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0)
上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讓他一次次清楚的感受到失序的恐慌。
夜風吹着他的思緒亂飛,他點燃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嗆人的味道鑽入肺腑,讓他雜亂的心緒終于慢慢平靜下來。煙霧缭繞中,他似乎看到那張漂亮白皙的臉上寫滿了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寫下:沒關系,不論多晚,我都等你。他終究還是舍不得她。助理發來的資料裏,于優有長達十年的空白,那是她的禁區、也是他的迷惑。
于優看着那扇緊閉的大門,路燈發出的光芒影影綽綽,她的腳好像釘在了原地,一步都邁不動。天氣悶熱的連一絲風都沒有,于優覺得此刻自己的心情比這天氣還要悶上幾分。
遠處的車打着遠光燈緩緩開過來,于優擡起手擋住這刺眼的光芒,好不容易才适應下來,就看到于博書推開車門正在他面前,依舊是嚴肅的表情:“怎麽還不進去?”
大門應聲而開,打斷了于優的話,于博書雙手被背在後面,邁開大步走了進去。于優低下頭冷笑了一下,跟着走了進去。燈火輝煌的客廳裏,黑暗無所遁形。
何雨珊坐在沙發上和一個打扮光鮮亮麗的人聊着天,看到他們進來,眼睛亮了一下,欣喜和喜悅的表情躍然于臉上,快速的迎上來,接過于博書手裏的東西,笑着問:“你們父女倆一起回來的嗎?”
于博書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朝坐在沙發旁站起來的人點頭致意:“我先去書房了。”
踢踏的腳步聲消失在二樓拐角處,于優拘謹而局促坐下來,格格不入的感覺更加強烈,坐在對面的應該就是設計師吧,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掃視,讓于優有種錯覺,總覺的哪裏不得體。
“于夫人真是好福氣,兩朵金花都如此美麗動人,相信在于總的生日宴會上一定會大放異彩。”
何雨珊被設計師的恭維之詞逗得喜笑顏開,捂着嘴咯咯笑着:“真是會說話。那就要麻煩楊設計師了,給我家大女兒設計一套一出場就能驚豔衆人的禮服了。”
設計師揮揮手:“應該的,應該的。”
于優原來的卧室裏,設計師挑剔的眼光在她身上巡視着,力求找到她身材的優點,她的助理拿着米尺在于優身上量着尺寸,嘴裏喃喃的念着一串數字,此刻的她覺得自己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魚,任人宰割。
何雨珊站在門口,優雅的喝着茶,不時和設計師搭上一句話,于優在這樣的氛圍中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本就不喜歡和人有親密的肢體接觸,這次量尺寸已經是突破了她的極限,就在她忍不住快要爆發的時候,何雨珊終于開口了:“楊設計師,好了嗎?她父親還等着她去書房談事情呢。”
室內重歸寂靜,于優長舒了一口氣,原以為在書房等她只是托詞,她掏出手機準備看下時間,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電了。她在房間裏轉悠着找了一圈的充電器,毫無所獲,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去時,張嫂敲門進來,嘟囔着:“我的優大小姐呀,先生已經等你好久了,你怎麽還沒過去?”
080絕不放手
安靜的走廊內,隐約能聽到一樓客廳裏何雨珊說話的聲音,具體說了什麽,卻又聽不清楚,走廊盡頭就是于博書的書房,房門緊閉着。
于優咬緊下唇,敲響了黑漆漆的門。
“請進。”一如既往的嚴肅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感情。
于優推門進去,在離他的桌子還有兩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後背挺得筆直,這是她第三次進這間書房,前兩次在這裏都有不好的回憶,希望這次能夠有些不同,她的視線在埋頭看文件的人身上停留了一兩秒後,然後低下了頭,思索着找她來要說些什麽呢?
空氣沉默的讓人窒息,于博書摘下眼鏡,合攏了手裏的文件,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沒禮貌,連招呼都不打嗎?”
于優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吓得抖了一下,快速鎮定心神,擡起頭直直看向對面坐在椅子上的長輩:“于總。”
于博書的臉色變了又變,猛地推開桌上的文件站了起來,聲調上揚:“不像話,都是你母親寵的。”
于優在心裏冷笑,果然不能有奢望,她緊咬着牙關,害怕控制不住自己,說出讓局勢更加失控的話,她低垂着頭,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雙手緊握成拳。
而于博書在高位上做慣了,訓起人來怎麽會就這麽輕易罷手:“于優,你要記住,你丢的可是我們于家的臉,你要配得上你的姓氏。”于優心裏燃起的火苗噌的一下變成了漫天大火,都是這個讨厭的姓氏,才讓她活成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能享受親情,困在這個籠子裏的世界,不得自由。
于優緩緩的擡起頭來,眼神裏藏着複雜的情緒,有吃驚、憎恨、厭惡,還有很多和她這個年齡不符的東西,饒是于博書這種閱人無數的老将,也被這個眼神鎮住了,等他回過神來,老臉驀地一黑,想他在商場縱橫了大半輩子,竟然會在自己女兒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他惱羞成怒的猛拍了一把桌子,說出的話更加傷人:“早知道就不讓你母親去找你了,你就是個永遠喂不熟的白眼狼。”
悶熱的房間裏,于優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充滿紅血絲的眼眶裏寫滿了不敢置信和受傷,整個身子哆嗦着,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子。她原以為,在這個家裏,再沒人任何人能傷害到她,再沒有任何話能讓她難過,可是一次次的事實證明,她終究還是太心軟。白眼狼三個字是他對她的指控,也是他對她的評價。
于優很想放開嗓子大哭一場,可是眼睛幹澀,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真正刺骨的悲傷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是沉默無語的。
她的肩膀不停抖動着,後背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面如死灰,上下牙齒摩擦着發出咯咯的聲音,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腦海中一片空白,雙眼慢慢失去焦距。
何雨珊猛地推門進來,緊緊的抱住發抖的于優大聲的呼喚着,淚流滿面,于博書沒有想到于優聽到這句話反應會這麽劇烈,也開始慌了,想要走過來看一下情況,卻像無形中有一股力量拉着他,讓他寸步難行。
張嫂等人聽到動靜,也趕緊沖了過來,何雨珊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立在原地的男人,嘶啞着嗓子大聲說:“打120。”
喊破的嗓音中夾雜着恐懼和擔憂,劃破了夜的寂靜。
剎那間,光亮盡失,整個世界堕入到無邊的黑暗中,人們開始紛紛叫喊,何雨珊感覺到自己懷裏抱着的女兒身體越來越重,壓得她瘦小身體不停往下墜,她咬着牙用盡全身力量緊緊托住她,絕不放手,絕不。
毫無預兆的,幾道閃電齊齊劃過天際,屋內瞬間亮堂起來,緊接着,一記驚雷又炸響。在這電光火石間,何雨珊清楚看到懷裏的人雙眼緊閉,臉色發白,額頭上沁出的汗把劉海都打濕了。
于博書最先鎮定下來:“張嫂去看看保險絲。”
于優的意識開始漸漸渙散,那些遺忘在記憶深處的一些細節在她的腦袋裏撕扯着,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嗓音冷的像是寒冬臘月裏的水能立刻結成冰的天氣,把那只白眼狼扔遠點,白眼狼,扔遠點。那是誰的聲音?是誰的呢?
裴朗背手站在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忽然傾盆而至的大雨讓整座城市開始模糊起來,雷聲震得人耳朵發顫。閃電的光撲簌着從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滑過,明暗交替,他的側臉有一半陷入陰影裏,眼神越來越暗,像是有一團火在慢慢熄滅。
剛錄完節目的于安還沒走出電視臺大樓,便被這狂風暴雨的天氣凍得一哆嗦,她抱緊雙臂,走到門口停了下來,下午出門還晴朗的天氣,怎麽瞬間就變了天?
暴雨如注,不停地沖刷着這座城市,鞋子被水濺濕,一道閃電劈下來,路面仿佛跳起了許多簇淡藍色的光,一路延伸到盡頭,她的視線不由自主沿着光的方向往前看去,在路的盡頭,有一個高大颀長的身影撐着傘不疾不徐往這邊走來,狂風把兩旁的樹吹得嘩啦作響,車輛鳴聲不止,可那個人在這樣夾帶着雷電的風雨中走的不慌不忙,仿佛來自時空的盡頭。
于安想要看個仔細,确認自己的猜測,但席天慕地的大雨隔着一層厚厚的雨簾,看不清楚,就連那道身影也在撲面而來的風雨中時隐時現。她的腳不由自主的往前邁了一步,心開始不規律的跳動起來,就連雨灑在她半邊身子上都渾然未覺。
081昏倒
忽然,一輛保時捷開到了于安的面前停下,濺起一片水花。
章以川撐着傘急忙下了車,走到她旁邊,将她整個人罩在傘下:“安安,我來接你了。”
于安收回目光,冷冷看了眼身旁這個撐着傘的男人,往後退了一步,離開了他的範圍:“謝謝,我自己可以回。”視線又落在遠處的黑影上。
章以川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不以為意的摸摸鼻子:“走吧,你姐姐住院了,我特意來接你過去看看。”
“你說誰?”于安不敢置信的轉過頭去,聲調又高了幾個音,一雙手緊張的抓住男人的胳膊,以為自己聽錯了。
章以川的臉上表情嚴肅,甚至還帶着一絲凝重,沉重的點了點頭:“你姐姐。”
于安慌亂的拿出手機,按下了于優的電話,沒有感情的甜美聲音提示已關機,她又打了家裏的電話,張嫂接的,确認了章以川的說法。
于安失魂落魄的收起電話,看了眼在風雨中漸漸清晰的臉,距離越來越近,那顆火熱跳動的心開始重重的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好像永遠沒有底似的。
“快走吧。”章以川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推了一把。
于安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低下頭道:“走吧。”說完,就急匆匆往前走去。
她沒有注意到,章以川搭在她腰上的手,姿勢有多暧昧,一顆心緊緊系着病房裏的人,無暇他顧。
一道閃電劃過,清楚映射出傘下那張英俊的臉,季然停下腳步,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那傘下相攜而去的兩人,比這大雨的天氣還要讓他冷上幾分。大風把他手中的黑傘吹歪,如注的大雨稀裏嘩啦灑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保時捷揚長而去,從大雨裏那個男人身邊開過時,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眼角閃過一抹得意的光,車尾的紅點很快消失在大雨裏。
經過一夜大雨的洗禮,天空澄澈湛藍,清晨的風帶着涼意輕輕吹拂着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有着奇跡般撫慰人心的力量。
白的刺眼的病房裏,陽光透過縫隙灑在面色蒼白的人的臉上,于優規律的呼吸着,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何雨珊安靜的趴在一旁,緊緊握着于優的手。
醫生推門進來的查房動作盡管很輕,還是驚動了淺眠的何雨珊,她幾乎是立刻就坐了起來,神情有些驚慌,直到看到躺着的人,感覺到手裏握着的溫度,一顆心才鎮定下來。
護士簡單看了下,體表特征一切正常。
“那怎麽還不醒呢?”躺在一旁的于安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小聲而急切的問着。
醫生輕輕嘆了口氣:“至少從現在的檢查來看,她身體上沒有任何問題,我想,現在還昏迷的原因應該是心理上的。”
何雨珊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後退了幾步,撞到了小幾上的杯子,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床上躺着的人眨了眨睫毛,在大家的屏息凝視下,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大眼睛木然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好半天才緩緩開口:“我怎麽會在醫院?”她的嗓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因為昏睡了一夜的緣故還是昏睡前激動地心情所影響。
何雨珊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上前去扶起她坐起來:“你昏倒了,所以把你送過來了。”
于優抱住頭,仔細消化着她的話,昏倒,怎麽會昏倒呢?她努力的回想着,昨晚她回到那邊去,有人幫量了尺寸,然後就去了于博書的書房,似乎有些不愉快,記憶在這裏戛然而止,任憑她怎麽努力也想不起來,腦袋快炸裂了一樣,她捂住頭,縮回到被窩裏,嘴裏不斷的嚷嚷着:“頭疼、頭好疼。”
何雨珊才恢複了點血色的臉瞬間又變白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彎下腰去輕輕拍着于優的後背,嗓音哽咽着:“沒事、沒事,過會兒就好了。”
于安連忙拽住醫生,急切問道:“我姐怎麽了?她頭又沒受傷?”
醫生拿過檢查報告,仔細又看了一下,腦部的核磁檢查顯示一切正常的不得了,那邊的于優已經開始抱着被子滿床打滾。何雨珊心疼的眼淚都流了下來,緊緊抱住她的身體,聲音顫抖:“醫生,快想辦法啊。”
一劑鎮定劑打下去後,于優抱着被子的手慢慢放松,眼睛緩緩的閉上,呼吸變得綿長而規律。
城市中心的豪華餐廳內,裴朗靜坐着,猶如一座木雕,慢慢睜開了眼睛,哪怕熬了一宿,他的眼睛再睜開時,也沒有一點疲憊和倦态,放在桌上的玫瑰花無精打采的低着頭,燃燒了一夜的蠟燭凝固成一堆蠟油。侍應生站在遠遠的地方靠着門框睡着了。
裴朗沉默着站了起來,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視線落在了窗外的湛藍的天空裏,雲彩純白無暇,一副不谙世事的樣子。
忽然,門被推開,他快速轉過頭去,平靜無波的眼神裏泛起一圈漣漪,在看到進來的人時,那一絲波動很快又歸于無形。
裴朗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會有犯傻的時候,她明明都已經拒絕了,為什麽又等了一夜呢?在這裏枯坐着的時光裏,他的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卻一個都捕捉不到,甚至他還讓助理去查了全市的醫院記錄,期待着給她缺席找一個合适的理由,結果卻一次次失望。
他低下頭,輕輕的撫平褲子上的折痕,萦繞在周身的煙熏味猝不及防的鑽進了鼻腔裏,引得他一陣劇烈咳嗽。二號助理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後,低垂着頭,視線不經意落在了桌角的煙灰缸上,滿滿的煙蒂和灰燼。
裴朗都咳出了眼淚,直起身子時,又變成了冷靜肅然的裴氏集團總裁,一絲狼狽也沒有,黑色的眼眸比平常還要黑上幾分,本就讓人望而生畏的生冷氣質更是讓人退避三舍。
082遺忘的短信
“裴總,車已經在樓下等着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助理忍不住提醒道,距離等會兒召開的董事會議沒多少時間了。
裴朗閉上眼睛,雙手輕輕的揉搓了下臉,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消失在空氣中,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于優再醒來時,已經是夕陽時分了,從醫院的病房望出去,青山外卧着一道殘陽,紅光潋滟,城市好像披上了一層淡粉的紗,溫柔而多情,美的讓人差點忘記呼吸,她安靜的看着,灼熱的風穿堂而過,窗簾的影子随風起舞。
于安推門進來時,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個坐在那裏擁着被子的人坐在那裏的人,似乎下一秒就會消散在風裏……害怕、驚慌的情緒緊緊的攢住她的心,她故意把門狠狠關緊,發出巨大的聲響。
游離在世界之外的于優聽到這動靜,緩緩的轉過頭來,看清了來人之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姐,這是你的手機,已經給你充好電了。”于安張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連忙把手機遞給她轉移注意力。
于優接過手機鍵,按下了開機鍵,一條條短信快速的跳了出來,發出悅耳的音樂聲。她一條條翻看着,有何唯打來的未接、短信,還有公司同事和顧墨的,翻閱到最後一條,于優握住手機的手止不住顫抖,臉上清淺的笑意像是瞬間凝固了一樣,眼睛幹的發澀,她努力睜大眼睛,把那條短信又看了一遍,好半天才消化完那句話。
我都等你。
于優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一只手緊緊握着手機,充滿不安的感覺焦慮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腦海裏不斷重複着那幾個字,看時間應該是她發出短信後,裴朗回複的。
于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前一秒還安靜坐着的姐姐,此刻滿臉擔憂的走來走去,她連忙走過去拉住她:“姐,你先鎮定下來,不論什麽事,趕緊補救吧。”
于優怔怔地回過神來,看着于安好一會兒才狂點頭:“好、好。”如果,裴朗知道自己暈倒了,也許會……
她想到這裏,再也沒有了顧慮,沖到衛生間去,顫抖着手指按下了裴朗的號碼,漫長舒緩的音樂彩鈴變成了折磨,于優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電話沒人接聽。她想了下,又一次撥打了電話,等待的過程中,她屏住呼吸,無意識的捂着心口,就當她要撐不住的時候,電話響起,陌生的男音從那邊傳來:“您好,裴總裁現在不在,手機落在了辦公室。”
于優越口而出的裴朗兩字,發出了一個單音節,消散于無形,像一盆冷水忽然從天而降,澆滅了她所有的期盼和勇氣,她呆愣的哦了一聲,另一只手緊緊的抓住衛生間的門把手,不死心的問道:“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二號助理擡起眼看了下站在窗前安靜看着外面的裴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麽會夾在這進退兩難的境地裏?他把電話離得遠了些,悄悄的往裴朗那邊移了幾步,抱歉道:“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麽?”
明明剛才信號很好,對方的接聽環境也很安靜,那個陌生男人為什麽又重複了一遍,想到這裏,于優瞬間明白過來,快速的抓住了轉瞬即逝的猜測,因為激動,聲音又高了幾個調:“那麻煩您轉告您們裴總,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說。”她本來想說自己暈倒了,所以不能赴約,話到嘴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吞了回去,這種私人的事情,她不想通過另一個人的嘴裏傳到裴朗的耳朵裏。哪怕他就在旁邊,她也想親口解釋給他聽。
二號助理點點頭,看了一眼站在窗前挺直的背影:“好的,我會轉告給裴總的。”
于優失落的道了再見,挂了電話,這是他的私人號碼,電話從不離身,果然,他生氣了。她嘆了口氣,看着鏡子裏蒼白的臉,一點生氣都沒有,昨天晚上為什麽會暈倒,她怎麽也想不起來了?面前的鏡子裏忽然浮現出那個人疏離淡漠的臉,短信上的字像是有生命般一個個跳到她面前,無論多晚,我都等你。他是不是等了很久,電話也一直關機中,無法聯系上,如果換做自己,會怎麽做呢?肯定都擔心死了,生氣也是應該的。可是她舍不得為難他,想了想,拿出手機,删删減減,寫下一大段話,按下了發送鍵。她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音,打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去。
何雨珊恰好推門進來,微紅的眼眶直直的看着她,像是才大哭過一場,她的後面跟着于博書,臉色複雜,看到于優直直迎過來的目光,有一點愕然,還有一些吃驚。
于優禮貌的點了點頭,依舊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們。
何雨珊上來拉住她的手,親昵的帶着她裏走去:“怎麽不多休息會兒?趕緊上去躺着。”她的嗓音有些沙啞,握着她手的力量很大,于優偷偷試了幾次,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手抽開。
助理挂了電話後,忐忑的看了眼裴朗,心裏七上八下的,畢竟這是老板的私人事情,這個電話好像窺視到了他冷靜工作下的另外一面,剛才裴總正在給他安排事情,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裴總看了一眼號碼,臉上神情複雜,而他看得分明,他握着筆批示文件的手指捏的指節發白,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也極力在控制着。
音樂終于安靜下來,手機屏幕也黑了,可怕的沉默在室內蔓延着。
裴朗的眸色比這屏幕還黑上幾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手機,周身盤旋着一股強大的低氣壓。助理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提着一顆心,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083以身相許
裴朗站起身來,黑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光芒,轉瞬即逝,他煩躁的推了一把桌上的文件,好像心髒處壓了一塊大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音樂锲而不舍的響着,他揚起下巴點了點手機。
助理一時沒反應過來:“裴總?”
“接電話。”幹脆利落的三個字帶着命令的口吻,助理的手張開了又松,猶豫着拿起了電話。
清澈動聽的女音從那邊傳來,帶着無法掩飾的失落。他故意往裴朗的方向移近了距離,那個看着窗外風景的人還是巋然不動。
“裴總?”電話挂斷後,他試探的叫了一聲。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裴朗揮揮手,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輕輕的關門聲響起,裴朗擡起修長白皙的手指耙了耙頭發,正準備掏出香煙點上,短信提示音響起,他停頓了兩三秒後,動作不停,點燃了煙,淡藍色的火光從他指間跳起來,紅光微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仰頭吐出白色煙圈。煙霧缭繞間,他的思緒有些飄忽,他以前很少吸煙,兩三個星期才偶爾抽上一根,似乎遇到她之後,他隐藏的煙瘾就被勾了出來,不過這真是個好東西,至少能讓他得到片刻的放松,就像現在矛盾又患得患失的自己,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情感讓他變得慌亂無措。
确認于優安全無虞的喜悅已經極大的蓋過了被放鴿子的難堪和憤怒,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裴朗在驚慌之餘帶了一絲詫異,這感覺太過強烈,讓他慌亂的不知所措,原來不知不覺間,對于優的感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所以裴朗看到那條短信時,已經是暮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期間,于優又打了幾個電話來,他都故意的忽視掉,等到挂了一個家裏的電話時,他才看到了短信的內容。
何雨珊在于博書和于安的勸慰下,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醫院,于優緩緩的睜開眼睛,盯着牆上的壁燈,默默地發着呆,握在手心裏的電話依舊巋然不動,她心裏百轉千回,恨不能立刻離開醫院去到裴朗的面前,親口解釋這一切。
忽然的手機振動打斷了她亂飛的思緒,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驚喜的接起電話:“裴朗。”叫出的名字裏滿滿的都是驚喜和興奮。
裴朗似乎剛做完劇烈運動,在那邊呼哧呼哧的喘着氣,粗重的呼吸聲通過電話線清晰的傳入于優的耳朵裏。她不禁有些擔心:“你怎麽了?”
裴朗的氣息稍稍穩定下來,清冽冷靜的聲音一如往常:“開門。”
于優拿着電話,愣了一秒鐘,開門,開哪裏的門?正在思索間,外間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她瞬間反應過來,高興地從床上跳下來,連拖鞋都沒有穿,光着腳沖到門口。
房門打開,裴朗一身白衣黑褲站在那裏,颀長的身影在樓道燈光的照射下,更加挺拔,他的臉隐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卻能清楚看到額頭上爬滿了豆大的汗珠,他修長的手指拿着電話,靜靜的看着面前的人。
于優半張着嘴,手無意識的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還牢牢的拿着電話,嗫嚅了嘴:“你怎麽忽然來了?”
裴朗的視線落在了她蒼白的臉頰上,秀氣而挺拔的鼻子輕輕的聳動着,胭紅的嘴唇一絲血色也沒有。寬大的病號服好像框在身上一樣,空空蕩蕩的,顯得她一張小臉更加蒼白,心疼和不舍的情緒在心裏蔓延着,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她光着的潔白如玉的腳背上,于優順着他的視線低下頭,羞赧的擡起腳覆在另一只腳背上,耳朵也不争氣的紅了,如果換做是古代,女子的腳被人看了,那可是要以身相許的。
以身相許,這四個字太美好,于優開始傻笑,絲毫沒有注意到眼前俊朗的男人黑色的眼眸發着淡淡的光。
天旋地轉間,雙腳離地,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于優驚呼一聲,緊緊的攀住男人的脖子。
低沉悅耳的淺笑聲在頭頂響起,于優感覺到熱度從耳朵蔓延到臉頰,伴着近在咫尺的心跳聲,臉上的熱度越來越滾燙,羞得她整個人都埋在他的懷裏。
裴朗居高臨下的看着埋在胸前的那顆黑色的頭顱,黑色頭發露出來的耳朵根紅的像一串瑪瑙,柔軟的長發被風吹的肆意亂飛,抱在懷裏的姑娘輕的一點重量都沒有,好像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一樣,他不由自主的把懷裏的人報的更緊,心裏還後怕不已。原來他被等待折磨的胡思亂想時候,他的姑娘也正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他對這一切還渾然不知,只顧着自己發洩情緒。此刻,感受着懷裏的溫度,一顆飄飄蕩蕩的心才平靜下來。
裴朗把于優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拿過旁邊的毛巾擡起她的腳輕輕的擦着,那樣專注的神情好像捧着一件無上的珍寶,于優看的臉紅心跳,橘黃的燈光下,他的長睫毛輕輕的扇動着。
擦完腳後,裴朗也半躺半坐在病床上,把于優緊緊的摟在懷裏,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一遍遍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于優擔憂了一天的心終于安定下來,就像一艘狂風暴雨裏飄搖的獨木舟終于靠了岸,她放松的靠在他懷裏,兩只手輕輕的握着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熱的中暑的天氣裏,兩個人緊緊靠着,盡管渾身都熱出了汗,也舍不得分開。
于優思考了良久,終于開口:“對不起。”她的聲音輕緩柔和,仿佛酷暑裏的一抹微風。
裴朗握着她肩膀的那只有力大手慢慢收緊,平靜的面上實則波濤洶湧,沉默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如果看到那條信息,怎麽樣都會去的。”
“嗯。”裴朗點點頭,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你怎麽會忽然暈倒?”
于優沉默了半響,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氣氛變得沉重,她仰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也許是想休假了吧。”
084蒙在鼓裏的傻子
一句玩笑的話語讓壓在兩人心頭的沉重氣氛減輕了不少,裴朗摸了摸她的頭,看了眼挂在天上的圓月:“快睡吧,我在這裏陪着你。”
已經睡了一天的于優正精神着呢,此刻一點睡意也沒有,她坐直身子,還想拉着他的手問問昨天他等了多久,視線落到他眼眶下的一片青黑時,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乖順的躺了下來,往旁邊挪了下,空出了一大片位置,輕輕的拍了下,裴朗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和衣躺下。
裴朗很快就睡着了,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于優也伴着這均勻的呼吸聲陷入了沉睡中。一輪彎月懸挂在天邊,月光照進來,勾勒出兩人相擁而眠的甜蜜場景。
天光微亮,沉睡了一夜的城市漸漸醒來,變得喧鬧起來。
一向淺眠的裴朗被樓道裏的腳步聲吵醒,他睜開眼,看了眼枕在手臂上睡得正香的于優,面容恬靜安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俯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個吻。美好的一天從醒來時看到躺在身邊的人開始。這一天,保持着良好早起習慣的配總裁再一次賴床了。
于優睜着惺忪的睡眼醒來時,就看到裴朗眉目舒展的坐在沙發上批閱着文件,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世界慢慢變得清楚,裴朗的笑臉在面前放大,雖然已經有了親密的關系,于優還是在美色面前紅了臉,她連忙跑到衛生間去洗漱,給自己降溫。
“醒了,快來吃點東西吧。”他的聲音清冽幹淨。
于優點點頭,接過裴朗手裏的粥,兩人相視一笑,溫熱的粥熨帖着空了一夜的胃。
裴朗在電話的連翻轟炸下,前腳離開了病房,聞訊而來的何唯也趕了過來,臉上寫滿了擔憂:“你怎麽會昏倒呢?身體好的都能參加馬拉松,回來了就變弱了啊。”何唯絮絮叨叨的說着,于優安靜的聽,不時回上兩句,連珠炮似的話語下慢慢藏得都是關心。
送走了絡繹不絕的人,病房終于安靜下來,醫生來查房,不經意的閑話家常。
“你經常昏倒嗎?”
“就這一次。”于優思索着,記憶裏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
“暈倒的時候,有什麽感覺?”
暈倒的時候,她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到底是怎麽暈倒的呢?何雨珊說是天氣太悶熱了,可是當時她正在于博書的書房裏,那間房長時間開着空調,室內溫度不高于20度,怎麽會悶熱。當時,他們發生了争吵?一想到這裏,熟悉的疼痛感又席卷而來,于優深呼吸一口氣,趕緊轉移了注意力:“我不記得了。”
醫生點點頭,拉上門走了出去。走廊的盡頭,于博書背手立在那裏,神情複雜。
沒過幾天,于優就出院了,何雨珊堅持讓她在家裏住着,就連上下班都準點守着。這樣,她和裴朗的見面就變得非常艱難,這對于熱戀中的人來說,也是種折磨,只能每天通過視頻電話聊以慰藉。好在兩人手裏都堆了很多的工作,日子倒不是那麽難熬。
随着三伏天氣的遠去,溫度漸漸下降。何雨珊終于松口同意她搬回去住了,于優一早就在電話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裴朗。她想了想,為了彌補上次失約的遺憾,特意繞道去菜市場買了很多菜,打算下廚房大展身手一下。
于優提着兩大包菜滿意的從市場出來後,總覺的有雙眼睛在看着她,回了幾次頭,也沒看到那個人,就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下了出租車,要繞過一條長長的地下通道才能到達小區,最近這幾天,小區門口的馬路正在擴建,給交通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昏黃的地下通道內,只有于優一個人提着東西,步履匆匆的趕着路,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在幽靜的空間內回蕩着,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她慢慢的停住腳,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楚、越來越近,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于優握緊了手裏的兩個袋子,猛地轉過身去,就看到裴朗一身白衣黑褲從遠處走過來,看到她臉上恐懼的神情,連忙轉過頭左右看了看,長長的通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哪裏還有別人。
“你怎麽被吓成這樣了?”裴朗拍了下她的肩膀,自然的把菜接過去。
“我老感覺有人在跟着我。”雖然已經确定沒有別的人,于優還是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不停的拍着胸脯,搖頭想了下:“也許是我太敏感了。”
裴朗的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下,掂了下手裏的袋子:“你這是準備大展身手呢。”于優神秘的笑了一下,挽住裴朗的胳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等會兒不就知道了。”
“好吧,那就等着你的驚喜吧。”
……
瑣碎而溫馨的日常對話在安靜的空氣中漸漸消散,相依偎走遠的兩個身影看起來無比的和諧,然而這樣的場景卻刺痛了站在拐角處顧墨的眼睛。
原來梁萌萌說的都是真的,只有他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他的肩膀劇烈的抖動着,背叛的感覺讓他呼吸變的困難,他捏緊拳頭,狠狠的砸向一旁的牆壁上,鮮紅的血順着手背慢慢流下來,滴落在地面。
晚風吹着白色的窗簾翩翩起舞,房間內燃燒的蠟燭發出橘黃色的光,在風的吹拂下,變幻出各種形狀,輕柔舒緩的鋼琴曲慢慢流淌着,給這旖旎的氣氛添上了一絲浪漫。
裴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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