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陳媛知道沈柏塵是沖着她來的,所以,她根本不着急。

很快,她就得到了和沈柏塵見面的機會。

是劉芊妤設宴請了好友聚會,這長安城中貴女的聚會,向來都會給陳媛送一份請帖的,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很巧的是,霍餘同樣告知陳媛,陸含清許是在那日會有所動作。

陳媛得到消息後,細眉緊緊擰在一起,半晌也未松開。

她滿眸錯愕地看向霍餘,話中皆是不敢置信:

“楊尚書?他瘋了,居然敢在皇城腳下對一品尚書下手?!”

楊昃谌,六部之一的兵部尚書,在朝中地位顯赫,陸含清人還在長安城中,居然就敢對他動手?

瘋了不成?

霍餘倒是隐約猜到陸含清的想法,他搖了搖頭:

“他不是瘋了,而是必須這樣做。”

“淮南遠離長安太久,根本不知聖上幾年部署,早就将淮南留在長安中的耳目清除,甚至陸府中也有一半人是我們的眼線。”

“他三番四次地設宴,卻都被拒絕,很容易猜到留在長安中的人心動蕩。”

“楊昃谌曾和陸氏有盟約,如今他相當于背叛了盟約,陸含清在長安中就如同困獸,他必須有所動作打破困局,對楊昃谌動手,既可以讓朝廷動亂,也是對那些違反盟約的人的警告。”

道理,陳媛都懂,但陸含清如此行事,在陳媛眼中依舊過于嚣張。

她話音微冷:“那日我會把蚙一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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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餘之前找陳媛就是為了借人,但如今陳媛主動說将人留給他,霍餘反而久久沒有應下。

陳媛擰眉:“你在猶豫什麽?”

霍餘輕輕嘆了一聲:

“那公主怎麽辦?”

明知沈柏塵包藏禍心,劉芊妤忽然設宴絕對和沈柏塵有關,就讓陳媛孤身前往劉府嗎?

霍餘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陳媛頓了下,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說:

“放心,除了蚙一,我府中其餘人也都是好手,會護我周全的。”

話落,她擡眸對上霍餘的視線:“沈柏塵不可能這麽快就對我動手,但陸長澤必須除。”

有陸長澤在,陸含清行事都少了忌憚。

令人厭煩。

九月中旬,陳媛前往戶部尚書府赴宴,劉芊妤邀請了很多世家公子和貴女,其中有包括了鳳玲郡主。

陳媛在尚書府遇見鳳玲郡主時,不着痕跡地輕挑了挑眉梢,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鳳玲穿了身鵝黃色長裙,整個人顯得明媚嬌豔,被陳媛看得渾身不自在,她蹭蹭幾步走近陳媛,赧道:

“公主這麽看我作甚?”

鳳玲明顯精心打扮過,連臉側垂下的一縷青絲都甚為精致,渾身比往日似多了分小女子的嬌俏。

陳媛拎了拎她的衣袖,眯眸發問:

“你今日打扮和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鳳玲輕咳了聲,似乎有些害羞,她将陳媛拉到了一旁,小聲嘀咕:“這都被你發現了。”

她臉頰稍紅,湊到陳媛耳邊,壓低了聲說:

“我已經及笄了快一年,母妃替我相看人家都快兩年了,前段時間終于挑出了個合心意的,餘親侯府的嫡長子,今日他也來了,母妃讓我遠遠瞧上一眼,若是沒有意見,下月就該交換生辰貼了。”

換而言之,王府和侯府對這件婚事都很滿意,讓鳳玲和那位嫡長子見一面,也不過是走個流程。

身為大家子女,在婚嫁這件事上自不會有那麽自由。

不過王妃顯然很疼愛鳳玲,對她的婚事精挑細選了兩年,才挑中了餘親侯府的嫡長子。

對于餘安銘,陳媛也有所耳聞,近兩年入仕,聽皇兄提過一句,倒是個做實事的。

只這一句,就已是很高的評價了。

不過,陳媛觑了眼鳳玲臉頰上的緋紅,她眸中有片刻的失神。

她和鳳玲年齡相仿,自幼關系就不錯,長安城女眷中,她也只和鳳玲一人頗為親近,可如今,鳳玲都快要訂親了。

也許很快,鳳玲就要成人婦了。

陳媛恍惚意識到,她也只差半年就要及笄了。

談婚論嫁。

這四個字,陳媛曾覺得離自己很遙遠,可如今鳳玲一副小女子嬌态地站在她面前,陳媛知道,若非她有一位好皇兄,她此時許是已經面臨這種情況了。

陳媛不由得想,若到時皇兄真的希望她成親,她會成親嗎?

若成親,她又會嫁給誰?

陳媛下意識想到霍餘。

自然而然地,當霍餘出現在腦海中時,陳媛自己都覺得驚訝。

鳳玲戳了戳她,有些羞赧地說:“待他出現時,公主可要幫我好生看看。”

二人既是嫡親的堂姐妹,又是閨中好友,鳳玲雖說有些羞澀,但這話說得也頗為自然大方。

陳媛錯愕,她不着痕跡地抿緊了唇瓣。

她只知曉男子是否讨喜,但是否值得托付一生,陳媛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她地位超然,有陳儋做後盾,哪怕她當真成了親,若婚後不喜驸馬,也大可合離,無人敢說她一句不是。

但陳媛知曉,鳳玲和她不同。

所以,陳媛輕輕垂下眼睑,說:“你是我皇室中人,無論對方如何,若對你不好,自有皇室替你撐腰。”

鳳玲怔怔地看了陳媛半晌,才忽然低頭失笑,她眼眸稍有些熱。

她一直跟在陳媛身後打轉,府中也偶而有風言風語,道她厚顏谄媚。

可,難道就因為陳媛身份尊貴,她和陳媛十幾年的姐妹情誼就只剩利益糾纏了嗎?

陳媛很少說軟話,她話裏話外皆說的是皇室,可鳳玲知曉,陳媛口中的皇室就是她自己。

二人沒有在這事繼續多說,公主親臨,劉芊妤自然要親自接待。

但劉芊妤設宴,也不可能只圍着陳媛打轉,陳媛和她說了幾句話,忽然,有婢女跑過來湊近劉芊妤說了句話,劉芊妤眸色一亮,對陳媛欠了欠身子:

“前面還有客人,公主容我先告退。”

陳媛輕颔首,等人身影消失後,她才沖鳳玲漫不經心地挑眉:

“你說,她口中的客人是何人?”

劉芊妤和沈柏塵走近的事,在長安城中根本不是什麽秘密,鳳玲掩唇輕笑了聲:“她眉眼間的秋波春意都快溢出來了,來者還能是何人?”

鳳玲輕嗔了陳媛一眼:“想當初,這人剛進長安時,我尋思着公主會感興趣,特意去獻了殷勤,沒想到啊,最後竟是被旁人捷足先登了。”

二人坐在涼亭中,陳媛輕倚着欄杆,聞言回眸斜睨:

“捷足先登?怎麽在你口中,這二人就似好事将近了一樣。”

鳳玲拎着裙擺,坐到她跟前,沒好氣道:“公主也不瞧瞧,劉芊妤這次宴請的都是何人?”

滿院子中的人,不論男女,全是世家公子貴女,若沈柏塵當真來了,就獨獨他一人是商戶,在這裏面顯得格格不入。

劉芊妤偏生在這種場合将沈柏塵請來,為何?

還不是宣布主權?

畢竟,這長安城中對沈柏塵頗有好感的女子不在少數。

也得虧劉芊妤的身份在長安城中也是排得上名號的,尚能鎮得住場面。

不過鳳玲也有些納悶:

“劉芊妤在府外任性也就罷了,這都将人領回府了,難道劉尚書也當真默認了此事不成?”

戶部尚書貴為一品大臣,其嫡長女入宮都可為一宮主位。

若當真嫁于一商戶,下嫁二字都有些辱沒了。

而且,這商戶也非皇商,只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隊茶商而已。

長安城中對沈柏塵容貌驚豔者不少,但像劉芊妤這樣芳心暗許甚至想嫁于他的,卻是在少數了。

她們這種人,談婚論嫁豈會只看容貌或才情?

陳媛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從游廊上過來的人身上,她輕斂眸,漫不經心地抿了口茶水。

鳳玲的這個問題,她也很想知道。

劉尚書在這件事中,扮演着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知情,或不知情?

沈柏塵比初進長安時,穿得更加嚴實,厚重的大氅将身子裹得嚴嚴實實,但即使如此,依舊看得出他身子單薄,唇色透着股病弱的蒼白。

他銀絲披散了幾根落在肩上,襯得他不似凡人,陳媛聽見鳳玲在她耳邊喟嘆:

“只看他容貌和渾身氣度,誰會相信,他只是一介商戶?”

陳媛輕挑眉,他本來就不是。

不經意,陳媛和沈柏塵對上視線,他眸色似有片刻波動,但很快歸于平靜,身邊劉芊妤臉頰微紅,同他不斷說着話,他只時不時應上一句,格外疏離和冷淡。

路過涼亭時,沈柏塵腳步似頓了下,又似乎沒有,偏生鳳玲看出不對勁來,她伸手勾了勾陳媛,見陳媛沒有動靜,忽然勾唇揚笑:

“沈公子,沒想到在這裏又見面了。”

沈柏塵一頓,才停了下來,他轉身面對陳媛和鳳玲,幾不可察地看了眼陳媛,輕輕斂下眼睑:

“草民見過公主殿下,見過郡主。”

劉芊妤也跟着停下,看了眼沈柏塵,又看向陳媛和鳳玲。

許是女子在某些時候的直覺過于敏感,明明是鳳玲叫住了沈柏塵,但劉芊妤偏生在二人中着重地看了眼陳媛。

或許是那日在朱雀橋前,沈柏塵對長公主府的馬車狀似不經意地關注,總之一直讓劉芊妤耿耿于懷。

哪怕陳媛情緒淡淡地,只瞥了沈柏塵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劉芊妤也依舊生出了一抹不安。

她并非傻子,沈柏塵對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她自然知道沈柏塵對她并無男女之情。

但,沒有男女之情大可培養,若沈柏塵對長公主有任何想法,那麽她的念頭才是真正地落空。

作者有話說:

初七初八之後應該就好了,就能恢複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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