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惡魔

“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這只藍眼珠子的怪物!”

此起彼伏的怒吼聲充斥着憎惡和仇恨,人們高舉着火把圍成一圈,凝視着盯着眼前地上這個渾身鮮血,如從地獄爬出來的少年。

他們身形高大,仿佛是懲治人間罪惡的審判者,火光照的他們臉上的陰影,溫暖而又猙獰。

冰冷而又漠然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少年撕成碎片,吞之入腹,令人無不心悸。

豆大的汗珠混着血從額頭往下滴,少年一言不發的拭去眼周的血跡,持續的疼痛令他無法專注于周遭的一切。

他感覺腦海一片空茫,嗅覺和聽力仿佛變得遲鈍呆滞,還沒等他靜靜享受這份空茫,他又嗅到了肉被烤焦的氣味。

他有些遲鈍的慘叫出聲,麻木的軀體瞬間遭受到強烈的刺激,喚醒了他。

一塊燒紅的烙鐵深深的印在他的肩膀上,滋滋啦啦的冒着白煙,那個村民像是想将他整個人烙透、從皮肉烙到心肺、烙穿他胸腔一般,握着的手柄用力到泛白。

少年趴在地上聲嘶力竭的慘,痛的臉色煞白,口腔像是要掙脫少年的喉嚨似的。

那聲音像是被人硬生生從喉嚨裏剝離,慘叫聲像一把利刃能割破所有人的頭顱。

少年拼命掙紮往前爬,十指陷入土地裏,他痛到痙攣,想逃離這份桎梏。

到底未能如他所願,周圍的人們按住了他的四肢,像是對待一只垂死的青蛙。

有人看他嘴巴一張一合,湊近一聽,是少年的微不可聞哀求聲:

“好疼啊......好疼,別按着我。”

“求求你......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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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者們露出久違的、滿意的笑容,他們似乎放松下來了,像是聽到了天籁之聲,人群一片叫好,惬意的支着招,

“要不把他舌頭也烙了吧,讓咱也嘗嘗這惡魔的舌頭是什麽滋味。”

大家一片哄笑,還不忘提醒摁住他四肢的人:“好好摁着,別讓他體內的惡魔跑出來了。”

“妖孽...妖孽,弑父殺母,天理難容啊!”

“晦氣,真是晦氣。”

“俺這雙手回去可要好好洗洗,別把這髒東西的黴運都沾了去!”

那人說完,眼神不經意的落在了少年的臉上,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衆人紛紛望去,只見那滿是鮮血的面容上,兩顆藍眸像是黑夜裏的鬼火,那麽亮又那麽刺,刺的人們像是被冰棱子捅穿了心肺。

村民心生怯意,擡起了踩住少年臂膀的那只腳,往後退了兩步,旁邊的人見他離去也緊張起來,忙不疊的的也松開了。

此時不知為何大家都安靜了,少年的眼神像針一樣把他們的嘴唇縫住了。

少年他擡頭望着那群神色驚惶的村民,他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重巒疊嶂,像是小山一樣将他封印着。

撥開小山,眼前只不過是朦胧的雲霧,火光映照着,顯得他們看着又猙獰,又脆弱。

“惡魔,惡魔!”村民盯着眼前藍眸少年,見他神色莫辨,嘴角還挂着一絲滲人的笑容,令他們汗毛倒豎,只覺詭異。

衆人又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們交頭接耳互相傾訴着,神色已無之前的那般快活。

他們比比劃劃做着祈禱,婦人把孩子的眼睛捂住,仿佛看少年一眼就會面臨不幸。

“山神勿怪,山神勿怪.......”

“族長,出個主意吧,快把這孽障弄出去。”

“燒死他,我們會被詛咒的..”

“詛咒...會被詛咒的。我們都會被詛咒的....”

-------------------

大印四年冬。

“有人嗎....”

“這裏有人嗎.....”

無人回答。耳邊的風嗚咽着,像刀子般刮在自己臉上。

周密感覺聲音不是從喉嚨裏發出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音,她攏緊了身上的衣物——如果那凍的僵硬的布料還算是衣物的話。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因為這寒冷太真實,太過于真實了。

她甚至不用懷疑此時此刻是不是在夢中,周密覺得作為一個南方人,承受寒冷已經快到了極限,但還是不死心的喊了兩嗓子:

“有人嗎......救命啊。”

除了空曠的回音,依舊無人應答。

好在她從小适應能力比一般人強,而且此時此刻的狀況已經輪不到她去悲觀了。

她迫切想找到一個休息的地方,但雪海茫茫,只得拖着僵硬的身體毫無目的往前走,企圖碰見個什麽人或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周密低着頭企圖擋住風雪撞進她的眼睛,很快頭上也被積雪堆了一層。

她覺得自己像是草莓刨冰裏的草莓,被破壁機打碎了混在冰裏,渾身都被雪浸泡透了,連呼出的氣都能讓一個吃冰沙的小孩捂着嘴找媽媽說這刨冰怎麽這麽冰。

周密正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好在她運氣不錯,看見了半三角形狀的草棚,她瞬間來了精神跑進去,沖着草棚一通扒拉,試着堵住冒風的地方。

進草棚後沒多久外面的風雪更猛烈的襲擊了過來,她膽戰心驚的看着晃動的草棚,無可避免的想,我不會要結束在這個地方了吧?

周密自诩不畏生死,但是她怕痛。她中二時期最大的夢想就是在睡夢中死去,沒有痛苦的化作空中的灰塵。

這真的太幸福了,可想想現在的死法,也過于凄慘和痛苦了吧?

肚內空空又餓又冷,周密來不及害怕,只感覺頭暈目眩呼吸也有點不順暢。

她吸了一口氣感受着了胸腔內似乎有血腥味沖上來。

周密試圖将手壓進腿間或屁股下捂熱乎,怎奈手腳凍得已經不聽使喚了。

她抱着大腿不過一分鐘,就毫無知覺的啪叽一下側倒在地上,像是冰塊摔在地上甚至還有清脆嗡嗡的聲音。

她聽着着嗡嗡的聲音嗡了十幾秒,才想到這大概是自己腦子裏的聲音。

眼前朦胧已然有了殘影,知覺早就飄到天南海北,眼神不知道該聚焦在哪一點上,在她意識消失前,眼前似乎出現了個黑色的,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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