?無?從下手?。還請吳大?人代為向陛下傳達, 微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吳風右手?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摩挲了一下, 皮笑肉不笑:“宋大?人這是辦不了,還是不想辦?”
看着吳風那出劍前慣有的動作, 宋林誠臉色不大?好看,壓着脾氣耐着性子說道:“吳大?人也知道,如今宮中?的娘娘們,那都是朝中?諸位大?人家的千金, 這幾日朝堂上吵成什麽樣,吳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這差事, 着實難辦啊。”
吳風臉上笑容漸濃,聲音卻越發冷飕飕:“宋大?人這是, 想違逆聖意?”
一頂抗旨的帽子扣下來,宋林誠臉色變了變, 不敢再推拒:“微臣、接旨。”
“這就是了嘛。”吳風伸手?把宋尚書扶起來,笑容真誠了不少:“那吳某這就回去向陛下複命。”
宋林誠對着吳風的背影嘆氣:“吳大?人,只是此事史無?前例,禮部?得細細商讨,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個章程來……”
吳風轉身,笑得一臉和氣:“對了,宋大?人,陛下還說了,只給三?天時間,若是這事拖得太久,陛下只能先把貴府出來的那位姑娘先送回府上去。”
宋林誠臉色一僵:“這,這……”
吳風也不等?他“這”完,一拱手?:“還請宋大?人自行定?奪,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待得吳風走出門去,禮部?衆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讨主意。
“尚書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這差事當真是棘手?,辦得好,得罪同僚,辦不好,怕是陛下要?怪罪。”
“是啊,宋大?人,只有三?日期限,還請宋大?人盡快拿出個主意。”
宋林誠臉色極其難看,不耐煩地一揮袖子:“你等?且先去忙,待我思量一二。”
見他臉色不對,衆人不敢再吵,依言散開。
宋林誠在?原地站了片刻,若無?其事走回書案,拿起桌上尚未看完的案宗看着。
可剛看了兩眼,他啪地一聲把卷宗重重摔在?了桌上。
當晚回到家中?,宋林誠連晚飯都沒吃,黑着臉直接躺到了羅漢床上,伸手?按着太陽穴。
宋夫人見狀,忙上前問?:“夫君何事如此憂愁?”
此事雖為朝堂上的事,可事關林念瑾,宋林誠也不隐瞞,把事情仔細說了。
聽完,宋夫人震驚無?比:“古往今來,可從未聽說還有把嫔妃送回娘家的道理。”
宋尚書眉頭緊鎖:“誰說不是呢。如今這差事落到老夫身上,老夫無?論如何辦,都落不下個好來。”
宋夫人面露擔憂:“老爺,那念瑾,可也在?出宮之列?”
宋尚書:“陛下的旨意是所有嫔妃,念瑾自然也在?裏頭。”
宋夫人當即犯起愁來:“老爺,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勉兒知道,怕是又要?鬧了。”
“自打念瑾進了宮,勉兒病了好幾場,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如今已?經?脫了相……”
宋夫人說起小?兒子,心疼得掩面落淚:“若是早知道念瑾又會被送回來,當初不如就順了勉兒的意,讓念瑾做個姨娘也好。”
宋尚書伸手?拍拍宋夫人的胳膊,嘆氣安慰道:“夫人不必懊悔自責,當時你我也是不知會有今日這麽一遭。”
宋夫人重重嘆氣:“那如今怎麽辦?如今念瑾若是回來,哪怕是陛下的旨意将?她送回來的,可畢竟也曾是陛下的妃子,你我該如何待她。”
宋尚書:“好吃好喝供着吧,不然還能怎麽着。陛下的心思誰也捉摸不透,誰能保證哪日不會興起,又召了這些娘娘們進宮。夫人也莫要?與她生了隔閡,就當成個尋常晚輩便好。”
宋夫人唉聲嘆氣:“事到如今,我自不會與她置氣,我只是擔心勉兒那裏。”
宋尚書從羅漢床上坐起來,琢磨了一番說道:“不行,不能讓書勉留在?家中?,明?兒就讓書勤親自将?他送去書院。”
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屋門口的宋書勉冷不丁出聲:“爹,娘,孩兒不去書院,孩兒要?在?家等?瑾兒回來。”
宋尚書夫婦對視一眼,神色齊變,如臨大?敵。
宋書勉形銷骨立,整個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就那麽面色蒼白地扶着門框站着,仿佛一松手?便要?不穩倒地。
宋夫人心疼得不行,忙起身去将?宋書勉慢慢扶着走過來:“勉兒,你聽娘給你說,念瑾她如今已?是宮妃,就算回來家中?,你們二人也不可能在?一起。”
宋書勉聲音虛弱:“可是娘,兒臣都知道了,陛下下旨遣散後宮,那念瑾便就還是以前的念瑾,和陛下再無?幹系,為何我們不能在?一起?”
他推開宋夫人的手?,撩起衣擺跪在?二人面前的地上,尚未開口已?然先紅了眼眶:“爹,娘,沒了念瑾,兒子活着如同行屍走肉,着實無?趣。若是念瑾回家,請允許兒子和她成婚可好?兒子懇求爹娘答應。”
說罷,宋書勉用兩只瘦骨嶙峋的手?拄在?地上,咚地就磕了一個頭。
“勉兒,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宋夫人彎腰就去扶。
可宋書勉掙脫開來,就是不肯起來,磕一個頭,說一句“兒子懇求爹娘答應”。
再磕一個,再說一句。
幾個起落,額頭上已?經?磕破了皮,鮮血直流。
宋尚書怒斥出聲:“你個不争氣的東西,為了個女子這般逼迫你的父母,先前我同你娘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如今更不會同意,你少在?這癡心妄想。”
看着自幼乖巧惹人疼愛的小?兒子變成了這副模樣,宋夫人心痛不已?地勸着:“兒啊,如今念瑾是宮妃,就算被送回來,那也是陛下的女人,別說你不能娶,怕是這世上,也再無?人敢娶。”
可宋書勉卻仿佛沒聽到一般,往旁邊挪了挪,繼續咚咚往地上磕頭:“兒子懇求爹娘答應。”
看着執拗的小?兒子,宋夫人心如刀絞,扯又扯不起,頓時崩潰大?哭,坐在?地上,用手?接着宋書勉磕下來的額頭:“兒啊,你這是作甚啊。”
宋尚書勃然大?怒,從羅漢床上跳到地上,擡腳就想去踹宋書勉:“你個逆子,你這是要?逼死?你爹娘。”
宋夫人忙起身抱住宋書勉護着他:“老爺,勉兒還病着,可打不得。”
“爹,息怒,息怒。”宋書勤一臉焦急地跑進來,擋在?坐在?地上的母親和弟弟面前,接下了宋尚書的那一腳。
随後上前,先把宋夫人扶起來,攙到羅漢床上坐着。
而後才伸手?,把仍在?那木然磕着頭的宋書勉拎了起來,把他往椅子上一按,擡手?不輕不重在?他臉上來了一巴掌。
斥道:“宋書勉,你看看你如今像個什麽樣子。大?丈夫頂天立地,你如今為了兒女情長将?自己折磨成這般鬼模樣,你可對得起爹娘的養育之恩!”
臉上挨了一巴掌,宋書勉呆愣住。
片刻後,頂着血跡斑駁的額頭擡起頭來,雙目猩紅,哀求道:“大?哥,我只想和瑾兒在?一起,你幫幫我可好?”
宋書勤心痛萬分?,伸手?在?自家弟弟那一捏滿手?是骨頭的肩膀上拍了拍,嘆口氣溫聲道:“你先去大?哥院裏等?着,我同爹娘說會兒話便來。”
話落,他喊了自己的小?厮進來,将?宋書勉架走了。
門關上,屋內只剩下三?人,宋書勤這才躬身道:“父親,母親,二弟性子執拗,先前大?夫又一再叮囑,說二弟得了郁症,一定?要?讓他開懷才好,如今念瑾還未曾回來,您二老何不先順着書勉來說。”
“郁症,我看就是矯情,為了個女子就要?這般尋死?覓活的,我看他這日子就是過得太舒坦了。”宋尚書氣得不輕,一拍桌子怒道。
宋夫人邊哭邊說:“老爺,大?夫都說了,郁症是心病,不是矯情,你也看到了勉兒都瘦成什麽樣了,嗚嗚,若是當初知道會如此,我何不順了他們的意,非得求個什麽門當戶對,如今勉兒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麽錦繡前程。”
宋書勤嘆氣:“母親,過去的事不提也罷。但如今,二弟的病我們還是要?仔細着,大?夫都說了,再這般下去,二弟便是哪一日想不開……,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聽這話,宋夫人哭得越發傷心:“我的勉兒啊,是為娘錯了,是為娘害了你啊。”
宋尚書愁容不展,不再做聲。
一時間,屋內只有宋夫人的哀哀哭泣聲:“這可如何是好啊。”
宋書勤:“父親,母親,兒子倒有個主意。”
宋尚書和宋夫人齊齊看向他,異口同聲道:“快說。”
宋書勤:“若是念瑾當真回到家來,我們便不要?再管他們二人如何相處吧。”
宋尚書一臉的不認同:“難道還當真讓書勉和念瑾成親?那豈不是在?打陛下的臉,若是因為此事惹得龍顏不悅,我宋家又有幾條性命去搭。”
想起永平王同他提起過,念瑾問?的那句“宋書勉還活着”,宋書勤意味深長道:“兒子的意思是,書勉仍舊對念瑾念念不忘,可念瑾的心意,卻未必依舊。”
在?宋尚書夫婦詫異的目光中?,宋書勤不再多說,匆匆告退,趕回院中?。
宋書勉見宋書勤回來,站起身來,目露期盼:“大?哥,爹娘可曾答應?”
宋書勤拍拍他的肩膀:“你呀,都已?經?快十七了,還是這般又固執,又沖動。”
宋書勉面露愧色:“大?哥教訓得是,可失去念瑾一次,我生不如死?。如今老天垂憐,讓我有機會和瑾兒再續前緣,我一定?不能再錯過。”
宋書勤坐在?桌子對面,看着自家身量尚未長成,如今瘦得跟竹竿一樣的幼弟,輕嘆了口氣:“書勉,為兄只問?你一句,若是念瑾對你的心意已?經?不複從前,你待如何?”
宋書勉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聞言一愣,怔忪了許久。
等?再開口,少年略微沙啞的聲音,滿是悲涼。
“若是瑾兒不再、不再心悅于我,那只要?她開心,我便不再糾纏于她。”
宋書勤看得心酸,伸手?在?自家弟弟肩膀上拍了拍:“好,那我便去說服爹娘,不再幹涉你和念瑾的事。”
宋書勉面露喜色:“多謝大?哥。”
宋書勤:“方才大?哥打你,可打疼了?你可怪大?哥?”
宋書勉搖頭,絲毫不在?意:“沒有打疼,我知道大?哥是為我好,我不怪。”
宋書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話。
宋書勉起身告辭:“大?哥,我去瑾兒的院子看看可還缺什麽。”
宋書勤:“去吧。”
宋書勉出門,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地說:“常順,表姑娘的院子得命人天天打掃。”
常順扶着他:“公子,您早就吩咐過了,裏面的東西也都沒動過,和表姑娘離開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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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剛一下朝,尚未回到泰和宮,半道上就被永平王攔住,拉着就往壽寧宮去。
“皇兄,母後讓小?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菜,特意遣了我來喊你過去一同用膳。”永平王笑着道。
陸離神色淡淡:“這又是你的主意吧。”
永平王溫和笑着:“皇兄這次可猜錯了,這頓飯,我是借了皇兄的光才有的吃。”
陸離看了一眼永平王,沒再說話。
二人進了壽寧宮殿門,先給太後請安。
陸離态度恭敬:“兒臣給母後請安。”
永平王也面帶笑容跟着請安,态度倒是随意許多:“兒臣見過母後。”
太後坐在?榻上,笑着擡手?:“都起來吧,這最後兩道菜馬上就好,先喝杯茶稍等?片刻。”
待得宮女上前将?二人的披風接了過去,二人坐到椅子上。
太後目光慈愛:“難得見你兄弟二人一同到哀家這壽寧宮來坐坐。”
陸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目光卻是看向門口方向,沒有接話。
看着陸離那一臉疏離冷漠的樣子,太後眉頭微皺,也不再言語。
屋內陷入沉默。
永平王見狀,笑着道:“方才母後不是還同兒臣說,要?與皇兄有體己話說嘛。”
看着滿面笑容的永平王,太後緩和了面色,先對身旁的荊嬷嬷吩咐道:“你們且先下去吧。”
荊嬷嬷應是,帶着殿內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魚貫而出。
殿內剩下母子三?人,太後這才開口:“遠之,哀家這心裏啊,總是還把你當成那個尚未長大?的孩子,那日哀家的語氣急切了些,你莫往心裏去。”
陸離轉頭看着太後,微微躬身,鳳眸微垂:“兒臣不敢。”
太後接着說:“當年,只因你是先皇的嫡長子,又是儲君,母親對你寄予厚望,這才對你過于嚴厲了些。”
陸離颔首,語氣平淡,看不出喜怒:“兒臣知道。”
太後:“哀家知道,你心裏怕是在?怪哀家偏心,可你身為钰兒的兄長,你也知道,钰兒他自幼……”
陸離看了一眼永平王,就見他面帶略微尴尬的笑,端起了茶杯,不停地喝着茶。
陸離出聲打斷還要?往下說的太後:“母後,兒臣不曾怨怪母後偏疼逸安,母後也不必當着逸安的面,說起這些陳年舊事。”
太後看了一眼永平王,目露心疼,語帶歉意:“钰兒,母後并非有意……”
永平王放下茶杯,對着太後笑了笑:“兒臣無?妨。”
陸離手?指擡起,輕扣了下椅子扶手?:“母後想說什麽,直接說便是。”
太後:“好,那哀家便問?你,你要?将?那些嫔妃送回家去,可是因為當初哀家未經?你同意,便接進宮來,你在?生哀家的氣?”
陸離語氣平靜:“并非。”
太後面色緩和:“那便不必将?她們送走,大?不了日後不見她們便是,哀家也會叮囑她們莫要?到你眼前煩你。以往是哀家抱孫心切,日後定?然不會再逼迫于你。”
連着多日,那些宮妃的母家的夫人們不知疲倦地往宮裏遞牌子,想來壽寧宮請安。她自是知道是這些夫人為的是什麽,一律讓人擋了。
可住在?宮裏的宮妃們卻是躲不過,日日結伴到她跟前哭哭啼啼,吵得她不勝其煩。
這些個女子都是她做主納進宮來的,若是就這麽送走,她這個太後的顏面,也不用再要?了。
陸離擡眸看向太後:“母後,逸安可有同您說起,兒臣已?有心儀之人。”
太後:“你有心儀之人那是好事,迎進宮來便是,随你怎麽寵她,哀家絕不幹涉。”
陸離語速緩慢,語氣堅定?:“可兒臣想娶她為妻,封她為後,給她個清淨的後宮。”
他一定?要?在?和淺淺見面之前,把後宮清理幹淨。
太後嘴角的笑意一瞬間僵住。
眼看着氣氛不對,母子二人又要?起争執,永平王放下茶杯,起身笑着對太後使眼色:“母後,兒臣餓了,可否先用膳?”
太後只得作罷,起身道:“罷了,先用膳。”
片刻之後,三?人圍坐桌前。
陸離望着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一抹自嘲地笑。
太後指着桌上的龍井蝦仁,吩咐布菜宮女:“這蝦仁是陛下愛吃的,給陛下盛一些。”
陸離冷面不語。
永平王笑着伸出碗去,截過了布菜宮女用勺子盛起來的蝦仁,對着太後使了個眼色:“母後,這是兒臣愛吃的。”
太後面色一僵,随即笑了:“你們兄弟二人一同長大?,哀家這都記混了。”
随即又吩咐道:“那把那道鮮蝦馄饨給陛下盛兩個,讓陛下嘗嘗鮮。”
宮女應是,換了個勺子撈起兩個馄饨,準備倒在?皇帝陛下面前的白玉碗裏。
永平王剛把龍井蝦仁放嘴裏,一聽這話,也來不及嚼直接吞了,随後把碗伸出去,再次把馄饨截了過去:“母後,這個也是兒臣愛吃的。”
衆人都沒說話,空氣中?彌漫着既尴尬又緊張的氣氛。
半晌,陸離起身,拱手?:“還有奏章未批,今日就不陪母後用膳了,兒臣告退。”
說罷,站直,轉身就走,連披風都不拿。
看着那決絕的背影出門而走,太後臉色一黑,把手?裏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哀家精心為他準備了一桌子膳食,哀家還有錯了!”
永平王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碗裏的兩個鮮蝦馄饨,戳了兩下後,湊到太後身邊輕聲提醒道:“母後,您忘了,皇兄他一直對蝦過敏。”
太後猛地看向永平王,一時竟沒說上話來。
永平王嘆了口氣,又說:“母後,桌上這些菜,大?都是兒臣喜歡吃的。”
太後神色讪讪,随後轉頭怒斥殿內所有人:“這麽多人,就沒一個長腦子的!”
一旁服侍的宮女和太監撲通跪在?地上,不敢做聲。
太後身邊站着的荊嬷嬷也跟着跪在?了地上,請罪道:“太後息怒,是老奴一時疏忽了。”
永平王看着戰戰兢兢的宮人們,出聲讓他們退下,這才說道:“這也怪不得母後,皇兄自幼便喜怒不形于色,母後和宮人不知道皇兄喜好,也屬、正常。”
別人不知道正常,可身為母親,卻不知道自己孩兒喜愛吃什麽,更不知道他對蝦過敏,實在?是說不過去。
永平王幹巴巴勸了兩句,自己都說不下去,遂起身道:“母後先用膳,兒臣先去看看皇兄。”
太後回神,看着一桌子的菜:“钰兒,你這還沒吃幾口,吃過再去也不遲。”
永平王:“兒臣去皇兄那裏蹭飯,餓不着。”
永平王往外走,正遇上進來取陸離披風的鄭福。
“本王來。”他伸手?從架子上拿下二人披風,越過鄭福直接出門。
見皇帝陛下明?明?高大?卻莫名有些蕭瑟的背影已?經?到了壽寧宮院門口,永平王急步追過去:“皇兄,等?等?臣弟。”
可陸離就如未曾聽到一般,依舊大?步流星往前走,絲毫未做停頓。
出了院門,又追了一小?段路,永平王這才把人追上。
他将?披風往陸離肩上一披,笑着埋怨道:“皇兄知道臣弟這腿腳不利索,就不能等?等?。”
陸離伸手?将?披風的帶子系好,冰冷如霜的面容稍微緩和:“不必為了逗朕開心,便拿你自己打趣,朕不喜歡聽。”
永平王笑了:“皇兄,可否容臣弟去你那一同用膳?”
陸離轉身往前走,面無?表情:“随你。”
兄弟二人并肩向前,鄭福等?人在?後頭遠遠跟着。
永平王:“皇兄,母後她老人家上了年紀,糊塗了,有些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陸離:“少啰嗦,朕不愛聽。”
“成,那就不說母後。”永平王作罷,随即又問?道:“皇兄,那臣弟問?個和那些即将?送走的宮妃有關的問?題可成?”
陸離不在?意道:“說。”
永平王:“那些宮妃被送回家中?之後,可允許她們再行嫁人?”
陸離:“自是可以。朕從未碰過她們,若有必要?,朕可出份文書,以證她們的清白。”
永平王:“……那倒是不必了,那日皇兄在?朝堂上已?經?說了‘完璧歸趙’,世人自是明?了。”
陸離好奇看了一眼永平王:“你這是看上了哪個,若是看上,直接領走便是。”
永平王臉色一凜,忙不疊擺手?:“皇兄,此等?玩笑可開不得。”
陸離:“那你何來此一問??”
永平王:“替他人問?的。”
這是宋書勤托他想皇帝打聽的。
一聽不是永平王自己想問?,陸離興趣缺缺地轉過頭去:“只要?出了這宮門,那些女子和朕再無?幹系,婚姻嫁娶憑其自由。”
永平王嘆氣:“可她們都曾是皇帝的妃子,怕只怕世人忌憚,無?人敢再娶,這些女子怕是要?一輩子孤獨終老了。”
陸離蹙眉。
若是這些女人不嫁出去,回頭淺淺會不會懷疑他和她們藕斷絲連?
不行,一定?要?讓她們早日嫁出去才好。
陸離想了想說道:“那朕就給她們每人賜份嫁妝,再頒一份旨意,若是誰家迎娶這些女子,另外有封賞。”
見皇帝如此幹脆絕情,永平王猜到他的用意,笑得幾欲捧腹:“皇兄日後,怕不是也同民間那些懼內的男子一般,被嫂嫂拿捏得妥妥帖帖。”
“陸遠之,今晚該你唱曲兒了,快唱。”
“陸遠之,我生氣了哦。”
“陸遠之,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好了。”
陸離想象一下小?姑娘叉腰跺腳,兇巴巴說話的模樣,眉梢飛揚,忍俊不禁:“有何不可?”
見皇帝陛下竟然認了,永平王朗聲大?笑:“真是沒想到,皇兄竟然也有這一日,我此刻都迫不及待要?見見皇兄那位心上人,看她有何天大?本事,讓皇兄如此。”
陸離冷哼一聲沒說話。
他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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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散後宮的事宜,進行得十分?緩慢。
且不說太後遲遲不肯松口,也不說前朝的大?臣們,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耀和顏面,日日在?朝堂上喧嘩不休。
單說宮妃們,那是堅決不願意出宮的。
對他們來說,進宮為妃,那代表着家族顏面,象征着榮華富貴。
雖然如今陛下不喜她們,可若能留在?宮中?,後宮統共這麽大?,今日不見明?日見的,誰又能保證他日陛下不會改變心意呢。
可如若出了宮,那有朝一日獲得聖寵的希望,可就徹底破滅了。
是以,嫔妃們都尋了門路往家裏遞了話,懇請父兄家族幫助在?前朝使力,一定?要?讓陛下收回成命,把她們留在?宮中?。
而她們則不顧太後和秦貴妃免了請安的命令,仍舊勤快地往壽寧宮和景運宮跑,竭力地刷存在?感,生怕有什麽消息落在?了人後。
唯獨林思淺閉門不出,一邊跟着竹香學繡花,一邊靜靜等?着遣散之日的到來。
她的大?樹荷包都已?經?繡好了,竹香繡來準備拿去出宮去賣的帕子也攢了一摞。
可遣散後宮一事,卻仍舊拖拖拉拉的沒個新?消息傳來。
林思淺有些心急,把手?裏的繡繃往桌上一放,抱起小?橘貓,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小?聲和竹香吐槽:“皇帝陛下也不給力啊。”
連着多日,林思淺日日給竹香描繪出宮以後那自由自在?的生活,竹香早就未來的生活很?是向往。
聞言,附和道:“主子,葉安不是說,陛下已?經?把這事兒交給禮部?去辦了嘛,想必也快了。”
林思淺:“可壞就壞在?,禮部?尚書是宋書勉他爹啊。他定?然是不想我回尚書府去的,你看這事都拖了兩天了,還沒個動靜。”
有那麽一剎那,林思淺突然悲觀地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事兒可能會無?疾而終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林思淺的心情就有些低落。
可事情還未定?,她又不想很?悲觀,吸引力法則不是說了嘛,想什麽來什麽。
所以,當晚上和陸遠之連上線,林思淺就滿懷憧憬,積極地和陸遠之暢享起未來:“哥哥,等?見面以後,我們一起做一百件事吧。”
陸離好奇道:“何為一百件事?”
林思淺:“我在?話本子上看的,說是戀人之間,要?一起做一百件事,這樣共同的經?歷多了,感情就會穩固。”
陸離笑着答:“好,那我們就做一百件事。淺淺想做些什麽?”
林思淺有些興奮,跪趴起來:“嗯,現如今是冬天,若是我們能很?快見面,我們可以一起吃火鍋,等?下雪了可以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等?到除夕可以一起看煙花。”
陸離一一重複着:“吃火鍋,堆雪人打雪仗,看煙花,好,我記下了,還有呢?”
林思淺:“等?過了年,正月裏可以看燈會,到了春天可以踏青,蕩秋千,夏天可以釣魚,秋天可以一起曬太陽,看話本子,我們還可以一起做飯,好多好多事情做呢,嘿嘿。”
陸離也跟着笑了:“我可以幫淺淺畫眉,梳頭,帶淺淺騎馬。”
林思淺:“可是哥哥,我不會騎馬。”
陸離:“無?妨,我可以教你。”
“嘿嘿。”想象了一下騎馬馳騁的感覺,林思淺開心地笑了。
随後禮尚往來:“哥哥,你上次說快把自行車做出來了,那等?你做好,我教你騎自行車。”
陸離:“那就有勞淺淺了。”
林思淺想了想又說道:“對了,我們還可以一起穿情侶裝。”
陸離:“何為情侶裝?”
林思淺解釋道:“我們是戀人呀,我們穿一樣顏色,或者一樣款式的衣裳,便是情侶裝了。”
陸離微微點頭:“原來如此,好,那待我們見面,我便讓人做上一些情侶裝來,日日和淺淺一起穿。”
林思淺捂着嘴吃吃傻笑:“也不用日日都穿的,偶爾穿一兩次就行了。”不然太嘚瑟了吧。
陸離:“好,聽你的。”
林思淺:“哥哥,這也沒多少件,你有空想想,我有空也想想,回頭我們湊夠一百件。”
陸離溫聲應:“好,我待會兒全記下來,回頭再添加。”
兩個人開開心心地聊了好一陣子,又彼此唱了小?曲兒,氣氛可謂相當愉快。
可臨到挂了,林思淺聲音恹恹的:“哥哥,我這邊,怕是還要?等?上一陣子了。”
陸離一聽,心頭一緊:“可是有什麽變故?”
林思淺:“沒,就是怕是沒我想象的那麽快,還得等?上一些時日。”
陸離:“能見那便好,多久我都等?得。”
林思淺吸了吸鼻子:“哥哥,你永遠都是這麽好。”
一場愉快的聊天,林思淺心裏頭甜滋滋的,先前的郁悶也一掃而空。
遠之哥哥說了,多久都等?她。
是的,好事多磨嘛,不用那麽着急。
通話切斷,林思淺跪坐在?床上,雙手?合十對着泰和宮方向,虔誠地彎腰拜了又拜。
拜完怕沒效果,想了想又學着那日竹香的樣子,往被子上磕了個頭:“皇帝陛下,一定?要?加油啊!”
磕完,這才帶着笑意鑽進了被窩,把熱乎乎的小?橘貓撈進了懷裏,閉眼睡覺。
第二天一早,林思淺還沒醒,木棉就來禀報:“主子,陛下差人送嫁妝來了。”
林思淺從被子裏拱出一顆亂蓬蓬的腦袋,睡眼惺忪:“什麽嫁妝?”
木棉神色古怪:“說是陛下給各位娘娘們日後出宮嫁人的添妝。”
林思淺一聽還有遣散費,蹭地跪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不停地搓手?:“當真?是給銀子還是給什麽?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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