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雨過河源
第22章雨過河源
從夢中驚醒實在很不好受。
明明是寒冬天,奉冰卻出了一場大汗,對自己身體深處的騷動難以置信。怎麽可能呢?五年都過去了,卻在這時節夢見裴耽。是因為自己只有過這一個男人嗎?
他自認不是個荒淫的人,但與裴耽在一起時,他的确很得情愛的樂趣。裴耽體貼,爽朗,精力旺盛,最關鍵的,他美貌——奉冰只要看着他脫衣服,就會忍不住想要他。
但是十王宅太小了,牆薄門朽,他們每次歡愛都有意地壓住聲音,總怕會驚動了鄰居。到清晨醒來,外頭遙遙地傳入旗亭上的钲聲,乃至于賣胡餅的小販、早起買菜的婦女、匆忙來往的行人,仿佛都與他們近在咫尺,叫一絲不挂的奉冰更加蓋緊了被子,整個人都要埋進裴耽的懷裏。
裴耽便笑,赤裸裸的胸膛裏仿佛剖出赤裸裸的心跳,明明他們成婚在七月,天氣堪稱燠熱,卻總還是要挂在對方身上才算溫暖。
奉冰直到如今都會記得裴耽眼底顫動的情波,那一瞬間,他相信裴耽是喜歡自己的。
奉冰很久不曾有這麽激烈的情緒,但卻辨不清它奔湧的方向。閉眼吐息很久,終于将動搖的情欲壓抑下去。
明明昨夜裏,裴耽還自吹自擂地說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呢。
奉冰便想自己已什麽都沒有了,總不能夠連臉皮都留不住。
裴耽從廚房出來,便聽見後院溫泉邊有人在聊天,過去一瞧,原來是春時與一個小厮正站在那牆垣破洞後頭,一邊搬石頭将那洞給層層疊疊地堵上。
裴耽與春時對上了目光,春時便将手中的石頭堆了上去,擋住了裴耽的視線。
裴耽:……
春時幹完了郎主交代的活計,回到堂上。郎主正腳踩一只小杌凳,一手斂袖一手執筆去畫牆上的數九寒梅圖。
今日難得地晴好,日光斜斜照入門扉,堂庑清霜耀出冷冷的輝影。
冬至過去已二十來天,兩朵九瓣的紅梅已經鮮豔欲滴,郎主正在描畫第三朵。仔仔細細将那一片花瓣填滿,手都酸了,輕輕跳下了凳子,春時忙去接過了筆,笑着說:“郎主畫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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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冰雙手叉腰,自己也甚是滿意地擡頭看那寒梅圖。底圖是從東市上買的,他雖然書畫不精,但塗個顏色還是不會出錯的吧!
然而望了半晌,笑意漸淡,沒頭沒腦卻道了句:“還是從前的好看。”
春時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說了。
春時知道郎主喜歡做這種活。在久遠的過去,每年的寒梅圖都是裴郎君親筆所繪——裴郎君的詩文書畫皆獨步本朝,畫這個玩意兒簡直雕蟲小技——再任由郎主每一日踩着小凳去上色,有時春時看見裴郎君在一旁扶着郎主的腰,對他的畫藝指指點點,郎主聽得不耐煩了,擡筆徑往裴郎君的鼻子上點了一抹朱砂。
“說好了讓我塗。”郎主很生氣地說。
“你先說試色,現在都要塗完了。”裴郎君反而把郎主摟得更緊,髒兮兮的鼻尖去湊郎主的衣襟,惹郎主直躲,“這敢情好,索性你讓春天今晚就來……”後頭的話,春時又聽不見了。
……
但是去了嶺南後,生活艱苦,春時與郎主都沒有再想起這個過年的習慣。冬至數九,溫一壺熱茶看梅花綻放,那是安逸時的雅興,不屬于颠沛的他們。
晚膳吃的是新鲙的鲫魚,點上酥油香醋,新鮮可口,郎主心情不錯,還多吃了一碗飯。春時看這魚鲙絲縷纖薄,晶瑩似雪,感嘆自己可多久沒吃過這麽奢侈的食物了,當年在十王宅,郎主最好的也就是一口鮮魚;楊侍郎宅中的廚子,就憑這刀工,都可以去大內做禦膳了吧!
奉冰咬着筷子笑,目光浮沉不定。他心裏隐約有個猜測,但不敢坐實,只是飄蕩在胸腔裏,堵着他的心跳。
廿四祭竈,宮中按例要辦個小小的團圓宴,奉冰琢磨着,這大約便到了八月聖旨所說的“一敘兄弟之倫”的時候。午後宮裏車馬來接,領頭的是宣徽副使袁久林,彼看了一眼奉冰,微微欠了欠身,深藏不露地笑。
長街上積雪泥濘,春時跟着袁久林等幾位公公,踩着雪護持着馬車往大明宮去。繞過幾個轉角,經過了裴府那氣派的大門。
裴相卻也恰立在白石階下,身邊是自家的馬車。見到宮裏的乘輿,他避無可避,便即撣撣衣袖來行禮。
袁久林笑得見眉不見眼,“裴相安好呀,裴相這也是要進宮?”
“是。”裴耽彬彬有禮地道,“今日宮中祭竈,在下司掌禮典,不敢缺席。”
“好,好。”袁久林道,“那我們先走一步?”
裴耽忙道:“這是自然,草臣的小車豈敢逾越乘輿。”一邊吩咐自家的車仆牽馬,避開了道路,讓袁久林一行人先過。
奉冰坐在暖意融融的車廂內,聽着外面幹巴巴的對話,有些透不過氣,卻不敢掀簾去瞧。裴耽知道車內坐的是自己嗎?
做了那個春夢之後,他竟好像做賊心虛,都不敢見裴耽了一樣。
待馬車行出去了,他估算着裴耽已看不見,才稍稍挑起了車窗上的小簾。冷風撲面,卻是春時湊了上來:“郎主,怎麽了?”
看着春時,他突然失語。
原來春時就在外頭,他還躲個什麽勁兒啊!
乘輿遠去,裴府的車仆将馬車又牽引回來,吳伯請裴耽上車。
裴耽匆促地收回目光。
他甚至連奉冰的人都沒看見,只是知道了車上有奉冰,身子就僵了一下。
他想到了自己昨夜那交纏的夢。
大寒的天,年輕的宰相跺了跺腳,又往手上呵了呵氣,面色愈加白裏透紅。他徑自坐上馬車,“嘩啦”一下猛地放下了車簾,響得吳伯一怔,不知道他又鬧什麽小孩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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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冰:說好了讓我塗。
我:讓你塗讓你塗!給你240色水彩筆讓你塗!啊我的嬌嬌!
十王宅是唐玄宗時期安排給皇子的居所,具體情形可以百度到,相當于連成片的大宅院吧。本身并不寒碜,就像開頭提到的,奉冰再如何不受寵,生活也比民間百姓要好很多。不過我的私設是不止皇子,其他宗室也會住進十王宅,所以它顯得更擁擠,歸根結底,就是因為我想讓夫妻倆貼貼(一錘定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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