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抱它睡
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
九點整,展會開幕式正式開始了,什麽領導講話、文藝表演的自不必說,岑萌對那個也不感冒,她只跟着她師姐,美其名曰“貼、身助理”。
她師姐就沒她這麽悠閑的心境了,陶嘉然很忙。她在c城本來就待不了幾天,日程也被排得滿滿。第一天,主要還是和展覽有關。她得保證華文的展臺布展沒問題,還要抽空了解下c城的業務開展情況,順便在場館裏轉轉,畢竟幹、啥吆喝啥,她是做書的,就得找機會多學學人別的文化公司、出版社,看看人家的選題,瞧瞧人家的封面,博采衆長、跟上潮流才有錢賺。
岑萌一整天就像個小尾巴,陶嘉然去哪兒她去哪兒,分分鐘不離不棄。看得一衆人不由得佩服陶總禦、下有術,看這小助理連開個小差都不敢,只有陶嘉然打落牙齒和血吞,反正是誰難受誰知
道。陶嘉然實在煩她煩的不行了,就打發她去買水買咖啡,還不給她錢。誰缺錢大小姐也不缺,正好她陶嘉然替天行道,幫地主老財岑子實做點善事積積德,保佑他以後生意興隆大吉大利。
岑萌被支使來支使去的,可高興呢,那話咋說來着?“臉上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于戈手下的小弟小妹子,看她被老板這麽虐還這麽嗨,紛紛覺得她被虐出人格分裂了,不由得生出憐憫,都竊竊私語,“多好的娃兒,又呆萌又不計較的,生生就這麽被霍霍神、經了!”“可不,我表妹鄰居家的小叔子的二舅的大姨媽家的閨女說,這陶總可是出了名的小冷臉……”“艾瑪,幸虧咱天高皇帝遠balabala……”還吧啦吧啦?還小魔仙呢!
陶嘉然是不得不服,岑萌男、人緣是真好。買個水有賣水小哥千裏迢迢給扛回來兩箱;逛個展位能遇到她爹的老同學什麽金叔叔,那肥頭大耳的大叔還捶足頓胸的,“怎麽到了c城不告訴叔叔啊叔叔好領你轉轉啊你看你當初多乖啊現在怎麽跟叔叔見外了”雲雲;買個咖啡也能領回個斯斯文文的小夥子,說是大學同學什麽的。
陶嘉然冷眼瞧着岑萌摟在斯文小夥兒肩膀上的鹹豬手,又瞧瞧小夥兒漲紅的臉和渾身上下的手足無措,大小姐,女、流、氓也是流、氓好吧?岑萌顯然認識不到自己的行為已經超越一個良、家婦女該有的矜持,她一整天被陶嘉然虐得太、爽了,以至于嗨、得忘乎所以,渾然不覺當着自己親過的女人的面和一個男人如此親熱有何不妥。
“我哥們兒,郝陽,”岑萌又賤、次次地補了句,“你叫他小耗子就行,嘻嘻。”斯文小夥小臉瞬間化作豬肝色。
“這是陶總,也是我師姐,不過你不許叫師姐。”岑萌邊說,還拍拍斯文小夥的肩膀。陶嘉然在心裏默默翻個白眼,你還能更二嗎?
斯文小夥顯然忍耐不了這種不靠譜的介紹方式,他輕咳一聲,自我介紹,“您好,我是萌萌的大學同學,也是她的好朋友。”說着,他伸出右手。
陶嘉然也伸出手,和他虛虛地握了握,“你好!”微微一笑。
斯文小夥一愣,不自在地清清嗓子,“那個……我是來陪我導師做市場調查的……那個……看你們什麽時候方便,我請你們吃頓飯?”
岑萌剛想答應,陶嘉然先言語了,“恐怕我們時間安排不開,以後有機會吧。”
郝陽聽到前半句臉露失望,聽到後半句,眉毛一挑,咧嘴笑了。
打發走斯文小夥兒郝陽,一直到快閉館,陶嘉然都沒再打發岑萌做這做那,除了和工作有關的,也沒怎麽再搭理岑萌。岑萌渾然不覺她師姐的異樣,還以為她是累了。兩個人在展館逛了一圈,岑萌就狗、腿地搬來把塑料小椅子,“陶總,休息會兒啊。”
岑萌又讨好地遞過來一瓶水,白皙的小臉就那麽笑眯眯地盯着陶嘉然。陶嘉然深覺自己對這種萌系生物沒有抵抗力,她很想把這張小臉按在地上,或者按在牆上也行,只要別讓她看到就行。她
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岑萌了。還是睡着了的時候最好,一點兒都不煩人。陶嘉然默默嘆了口氣,開始懷念岑萌的睡、顏。
“喂!幹嗎呢!”另一個角落裏,于戈手下的小妹子突然一聲尖叫,對着一個滿臉滄桑衣衫破舊的老太太吼起來。
“怎麽回事?”陶嘉然微眯了眯眼,那個老太太的樣子讓她心裏一緊。岑萌這些日子接觸下來,熟悉了陶嘉然的種種小動作,那微眯的眼睛說明她此刻心裏不快。
“啊!沒事兒沒事兒,陶總,”小妹子顯然沒注意到那邊坐着大咖,她忙擺擺手表示自己能夠搞定,“是個撿破爛的老太太。打擾您休息了,陶總。”
陶嘉然心裏又是一緊,她坐不住了,站起身走過去。只見老太太手裏拖着個膠絲袋子,裏面橫七豎八地塞、滿礦泉水瓶和拆開的紙殼子,一只滿是傷疤和老繭的手大概之前正在掏華文展臺扔在旁邊的紙殼子,現在被吓得紙殼子扔在地上不知所措。
陶嘉然皺了皺眉,“沒用的廢紙殼子,都給她吧,”接着又想到什麽,“喝完的礦泉水瓶子,劃拉劃拉也都給她吧。”
接待小妹嚅嗫着還想說什麽,可看陶嘉然一臉嚴肅的樣子,沒敢再吱聲,只好找來個小弟,把沒用的廢品劃拉劃拉,嫌棄地扔到老太太面前,“喏,都給你了。”
老太太感激地連聲道謝,慌手慌腳地往膠絲袋子裏塞。
陶嘉然不忍再看,她更心塞了。
吃完晚飯,兩個人疲倦地回到住地。岑萌一下撲到自己的床上,“好舒乎啊!”
陶嘉然嫌棄地撇她一眼,“去洗澡,早點睡,明天還要談合同。”
“好累,”岑萌耍無賴了,臉埋在床、單裏,“親愛的床,我想了你一天了,難道你不想我嗎?難道你不愛我了嗎?”繼續蹭、啊蹭、啊蹭。
陶嘉然翻個白眼,覺得自己給個白、癡當老板才是真正的白、癡,不再搭理她的間歇性、抽、風,自顧自去洗澡了。
陶嘉然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現那孩子正倚在床頭,臉上風雲變幻,一忽兒抿個小嘴想笑又不敢笑似的,一忽兒皺個眉像誰欠了她錢,一忽兒又……額,這是嬌羞狀嗎?這是又犯、病了嗎?
陶嘉然不想理她,她怕岑萌做出什麽奇怪的事兒又不用負法律責任,那她陶嘉然就賠大發了。就算想進步想飛得更高吧,她也不至于把小命兒搭進去。
岑萌還不知道她已經快被任命為三樓樓長了,她擡起頭,嘴張得老大,這是yy什麽有什麽的節奏嗎?只是,師姐,洗完澡睡衣裏還穿着小、內、內這樣真的好嗎?對發、育不好的。好吧,她師姐早就過了發、育的年齡,不過對形狀也不好吧?容易走形什麽的。嗯,岑萌覺得自己可體貼呢。
陶嘉然眼看着那雙眼睛水汪汪地就在自己胸、前打轉兒,就知道大小姐心裏沒安什麽純潔心思,她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好吧?她一瞪眼,那意思,“瞅啥?”
岑萌膽子小,看她瞪眼睛,心裏就怯怯的了。哼哼,姐去洗澡,等我喲,師姐。
和一個不靠譜兒的住一屋,陶嘉然還真怕對方做出什麽奇怪的事兒,她側過身,閉目養神,雖然很累,困意也湧上來,她還是強迫自己保留一絲清明。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她聽到嗒嗒的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接着床、頭的臺燈滅了,屋子裏陷入了黑暗,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在陶嘉然腦袋裏出現“終于可以睡了”幾個字的時候,她突覺背後一涼,被、窩被掀開,一個溫、熱的身、體貼在她的後背上。
陶嘉然一激靈,條件反射一個翻身把對方壓、在身下,一手按住對方肩膀,另一手一個反扣把對方的胳膊扣在身後。就聽“嗷”的一聲尖叫,陶嘉然才意識到這人是誰。她連忙松開,擰開燈,只見岑萌睡衣淩、亂,頭發散着,一手按着另一手手腕,眼淚汪汪,都快疼哭了。
陶嘉然知道自己的力度,她有些愧疚,突然又想到對方莫名爬、上、自己的床,貌似不是自己錯在先吧?“你鬧什麽?”她皺着眉。
“你幹嗎?要掰斷我手嗎!”岑萌的眼淚真掉下來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麽對她,就是她小時候最皮的時候,她爹吹胡子瞪眼的也沒舍得動她一手指頭。
陶嘉然無奈地看着她,應該很疼吧?她想。“對不起,我下手沒輕重了。”
“你讨厭!讨厭!”“看!都紅了,都腫了!”“好疼!我爹都沒舍得打過我!”……岑萌開始耍無賴了。
陶嘉然很無語,畢竟把人家傷了,總不好像對待色、狼一樣把她踹下去,讓她滾蛋閉嘴吧?她只能這麽無奈地看着岑萌咆哮發、瘋耍無賴。兩個人面對面跪在床上,姿勢詭異得像是在拜天地。
岑萌控訴得夠了,覺得說不出什麽新鮮詞兒了,連眼淚都早風幹、了,想想自己理虧在先,嚅嗫着說,“那個,我睡覺習慣抱着東西的……在家都是每晚抱着大白的……”
陶嘉然一臉黑線,還有比耍了流、氓還理直氣壯更可惡的嗎?她冷冷一笑,“得抱着才能睡,對吧?”
“嗯嗯。”岑萌使勁兒點頭,師姐請不要大意地抱我入睡吧,哪怕扭斷胳膊我也無所謂的。不過怎麽覺得屋子裏氣溫驟降了?
“好!很好!”陶嘉然咬咬牙,抓起床頭的電話,“賓館前臺嗎?對,是我。麻煩再給我送個枕頭來!”放下電話,抱着肩膀眯着眼睛看着岑萌不說話。
岑萌很想好心地提醒師姐不用再折騰累了一天的賓館服務人員了,也根本不用再挂電話浪費口水了,她床上就有枕頭,分分鐘拿過來就可以抱抱睡了。可她不敢,看看她師姐眯縫的眼睛,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敲門聲響。陶嘉然下地開開門,說了聲“謝謝”,又關上了門,拎着個枕頭回來了。她一指岑萌的床,“去那兒!”
“哦。”岑萌覺得自己現在還是乖乖聽話為妙,反正在誰的床上抱抱都沒關系的,然後爬到自己床、上。
只見她師姐拎着枕頭塞、到她懷裏,聲音涼涼的,“抱它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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