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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餘只來得及看見陳媛跌落山谷的身影,剎那間心跳驟停。
腦袋有一瞬的空白,仿佛和前世的一幕場景重合,硬生生逼得霍餘從馬背上跌落,踉跄着跑到峭崖邊,徐蚙一已經翻身而下,緩坡上紅色勁裝女子身影明顯。
霍餘眼中才有了焦點,渾身是緊繃後的無力,後背冒了虛汗,他根本顧不得這些,立刻下坡将陳媛打橫抱起,聲音是失而複得的沙啞:“回營!”
萬幸,只是緩坡,陳媛只是磕到頭才會暈過去。
陳媛的營帳中擠滿了人,盼秋盼春等伺候的人,陳儋、皇後,霍餘和徐蚙一也都在裏面,太醫夾縫求生,容貴妃想進來,甚至沒有空地落腳。
林太醫把脈後,緊繃的情緒明顯稍松:
“回皇上,公主只是沖擊下昏迷過去,性命無憂。”
可在場的衆人依舊情緒冷然,徐蚙一砰然跪地,他身上沾了陳媛的血跡,狼狽不堪:
“臣護主不力,請皇上降罪!”
陳媛氣若懸絲地躺在榻上,額頭處磕得青紫滲出血,連帶眼窩處都是殷紅,肩膀處的傷染了髒,細膩白皙的肩膀撕裂紅腫,衣衫被樹枝勾破,青絲淩亂。
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帳內氣氛壓抑冷肅,陳儋沒有說對徐蚙一的責罰,沉聲問:
“刺客呢?”
霍餘只無神地盯着陳媛,臉上絲毫沒有情緒,是徐蚙一回答,他搖頭:“無一活口。”
那些人一見禁軍包圍,就立刻自盡而亡,根本沒有一點猶豫。
陳儋臉色越發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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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也進了密林,可有人行刺,居然只針對陳媛,而并非針對他。
林太醫見衆人不動,不由得額頭冒着冷汗提醒:
“皇上,臣要給公主處理傷口,還請回避。”
傷在肩上,必然要褪衣,太醫中有女醫官,連林太醫都得隔着玉屏診脈,況且這營帳內還有數位外男。
陳儋手搭在霍餘肩上,霍餘一動不動,陳儋冷沉着聲:
“不要耽誤太醫診治。”
一句話,立刻叫醒了霍餘。
盼秋等婢女和皇後沒動,在這裏照顧陳媛,誰知一出營帳,徐蚙一就不顧身份,對霍餘冷眼相向:
“霍大人日後家中瑣事未處理幹淨,就不要靠近公主。”
陳媛看見了白若卿,徐蚙一自然也看見了。
若非白若卿引來的兩只猛虎和她忽然暴露了公主位置,他們後來豈會逃得那麽艱難?
霍餘臉色頓沉,他知道徐蚙一不會無的放矢,一想到陳媛此時情況可能和他有關,霍餘心髒倏然窒息般得疼:
“何意?”
徐蚙一未理霍餘,直接沖陳儋低頭:
“臣和公主禦敵時,國公府上表小姐引二虎而至,後又暴露公主位置,才使得臣和公主不得不朝峭崖方向逃去,她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臣請旨,拿她歸案!”
徐蚙一話音冷然,即使白若卿無辜又如何,她暴露公主位置時根本不安好心。
這一個點,就足以她萬死難辭!
霍餘可以說是他的頂頭上司,但徐蚙一話中可沒有給國公府和霍餘留一點顏面。
他們處于陳媛營帳外,四周站的是前來關切的朝中大臣和後宮妃嫔,徐蚙一的話一出,霍國公和霍夫人臉色頓變,四周人不由得将探究的視線朝他們看去。
霍國公臉色沉得不行,他們霍家上交兵權,就綁死在了皇室這條船上,若當真如徐蚙一所說,那聖上可會以為他們霍家依舊心懷不軌?
陳儋将視線轉向霍餘,冷漠得近乎并沒有情緒:
“霍卿如何說?”
如何說?
霍餘不回國公府,甚至沒有見過白若卿幾面,以她的身份根本接近不了陳媛,誰知她竟包藏禍心至此?
只要一想到陳媛還躺在那裏,霍餘恨白若卿的心比誰都狠,他薄涼地說:
“臣附議。”
此話一出,徐蚙一對霍餘的抵觸之情才消了幾分,他知曉這怪不得霍餘,可依舊難免有所遷怒。
四周一陣小聲嘩然,那可是霍餘的親表妹,如今絕情,過于冷血薄涼。
霍夫人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麽,可霍國公拽住了她,前方霍餘也擡眸看過來,霍夫人心中一驚,竟覺些許駭然。
她眸中一陣恍惚,她有時都覺得她這個兒子自某一日就變得有些陌生,他好像只為一個信念活着,如今白若卿明顯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霍夫人有點後悔,早在霍餘要她将白若卿送回江南時,她就該答應的。
不然何以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侄女性命難保,可一旦她開口求情,親子就可能會和她離心。
霍夫人眼中漸漸浮現頹廢之意,進退兩難。
禁軍湧入白若卿的帳篷,白若卿剛換好衣物,知曉長公主被救回來後,她就不由得想起長公主那個眼神,一直心驚膽顫,禁軍闖入的時候,她驚叫一聲。
被拖拽而出,白若卿一直不甘心地掙紮着:
“你們幹什麽?!放開我!快放開我!”
她看見了聖上,看見了适才護着長公主的那人,看見了表哥,還看見了擔憂的姑母,她立即凄然求救出聲:
“表哥!姑母!姑母救我啊!姑母——!”
霍餘冷眼旁觀,甚至白若卿覺得霍餘只想讓她立刻死,她打了個寒顫,只能将求救的視線投向姑母,然而姑母的位置被姑父擋住,姑父臉上嫌棄仿佛她就是禍害的神情,一瞬間就刺傷了白若卿。
剎那間,白若卿心中了然,無人會理她,無人會助她,也無人會救她。
哪怕沒有查出她和賊人有甚牽連,只她讓長公主陷入險境,就足夠她以死謝罪!
皇室長公主,豈是她一個小小臣女可以撼動的存在?
倏然,淚如雨下,白若卿悔不當初,她一雙眼死死盯着霍夫人,害怕凄涼地喊:
“姑母!救我啊——!”
但無人上前一步,哪怕有人于心不忍,也不過是稍稍偏開了頭,離她越遠了些,生怕扯上關系。
被拖進一方營帳時,白若卿生生打了個冷顫,明明都是剛紮好的營帳,為何這一間叫她覺得有些陰涼?
霍夫人捂唇紅了眼,不論如何,白若卿這些日子的侍奉和陪伴做不得假,見到白若卿如此,她如何忍心?
那是她兄長唯一的嫡女啊!
她剛要上前跪求,就被霍國公拉住,壓低聲沉告:
“別忘了,你有女在宮,有兒在朝,你這一步踏出去,斷的就是他們的前程!”
“你侄女做錯的事,憑什麽讓我兒女來背罪過?”
霍夫人的步子被生生釘在原處,她腦子中一片混亂,一會兒是白若卿的哭求聲,一會兒是女兒低調求全的臉龐,一會兒又是親子獨自籌謀的孤寂,亂成一團線。
可霍國公有一句話無錯。
她兒女什麽都沒做錯,當真要為了侄女,斷送了他們的前程嗎?
霍夫人終究沒有邁出這一步。
娴妃堪堪收回視線,她無力伴在父母膝下,乘了父母生養之恩,她對霍夫人做的任何決定都不會置否。
可人皆有親疏之分,她弟弟明顯對公主情深意重,白若卿傷了公主,若再因她叫霍餘難為,娴妃自是不願。
一個是自幼被她照顧的親弟,一個是幾乎未見幾面的表妹,孰輕孰重,娴妃甚至都不用猶豫。
拿下白若卿,根本不用陳儋費心,見無人求情,他就轉身進了一旁的營帳。
他冷眼掃過霍餘:
“圍場一直有人看守,這些賊人若想進圍場,只有翻過峭崖一個選擇。”
話音甫落,就被徐蚙一否認:“這根本不可能。”
霍餘知曉陳儋想說什麽:“今日來的官員有人将賊人帶了進來。”
人心複雜,誰也不能說掌控全局。
陳儋對霍餘說:
“公主受傷,你失職之過不可免,回程前,朕命你将此事調查清楚!”
霍餘垂眸:“臣領旨。”
話落,營帳中寂靜,陳媛還未醒過來,他們根本無心處理旁事。
陳媛營帳中,盼秋看見公主肩膀上紅腫不堪的傷口,偷偷摸了把眼淚,林太醫給了她一瓶藥酒:
“用藥酒将傷口擦洗後,再上藥包紮,以防發炎。”
一旦發炎,就容易感染發熱,到時可就難治了。
盼秋心知肚明,可藥酒擦傷口得多疼啊?
她打開藥酒時,手幾乎都是抖的,強忍着眼淚将傷口處理幹淨,陳媛疼得昏迷中依舊緊皺起眉頭,盼秋嗓子澀得生疼,等處理好傷口,不由地大口喘着氣。
額頭處的傷也處理好。
林太醫收針,有點疑惑地再次把脈,盼秋立即緊盯着他:“怎麽了?”
林太醫遲疑地搖頭:
“應是磕到額頭,公主身子嬌貴,要晚一些才能醒來。”
按理說,藥酒擦傷口的疼痛就足夠刺激公主醒來了,公主的傷并不嚴重,診脈結果也說明了無礙,為何公主未醒?
陳媛只覺得頭要疼炸了,一些莫名的記憶碎片湧上,她疼得指尖都在抖。
她看不清那畫面中情景。
只仿佛看見了霍餘一頭銀絲,死氣沉沉地靠在一座靈柩上。
又好似不止是頭疼,渾身都在疼,眼前一片朦胧,像是血流滿地,仿佛有人在喊她,有人在哭,她聽不真切,也看不真切,卻覺得心都在滴血。
太亂了,所有畫面都一閃而過。
到最後,她只看見一個頗為清晰的場景,是她的公主府——
桃苑花開花落,她将霍餘抵在樹前,桃瓣滿天紛飛,她勾着霍餘的脖頸,霍餘任由她妄為,衣衫漸褪下香肩,旖旎得讓人臉紅心跳,可她眉眼漫不經心,只在霍餘埋頭時,眸中才流露出淡淡溫情。
作者有話說:
霍餘:!!!!
加更來了~大家情人節單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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