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他背着讓她很安心
“等一等!”看了一眼漸漸昏暗的四周,周密緊張兮兮的說:“那個......”小聲的說:“你可不可以別走那麽遠......”
生怕他不答應似的,周密右手在空中撓啊撓,差點上手抓他的衣服,到底是沒這個膽量,眼神瞄了瞄,“好不好嘛,拜托了。”
眼見他點了點頭,輕微的好像是小雞啄米,周密一邊脫一邊回頭,“你還在嗎?”
“........”
“你在嗎??”沒聽到聲音,周密緊張的接連追問。
“嗯。”
她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李大哥你得回應我呀,我害怕。”
“......”
又過了一會兒。
又傳來周密神經兮兮的聲音,“李大哥你還在嗎?你別不出聲兒呀,多少吱一聲。”
這次沒聽到回答,只是有東西在地上劃拉的響動,周密說:“對對就這樣,你不想說話随便發出點啥聲兒都行,李大哥你真好,謝謝李大哥。”
響動似是停頓了一下,周密沒在意,心滿意足的繼續搓澡,見好就收,可不敢再煩他,惹毛了留她一個人在這可不好。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和地上積雪似乎融為一體,李逐光身影朦朦胧胧顯得不真切。
他低頭看着腳底下踩碎的枯葉,用腳百無聊賴的來回碾着,發出摩擦的聲音。
枯葉碾的太碎了沒有聲音就換個石頭樹枝兒繼續劃拉,黑沉沉的鬥篷和陰影幾乎遮蓋了他整個臉頰,他擡頭看了看遠處的月亮,不知心裏想些什麽。
周密鑽進水裏搓頭發,手碰到耳後一個硬塊,她随意摳了摳,居然掉下來一塊青黑色,類似油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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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後似乎有種刺痛的感覺,她順勢摸了摸,果然是這裏,前幾天都沒怎麽發覺,怎麽今天摸這麽硬,還能撕吧下來。
不會是搓泥包漿了吧,周密狠狠搓了搓,好疼好疼。
周密搓的龇牙咧嘴,看着天色漸漸黑暗,她也不想磨叽了,只想趕緊清洗後離開這裏。
“李大哥,我好了。”她把濕漉漉的長發盤起來頂到腦門上,遠看像長了一坨角的獨角獸,依依不舍的離開溫暖的地方,周密冒着熱氣,被後背吹來的風吹得哆嗦了一下。
李逐光慢慢轉過身,面前的女孩臉色比之前好多了,眼眸被熱氣熏的潤潤的,眼角和臉頰染上一絲緋色,像個剛出鍋的大蘋果。
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移開了視線忽略心中的異樣,輕聲說:“走。”
“你不洗嗎?”周密正擰着腦門一坨頭發的水,瞅他一眼。“沒事兒我不着急,我在這等你。”不偷看的。
“我已沐過浴。”他似乎不願多說,匆匆別過眼神,靜默兩秒伸出手。
“沒關系我自己背着就行。”周密有點感動,好紳士啊,其實你背我背還不都一樣,還不是你承擔着重量。
他不再說什麽收回手,蹲下身讓周密伏在他的背上,她連忙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蹭了蹭,老老實實的貼了上去。
女孩靠過來的瞬間,一股淡淡的香味溫溫熱熱的萦繞過來。
說不好是什麽味道,帶着溫泉和皂角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像一絲水蒸氣從鼻孔旁滑了進去。
她一雙不算纖細的小手隔着衣服搭在他的脖頸,他匆忙別過眼神,心如擂鼓。
“李大哥,雪天路滑,天色也暗了,你小心點。”背後傳來周密的聲音,“辛苦你啦。”他嗯了一聲,擡起她的腿窩,控制着力道,有些生疏的找着位置。
也許是洗完澡心情變得放松,也許是李逐光的背太令人安心了。周密眼皮子大家,她迷迷糊糊的想睡覺。
肩膀上突然增添了一點重量,在半空中李逐光差點亂了氣息,雙腳點地四平八穩的踏上了樹的枝頭。
他下意識的穩住後背的那個人,防止她摔下去。
有些慌亂的眨了眨眼睛,心跳的更快了,他稍稍側過頭,女孩濕漉漉的頭發碰到了他的脖頸,有些涼也有些癢,她睡着了,溫熱的呼吸透過衣物似乎浸入到肩膀。
她比他預想的要輕一些,明明臉頰那麽圓,看着就很敦實健康,可她又那麽脆弱膽小,這麽弱小的小人兒,他一只手就能捏死。
一滴水落下來,接着兩滴三滴。
她的頭發還是潮濕的。他面色一凝,不再多想,一只手臂往上移防止她向後仰,足點地飛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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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乖乖女,雖然深受她的父母傳統而又保守的教育,在上大學前甚至沒有過叛逆期。
當然她也不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長相平平,成績平平,是各種人眼裏的透明人,她活的像空氣,但沒有空氣那麽重要。
高考失利後她想複讀,遭到母親的反對,她看得出來媽媽對她真的沒有希望,從小學逼着學奧數到逐漸放養式學習,母親大概經歷了太多,于是口不擇言:你別掙紮了,你就是那塊料!當時她腦子裏嗡嗡的,看着母親嘴裏一張一合卻聽不見聲音。母親似乎又嘆了句:把這三年混完算了。
原本雄心壯志的周密像洩了氣的皮球,她再次選擇了她最慣用和擅長的東西“放棄”。
去上了專科後她沒有完全放棄自己,在學校不随波逐流,也有好好學習,拿過獎學金也受到老師的鼓勵。可自從那年暑假,沒有一天過的真正開心過,因為心中有刺,不拔出來,永遠都在隐隐作痛。她如媽媽所願,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有段時間染了頭發,周密難得高興,她覺得好久都沒這麽高興過了。
開開心心的向父母分享,但收到的只有斥責,一盆冷水透心涼,周密覺得自己如果有另一個名字和代號,那就是“不可以”和“要聽話”。
她有時候懷疑,他們需要的不是孩子,不是有意識有思想的、是個人類的孩子。而是在養一只狗,只要聽話,接受他們所有的教育,只需要懂事和搖尾巴。
她覺得媽媽的話像把叉子,和這個現實一起一點點分食她那顆脆弱又暗淡的心,然後此刻又像播放電影,片頭概括“廢物的一生是怎樣練成的”。
她性情大變,染發的那個暑假一直跟父母作對,跟父母“不要跟別人不一樣”抹殺個性的觀念作對,可越這樣她心裏越空虛,因為事情的發展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成功,她依舊沒能讓自己開心。
好友形容說,“別人的叛逆期都是在初高中,你上大學才叛逆,二十歲了,你這是不是叛的有點晚了。”
磕磕碰碰的專升本,上了大學,周密原以為從此柳暗花明,能過上一點開心的日子,但沒想到這個學校不僅管理嚴格,繁忙的功課外學校居然強制辯論。
遇到了困難,她第一反應就是退縮和抗拒,作為一個膽小的社恐,她連在人群大聲說話都做不到,居然還要參加辯論,“這什麽破爛學校,把辯論當興趣好啦?誰有興趣誰去辯啊。”她一邊掉眼淚一邊罵罵咧咧,但無濟于事。
就這樣在一天整理辯論材料的晚上,周密看着堆在一起的資料陷入沉默許久,然後慢吞吞側趴在桌上。
如果怨氣有形,那此時的她的怨氣可以凝成結界,以她為圓心發射光芒割掉所有人的頭顱,讓地球一分兩半,讓所有人為這個該死的辯論陪葬。
周密發力把桌上的紙片一把扒拉在地上,擺爛了,不幹啦。
她給好友發信息吐槽,“如果我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就好了,不是說有錢能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快樂嗎?那就讓我擁有這個快樂,讓剩下的百分之一去死好了。”
好友回,“蜜蜂,你還真是個瘋子啊,別瞎想了,好好準備吧,躲也躲不掉咯。”
看着屏幕中好友發送的幸災樂禍的表情包,周密扯了扯嘴角,想笑又有些無力,是啊這個世界躲也躲不掉的問題太多了,但她沒有勇氣和樂觀的态度去面對。
成長的勇氣像是氧氣瓶,她現實被逼着去攀爬高山,越長大,走的越高,氧氣瓶就越稀薄。
她成長路上很少收過金幣、鮮花、掌聲,這一切歸功于她的懶惰和沉默,周密覺得自己擁有的是百分之一的快樂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悲傷,回顧她二十年的人生,快樂的時光竟少之又少。
失望和悲傷的情緒在數不清的眼淚和失敗的積累漸漸到達頂峰。
周密覺得自己的過去是爛人,自己的未來不僅一眼看得到頭還處處是陰霾,幾重情緒之下,她沖出陽臺,大聲吼道:“該死的世界,你欠我的拿什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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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周密眼眶溫熱,難以言喻的挫敗感和自卑深入骨髓,令她在睡夢中也難以忘記,睫毛顫了顫,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沒入鬓間。
正為她解開頭發的李逐光手僵直了,他有些遲鈍的看着這滴水珠滑進她的頭發裏,看着淚痕的軌跡,盯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掌心。她怎麽哭了,是他弄痛她了嗎?
到了山洞,周密還趴在他背上沒有動靜,沒有清醒的跡象,他稍作猶豫沒有叫醒她,把她放在新鋪的棉被上。
看着她眉間輕蹙好像很不舒服,頭上頂着的那團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他只停頓片刻,就伸手想用內力烘幹她的頭發。
臉上溫度又上升了。李逐光俯身湊近,克制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解開她的頭繩。
眼睛不受控制似的瞥到她安靜的睡顏,睫毛不長不短,眉毛淡淡的,鼻梁不高,嘴唇棱角不圓潤也不鋒利,她的五官一切都剛剛好,柔和溫順的像棉花。
右邊臉頰有一顆小小的黑色肉痣,他見過很多女子,張揚妖豔、妩媚清純的,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感覺如此奇怪。
嗯.......是奇怪吧。他連忙收回眼神,做賊心虛般不敢再看了。
李逐光額頭沁出星星點點薄汗,明明是冬天,他也沒有點火,但始終覺得臉上溫度漸漸升上來,那溫溫熱熱的氣息靠的這麽近。愈發讓他有點手忙腳亂。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沒有這麽緊張。
終于解開了。他內心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用幹布墊在一旁,盡量不打濕她的衣服,運起內力為她烘着頭發。
睡夢中女孩皺着眉輕輕哼了一下,他動作一頓不由來的有些緊張,要醒了嗎.......
她只是往左側了側臉,眉頭輕輕蹙起嘴唇也抿緊,是夢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一滴淚痕輕輕劃過臉頰。她..哭了?李逐光怔住,心忽然繃得緊緊的。
正逢周密慢悠悠地睜開眼睛,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李逐光拉着一張臉,像刷了層漿糊般地緊繃着,一雙漂亮的藍眼睛陰郁的盯着她,加上夜明珠的打光半張臉都陷入黑暗中。
她吓了一跳,并非是因為其他原因,誰在剛醒的時候看見床邊站了一個人都會吓一大跳吧。
“李大哥你怎麽了?”
她的神态沒逃過李逐光的眼睛,她害怕了?下意識的反應最真實。他低垂着眼眸,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害怕才正常,這幾日她僞裝的也夠累了。本該如此,不是麽。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又似乎更沉重了。
你哭了,他想問她為什麽哭,可似乎失了力氣。心底早有了答案,還能因為什麽,因為你恐怖的臉,惡魔的眼睛。
“沒事。”
李逐光面上依舊冷冷淡淡,讓人看不出什麽,周密撓了撓腦袋瓜,他剛才好像心情不好,不是她的錯覺。
應該是她的反應冒犯到他了,大概身為內向的人有點同病相憐,知道他比較敏感,急忙解釋道:“我剛睜眼突然看見你,燈光太暗了沒看清楚,是我大驚小怪了,沒吓到你吧。”
“嗯。”
你嗯就嗯,別用那種涼飕飕的眼神盯我好不→_→
“哦。”她不知道說啥,下意識尴尬的撓了撓頭,“咦,”摸了摸頭發,發尾一半都已經幹了,“我頭發怎麽這麽快就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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