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8℃

“我聽說啊，”小櫻将他拉到道場大門邊，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道：“我們班T大的第二個保送名額本來不是佐助君，不過，多虧了——”

“——小櫻？佐助？”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小櫻一驚之下止住了言語，迅速滿面笑容轉頭道：“紅豆老師。”

“老師。”佐助微微點頭。

站在他們身後的紅豆看上去有點狼狽，發梢和衣服下擺都沾了水漬，如同鳴人一般咧嘴笑着。

“老師怎麽來了這裏？”小櫻疑惑道。

“外面下大雨了，”紅豆指指窗戶，“剛巧我走到這附近，就沖進來了……啊啊啊真糟糕根本沒帶傘的樣子。”

佐助一愣，想起自己的傘好像也忘了拿出來。他沒想到今天已經是十月中旬了，天氣還是說變就變。

“沒關系！”小櫻立刻道：“老師可以和我用一把，我家就在老師家附近。”

“诶诶？這樣可以嗎？你們不是還要訓練？”

“反正下雨路不好走，我讓他們早點回去就好了嘛，而且，也已經7點50了啊。”小櫻看了一眼表，又打開窗戶向外瞧瞧，果然大雨傾盆而下，地上已經積聚起了好幾個水坑，空中漫天不散的烏雲昭示着這場雨仍有變烈的趨勢。她回首便沖館內喊道：“下雨了！大家解散！”

一時間道場裏諸如“诶诶總算自由了！”“太好了！”之類的聲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那老師，我去拿傘，順便換衣服~”

紅豆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對他衷心地發出贊嘆。

“啊~櫻同學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啊……和佐助同學也十分相配呢。”

沒想到話題會以這種方式扯到自己身上的佐助嗆了一口，冷冷道：“別随便把我和別人扯到一起。”

“诶诶？難道佐助不喜歡小櫻同學嗎？男孩子要珍惜眼前人嘛，現在的時代啊，比櫻同學更體貼漂亮的人真是難得見了……”

紅豆背後的道場大門被推開，佐助轉過目光，來人穿着一件黑色長風衣，戴着眼鏡，頭發仍束着，看上去剛剛工作完。

怎麽難得見？他想，這樣的人你身後就有一個。

紅豆聽見聲音後回頭，驚訝道：“鼬桑？”

小櫻換好衣服跑了過來對鼬打招呼，馬上就被紅豆拉到一旁去嘀嘀咕咕，四周有三三兩兩的人向場外散去。

“你怎麽來了？”他注視着鼬問道。

“接你回家，”鼬微笑道。“佐助今天忘了帶傘吧。”

他覺得鼬用這個表情說出這種話簡直是犯規：“……你怎麽知道？”

“我想起中午出門時看見你的傘還收在傘架上，不過，我本來也沒想到今天會下雨。”

佐助想起一件事來。

“鼬，有沒有人和你提過，關于那個名額——”

一言未落，紅豆已經拉着小櫻走了過來。

“走啦，你們兄弟兩個說什麽呢？”她好奇道。四人離開時她又把鼬推到小櫻一邊，堅決表示要和佐助一起走——“嘛，我要和佐助同學說說話！”

鼬略略驚訝，小櫻則從剛才看起來就顯得有些疑惑。

雖然佐助完全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話可談，但在鼬面前不敢造次，只得和紅豆撐了一把傘，不遠不近地跟在鼬和小櫻後面，四周除了嘩啦啦的雨聲什麽都聽不到，前面兩人的說話聲也被它完全隔絕。

如果現在走在他旁邊的是鼬，對他而言，這可能是一個把那些沒說出口與沒問出口的話挑明的良好時機。

“你究竟想說什麽？”他幹脆利落地打斷在他耳邊對學習生活等老生常談滔滔不絕的紅豆，“只有這些事？”

紅豆腳步略微一頓，深吸了口氣，坦然道：“……當然不是！”

“那麽，是什麽？”

他更喜歡這種幹脆利落的說話方式，卻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水聲仍然充斥天地之間，他聽見身邊的紅豆有些猶豫的聲音：“佐助同學，你哥他……有女朋友了嗎？”

佐助轉過頭，卻發現旁邊人的臉上出現了他從未見過的異于往日風風火火的神色，眼睛下一抹緋紅，竟讓他想起那些對自己告白的小女生。

他所擔心的在這四年間會出現的問題，這麽快就出現了麽？

他知道正确答案是“沒有”，心裏卻忽然覺得很煩躁，連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度。

“他的事，我怎麽會知道？”

紅豆一愣，前面的兩個人放慢了腳步。佐助腳步不停，距離漸漸接近，小櫻的聲音傳了過來。

“真是的。”小櫻擦着衣服上的水，抱怨道：“兜同學也小心一點嘛。”

藥師兜穿着一身黑衣，手裏的傘稍微歪了點，看上去是與小櫻撞了個滿懷。眼睛一轉，便看到了跟上來的佐助二人，目光在他們幾個之間轉了一圈。

“紅豆老師，佐助同學，櫻同學。”兜露出笑容道。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詭異。

紅豆的心思完全沒在這上面，佐助則是略微疑惑這家夥怎麽偏偏把鼬給漏了過去，藥師兜一直以來，或者用香磷的話來說，就是“趕着去巴結老師的那小子”，何況兜和鼬的關系一直很好來着，雖然不想承認，但這也是他挨了自己揍的重要原因之一。

鼬卻并沒什麽反應，只是用一貫的語氣問道：“天黑了，兜同學怎麽還不回去？”

後者并不答話，低低嗤笑一聲轉過傘頭，似乎準備離開。

“喂，老師還在對你說話呢！”小櫻登時不爽道。如果說剛剛還可以解釋為是偶然，他這次的有意無視鼬也太過明顯了些。

“老師？”兜冷笑，将頭向上昂了昂：“你說他——”

佐助忽然上前一步，如同鳴人常常對他做的突然襲擊一樣，瞬間将右手重重勾在兜的脖子上。

“我有些話想和他說，你們先走。”

無視兜的目瞪口呆，他努力将這句話說成鳴人的語氣而不像是威脅。

“诶诶？”紅豆詫異，“但是佐助，你還沒告訴我——”

“與我無關。”他現在一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就覺得不耐煩。

“但……但是……”

“——煩死了！”他終于不受控制地大吼出聲，“我……！”

他驀地意識到鼬也在這裏，接下來的話便沒有再說。心知這下說不定會被罵，便看也不向鼬看一眼，轉頭不容置疑地對兜道：“走。”

身後傳來嘈雜的聲音，他們不管不顧地在雨中邁開步子，兜比往常更加沉默，他們轉過一個轉角後同時停下腳步，佐助随即放下他故作友善的手。

“佐助同學有什麽事？”

“這是我想問你的。”他冷笑。

“你該去問你的好哥哥。”兜注視着他輕聲笑道，“他為了你……是多麽不容易啊。”

“你說什——”

“我本來可以早點離開這裏……我在這裏從來不受待見。”兜似乎無所謂一般聳聳肩，“最重要的是，我本來比你優秀——”

佐助忽然明白了什麽。

“班裏第二個名額本來是你的？”

“經過你哥的手之後就不是了，別人都說他複查了一遍成績，發現有算錯的地方。”兜哂笑，“但我看卻并不是這麽回事呢。”

“你的意思是，他篡改了成績。”佐助道。

“或者說抹殺掉我比你優秀的唯一證明……我不服氣，你懂麽？！……”兜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激動，“不過，我也不認為像你這樣随處有兄長開後門的人，可能會理解這種——”

佐助猛然間抓住他的衣領将他“砰”地一聲按到牆上。兜嗚咽一聲，随即劇烈咳嗽起來。

“你他媽/的給我聽好了，”他曲起右腿頂/住兜的腹部，眯起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你對鼬的了解還沒有對我來得多，少在那裏自以為是。名額你要就去争，我不在乎。但如果以後再讓我聽見你對鼬說三道四——”

兜還沒反應過來時腹部便重重地挨了他一膝蓋，登時捂着肚子彎下了腰。

佐助冷冷瞧他一眼，将書包往肩上一甩走人，沒注意到身後的兜竭力忍着嘔吐感，卻露出一個如大蛇丸般詭異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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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回家時佐助正漫不經心地擦着頭發從浴室裏出來，看見他回來了也只是目光冷冰冰地偏到一邊，完全不予理睬。

鼬看起來有些生氣：“佐助。”

“幹嘛？”他扔下毛巾，順手取了一條更幹些的下來。

“剛剛怎麽那樣對老師說話？”鼬聲音裏帶着幾分責備，“多沒禮貌，就算紅豆老師問了你不喜歡的問題，也沒必要這麽大反應。”

“……”

佐助仍然面無表情仰靠在沙發上望天。鼬愣了一下，雖說佐助任性是司空見慣的事，但在自己面前也冷着臉一言不發的時候卻極為少見。

“怎麽了佐助……紅豆老師和你說了些什麽？”覺得事情可能很嚴重的鼬放緩了語調問道。

佐助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擡了擡眼睛：“試探我的口風，是不是可以當我嫂子。”

即使在朦胧的燈光下也能明顯看出鼬的臉紅了，尴尬道：“……別亂說話，佐助。”

佐助果然不說話了，結果心裏卻更亂，在他看來如果鼬不是喜歡紅豆，就根本沒有臉紅的必要。這個想法使得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僵硬了，如果說剛剛是毫無溫度，現在幹脆就是鐵板一塊，又冷又硬。

鼬本想馬上轉移話題，然而見他這樣又不免覺得十分奇怪，便問道：“佐助很讨厭紅豆老師？”

“……不讨厭。”佐助很久才憋出一句，道。

他自己對紅豆并沒什麽壞印象，但那是在她不能與鼬在一起的前提下。鼬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以明白弟弟的想法了。

“既然這樣，就快去睡吧，佐助。”

他也正巴不得呢，聽了這話便站起來往自己房間走，卻瞥見鼬的發梢處還是濕了一塊，便順手把搭在肩上的毛巾扯下來給他扔了過去。

“頭發濕了。”他道。

鼬微怔一下，伸手接住毛巾：“謝謝佐助。”

他注視着鼬将泛着水光的長發披散下來，順到前面，用毛巾覆了上去。

“……鼬，其實我——”

後者停下動作，擡頭探詢地望着他：“嗯？”

那一剎那他忽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心虛與慌亂。曾在想象裏演練了無數遍，并且以為自己可以理所當然心平氣和說出來的話仍是斷在了半截，曾以為無比輕易便能做到的事，在望着鼬時只覺力不從心。

“……我沒事，晚安。”

扔下這麽一句話以後他便像逃一樣沖回了自己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