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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挽卿被男人捆着,他袖邊的劍刃對準了自己手腕處的鎖鏈,尚且沒有動,男人微微側眸,眼底漆黑深沉,似乎已經看清他的動作。

“有伥鬼混在你們裏面,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假孟義開了口,嗓音略低,溫潤如同潺潺秋水。

所謂伥鬼,通常是出世鬼王的伴生鬼,伥鬼可附人身,專為剛出世的鬼王尋找獵物,通常人族修士就是出世鬼王最好的飼料。

鬼王出世,往往會在鬼氣濃郁的地方,且出世前會有征兆,當地必降天災。

葉挽卿向後靠着牆壁,他看出來了這人在他們周圍布了一層結界,遠處幾人也沒有發現他們這邊的動靜,唇角處的束縛松開,他慢慢開了口。

“此處山洞沒有久聚的鬼氣,閣下所說,并不可信……你說我們之中混入伥鬼,那你不妨說說是哪個?”

葉挽卿說着,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就算是伥鬼,他們一路同行,不可能看不出來,他看面前的人倒是更像一些。

男人顯然從他的目光裏理解出來了意思,嗓音沒有起伏,“除了你以外。”

假孟義掃了一眼牆壁被水汽遮掩的壁畫,“這裏原本便是鬼窟,伥鬼領你們進來,昨天晚上其餘幾人也全部中招。你那個同伴,也已經被伥鬼帶走,現在只剩下你一個。”

關于鬼王信息男人只字未提,葉挽卿想起來素來照拂他的孟義,他慢慢冷靜下來,在思考對方話裏的可信度。首先,這人的修為在他之上,硬碰硬打不過。

真孟義被伥鬼帶走,估計只有這個人知道被帶去了哪裏。

這人似乎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但是不能掉以輕心,他的修為只能勉強破開束縛一次,若是被發現了,對方加強禁制,第二次他未必能破開。

在他思考的這一會,男人似乎等了片刻,見他沒話要說,便又重新把他的嘴巴封住。

葉挽卿:“……”

他們周圍的結界被撤下來,葉挽卿的角度能夠清晰的看見不遠處的幾人。他們一路同行,彼此之間都算是熟悉,幾人看起來都沒有異樣。

有的在整理行李,有的看着山洞外的雨幕發愁,有的在和同伴說笑,話音能夠傳過來……過了一會,葉挽卿才發覺出來不對。

“你說我們在劍南山莊,有沒有可能見到那位小劍神……”

“你說的可是曉家的義子曉君闌?他如今在九州風頭正盛,聽聞不日便要前往四大仙門。”

“他的資質在仙門裏也是數一數二……”

葉挽卿對這一段話非常耳熟,不正是前一天他們讨論過的?說話的幾人語氣和前一天說出來的話也一模一樣。

伥鬼很低智,只會從附身宿主那裏讀取記憶,做前一天重複的事情、說宿主之前說過的話,以此來僞裝自己。

這一幕與昨天一模一樣,葉挽卿握緊手中劍刃,心底後知後覺地發涼。他與孟義更加熟,只在第一時間察覺出來了孟義不對,其他人未曾在第一時間察覺出來。

“陰林中雨天滋生鬼氣,我們的修為不足以免受鬼氣影響,”為首的修士道,“今日我們可能還要在山洞裏待,這樣太耽誤時間。”

幾人都沒有開口,葉挽卿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他們這邊,“山洞幽深,我們不如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出路,興許能夠繞過陰林出去。”

只要出了陰林,避開有鬼氣的地方,并不妨礙他們趕路。

說話的那人每說幾個字都要停頓一下,似乎是在努力思考,眼眸仔細看上去略有些空洞,眸底隐約泛着藍色的幽光。

其餘的幾人紛紛附和,如果這裏真的是鬼窟,顯然山洞深處等着他們的只會是陷阱。

幾人紛紛起身打算往山洞裏走,葉挽卿手腕處的鎖鏈被拽了拽,男人的意思很明顯,是要他跟着一起去。

葉挽卿唇角略微扯了下,“你是一路都在跟着我們?”

對方沒有理會他,他們兩人在最後面,前面還真的發現了一條隐秘的小道。水滴滴滴答答,潮濕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越走越深,他們進入山洞腹地,陰涼冰冷的寒氣絲絲縷縷的纏繞上來。葉挽卿眼角掃到了牆壁隐約遮掩的人頭骨。

他視線一凝,腳步略微停頓,手腕處的鎖鏈收緊,他整個人被帶着向前,險些撞在假孟義身上。

還沒撞上,男人先一步避開了他,緊接着頓了頓,手中的鎖鏈略微放的長一些,和他拉開了距離。

葉挽卿其實已經堪堪停下來,倒是不會真的撞上,從對方的動作間他察覺到了冷漠疏離,他也幹脆地和對方保持了距離。

頭頂的牆壁變得紅彤彤,仿佛一片暈開的深紅層層疊疊,隐隐泛着幽澤,縫隙裏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裏面。

在岔路口的時候,前面幾人已經進去,假孟義腳步略微停頓,帶着他到了另一邊,和另幾人分開。

葉挽卿被拽着只能跟着假孟義,沒有人喜歡被束縛,哪怕不知此人身份,葉挽卿已經把此人放在心裏記了幾筆。

這邊的山洞和另一邊不太一樣,壁畫沒有水汽遮掩,能夠清晰看出來牆壁上雕刻的圖像。他能認出來是許多小鬼,最中間祭臺上的是穿着紅衣的女子。

男人領着他朝裏面走,鎖鏈松開了許多,牆壁邊有幽幽的死燭燈,溫潤的嗓音在密道裏回蕩。

“此處是一處天然靈洞,被伥鬼用來遮掩鬼氣,為他們所占。鬼王尚未出世,他們在為鬼王出世做準備,不止準備的有低級修士,還選了許多女子做鬼母。”

女子都是人族女子,只有人族女子才能懷孕。葉挽卿路途上聽聞過,近來附近的村莊與鎮上頻頻有年輕貌美的未婚女子消失。

原本并不願意說,現在假孟義突然跟他說這些,葉挽卿眼角再次瞥到壁畫祭臺上的鬼母,他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男人的腳步在此時也停下來,他們到了盡頭,地上角落裏有一身紅色喜袍,不知道是從何處弄來藏到這裏的,意思再顯然不過。

是讓他扮成鬼母,這男人跟着他一起混進去。

假孟義微微側身,眼眸微垂,“你是自己換上,還是要我幫你換。”

葉挽卿心裏小火苗已經按回去了好幾回,此時再也憋不住蹭蹭蹭地往上冒,這個混蛋居然說的這麽輕飄飄。

“你為何不換?”

原本他們也能跟着那些伥鬼進去,估計是這人另有打算,這般僞裝混進去,比讓伥鬼當做預備食物帶進去處境要安全。

但是他可不願意女裝,誰愛換誰換,反正他是不可能換。

假孟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視線落在他臉上略微停頓,然後很快收回了視線。

答案很明顯,因為他這張臉。

許多人誇過他容貌比女子還要精致,葉挽卿萬萬沒想過有一天會因為自己的這張臉招來無妄之災,他自然不可能答應,袖口藏着的劍刃對準了鎖鏈。

“你的同伴還在裏面。”男人抛出了這麽一句。

“憑你一個人,不是裏面伥鬼的對手。”

這裏相當于一處伥鬼的巢穴,裏面不止一只伥鬼,還有許多無辜的女子困在裏面。

葉挽卿也明白,他瞪向面前的人,僵持了片刻,不情不願地答應了,答應的咬牙切齒。

“你出去。”

男人向外走了兩步,并沒有出去,而是微微曲着長腿,靠在牆壁邊抱劍背對着他。

葉挽卿心裏憋着氣,紅色的喜服觸感柔軟,他又扭頭看了一眼,男人背對着他沒有動靜,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脫了外袍。

前往劍南山莊,一路上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和不順,原來在這裏等着他。

空氣中傳來布料摩挲的動靜,這喜服的樣式是長裙,穿起來有些複雜,葉挽卿眼皮子垂着,自己的指尖摸到一邊的金紋系帶,裏面縫的有長長的流蘇喜扣。

他夠了半天沒有夠到,葉挽卿手舉的有些酸,他不出聲,身後的男人也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好一會,上面的喜扣是扣上了,往下還有三層,第二層和第三層都是在背後,他這回是夠不着了。

葉挽卿懶得扣,他随意地把裙子的系帶系上,覺得看着差不多就行,然後踏出去一步,紅裙直接原地散開,只有最上面薄薄的衣料挂在脖子上。

聽見動靜男人也沒有回頭,葉挽卿看着身上的紅裙略微抿唇,半晌開了口,“這個怎麽穿。”

他自己還在整,一截雪白的手腕露在外面,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對方的氣息随之覆蓋過來。

葉挽卿面前落下一道陰影,脖頸處傳來略微溫涼的觸感,對方的指尖不小心擦到他後頸的皮膚,他感覺略微不适,避開了男人的手。

對方動作似乎頓了頓,将那些金絲喜扣一層層地系好,葉挽卿腰上還被打出來一個蝴蝶結。

蝴蝶結略有些不對稱,男人耐心地解開,又重新幫他系上,這次蝴蝶結對稱了,男人松了手。

葉挽卿穿着喜服感覺渾身不适,男人面上沒什麽表情,對方看起來便不是那種會笑話他的人,他們也并不相識,對方只是利用他想要進入伥鬼巢穴。

他心底非常不高興,略微記仇。在男人動身時,他拽住了男人的衣角。

男人身形頓住,濃黑的眼眸深邃無比,視線落在他身上,給人無形的壓迫力。

葉挽卿容貌生得澧豔,他眉眼擡起來,忽視那種壓迫感,他指尖微動,對上男人眸底,嗓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我還不知曉你的身份……就算身份不能說,總該告訴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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