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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挽卿在靜靜地等着男人的回複,男人唇角似乎動了動,他聽到了一個“君”字,山洞突然傳來動靜,剩餘的他便沒有聽見了。
姓君?這個姓并不常見。
他手腕處的鎖鏈被松開了,男人往發出動靜的那一處去,他在後面跟着,周圍的山洞越變越寬闊,兩邊甚至有小鬼守着。
不知道前面的男人用了什麽障眼法,小鬼給他們放行,甚至還給他行了禮。
兩邊有死燭燈襯映,盡頭處是廣闊的地宮,這裏構造成“井”字形,有許多條外面的道通向這裏,伥鬼和小鬼們守着通道。
牆壁上有一座雕刻出來的巨大怒鬼嗔目神像,其後是白骨堆落的藻井,幽幽的燭光照亮半邊神像,鬼目更加猙獰。
葉挽卿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座伥鬼搭建的牢籠,那裏有不少穿着喜服的女子,上面寫了一個繁複晦澀的字,看起來像是“鬼”和“母”兩個字的結合。
另一邊是天然石窟形成的閉合形縛地陣,裏面關着的都是伥鬼帶回來的修士,大部分已經沒有了氣息。
葉挽卿掃到了角落裏的孟義,孟義人昏過去了,看外表似乎沒受太嚴重的傷。
他稍微放下來心,收回心神觀察此地。
到了巢穴,伥鬼們紛紛現出來原形。他們個個面容青紫、腳步虛浮,有些舌頭沒有辦法收回去,虛虛地垂在半空中,黑袍上有一個偌大的“伥”字。
在他看的古書裏,只記載了伥鬼低智,這裏的伥鬼似乎也有等級之分,道行高的伥鬼有思考能力,能夠口吐人言,差遣小鬼和低級伥鬼。
“你們不是說有八個?為何才帶回來六個。”為首的伥鬼格外高大,腰間帶着一把黑骨刀,指甲是深長的黑色,刮在骨刀上猶如搔刮人皮耳膜。
被質問的伥鬼看起來有點呆,組織了會語言半天才回複,“還有兩個,路上……跑了。”
跑了的兩個便是葉挽卿和君姓男子。
“去追,他們在附近應該跑不遠。”
伥鬼應了一聲,便下去了,路過葉挽卿略微停頓,盯着葉挽卿的臉看了半天,葉挽卿站着沒動,後面的伥鬼首領又催了一句。
“愣着幹什麽呢,還不趕快過去?若是誤了時辰,大人饒不了你們。”
這麽一催促,伥鬼才下去,視線依依不舍地收回去。
葉挽卿一直跟在君姓男子身後,男人朝着伥鬼首領過去,他便也硬着頭皮跟上去。
“你回來了?我方才派了人去尋你,”伥鬼首領見到男人似乎很高興,目光轉而又落在他身上,視線略微停頓,“這是你找回來的?”
“模樣生的不錯,大人興許能夠看上。”
男人身後着紅衣的少年明眸朱唇,眉眼過分張揚明烈,紅衣一襯更是如火如荼,眼尾勾出來的弧度都像是在朝人心底晃,偏偏眼底又一片純明澄澈,兩種極端糅合在一起,卻并不矛盾。
葉挽卿聽得略微擰眉,這兩人認識,伥鬼首領似乎還很看重對方。
男人“嗯”一聲,并未回頭,頓了頓道,“他是自願過來的。”
“自願過來的?怎麽回事,是跟着你過來的?”伥鬼首領那張青紫的臉擠出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君,你真是幫了大忙了,你沒碰過‘她’吧?”
“我們已經算好了時辰,今晚大人說不定能顯靈,只要選出來合适的鬼母……大人若是願意施舍恩德,鬼王不日便能誕生。”
男人沒什麽反應,回答道,“沒碰過。”
葉挽卿看着遠處的祭臺,已經琢磨出來了。時辰、人族的女子扮作鬼母,加上伥鬼首領口中的“大人”顯靈……估計這些伥鬼用的是獻祭的方式。
古書典籍上曾記載,鬼王出世除了降災之外,還有一種方式,便是以人族女子獻祭,地點要在鬼氣濃郁的地方、還要有萬裏挑一的時辰。若是能夠成功獻祭,那名人族女子會懷孕,懷上一顆鬼種。
這種鬼種不比自然出世的鬼王厲害,但是假以時日培養,也能成為萬鬼之王。
獻祭成功,除了選出來的“鬼母”要符合對方的心意,還要有特定的珍稀祭品,以及地點和時間,都出不得半分差池,除此之外,還看緣分。
葉挽卿此時倒是能夠确定了,這人肯定不是伥鬼那邊的……若是也不會特意帶他進來了。鬼母鬼母,首先要是個女人,若真讓他上祭臺,獻祭百分百會失敗。
“沒碰過便好。君,你若是不喜歡……不如讓他上,若是獻祭成功,來日他便是鬼王之母,我等不會虧待他。”
“至于你,到時候我定會向鬼王引薦你。”
兩人的對話完全沒有避着他,葉挽卿唇角繃緊,他看着男人的側臉,離近了看,男人比伥鬼首領還要高大,身形氣質內斂,像是一座巋然不動的冰山。
似乎是察覺到他不滿的目光,男人微微側眸,海霧一般的眼底看不透徹,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頓片刻,很快收回了視線。
然後他聽見了男人溫潤的嗓音,帶着幾分冷淡。
“能為大人獻祭,是他的榮幸。”
伥鬼首領哈哈大笑起來,兩人還談論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葉挽卿心裏的那簇火苗愈演愈烈,瞪着男人的側臉,恨不得盯出來一個洞。
哪怕知道是權宜之計,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也太欠揍了些,他試圖透過障眼法看清男人的那張臉。
可惜他只能看到一截俊朗的下颌線條,看不到臉,怕是對面的伥鬼首領也不知曉男人的真面目。
兩人沒一會就聊完了,伥鬼首領似乎對君很放心,他被君領着去了一處單獨的山洞,這邊有結界阻隔,裏面看上去像是修葺完善的房間。
君在他身後合上門,對他道:“還有半個時辰,你在這裏等着,不要輕舉妄動。”
“我想去看看我同伴,”葉挽卿,“還有那些女子,伥鬼會如何對她們?”
“她們會沒事。”
君在原地布下了一道結界,随即離去。門在他面前再次合上,他推開門,門外守着層層小鬼和伥鬼,他踏出去半步,小鬼與伥鬼齊齊回頭,面容青紫恐怖,黝黑的眼珠齊齊轉向他。
葉挽卿退了回來,他對小鬼道:“一會便要到獻祭的時辰,我回來了便要那些修士做養料,你們去挑幾個送到我房裏來,要還有氣的,不要死人。”
小鬼能聽懂,呆頭呆腦的去彙報了,他也是賭一把,最好能夠把孟義他們帶出來,在這邊相對安全一些。
他在房間裏算着時辰,過了好一會,外面傳來動靜,小鬼當真領了人過來。
幾名活着的修士被送進來,還有孟義,葉挽卿這幅樣子本來便丢人,他施法讓其餘的幾明白修士都睡過去,和孟義也不方便多說。
孟義看到他呆了好一會,張了張嘴,葉挽卿堵住了他的嘴,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大哥,晚些我再跟你解釋,這裏是伥鬼老巢……你拿好,一會若是外面亂起來便趁亂逃跑。”
葉挽卿把幾張符咒塞到了孟義的手裏,都是一些拙劣的障眼法,管不了太長時間,但是趁亂逃出去并不難。
外面響起了敲鑼打鼓聲,小鬼們都湊在一起,有一處能夠看到外面幽暗的天空,外面還在下着雨,此時圓月卻從烏雲中顯露出來。
應當是到了時辰,房門被打開,葉挽卿再次見到了君。君這次手裏拿了一條紅黑的長绡,上面繡的有織金鬼紋。
君看了眼他房間裏的幾名修士,很快收回視線,将手裏的織金長绡遞給他。
“獻祭有規矩,要遮住雙眼。”
葉挽卿接過來,外面的伥鬼全部都圍着祭壇,月色下是一張張青紫可怖的面容,他依言戴上長绡,袖口的長劍貼在皮膚內側,泛着冰涼。
耳邊是小鬼們的嬉笑聲,還有低吟淺唱摻雜其中。葉挽卿眼睛被遮住,男人握着他的手腕帶着他踏上長長的臺階。
越往上,越能感受到冰冷陰森的氣息,那些寒氣從他的腳踝、背後,密密麻麻地爬上來。
身邊人的氣息也愈發明顯,君氣息偏冷,冷冽如同森寒皚雪,收斂時又像是一柄未開鋒的雪劍。
“吾主萬安,如今鬼界式微,望吾主垂憐,今獻祭吾主,鬼界衆生為無主散沙,鬼王之位久空未經……”
伥鬼首領的話音響在耳邊,漸漸地,葉挽卿感覺到耳邊安靜下來,他的耳邊回蕩着伥鬼首領最後的一句話。
“吾主信徒君自願以身做爐,望吾主屈身舍恩鬼界衆生。”
葉挽卿眼前的長绡被拿掉,他看清了面前的男人,腦海裏嗡嗡作響,他已經不想去深想“屈身舍恩”是什麽意思。
在這時,空氣仿佛靜止下來,祭臺上的陣法彙聚在一起的那一刻,所有伥鬼全部跪在地上。
這是葉挽卿清醒時看見的最後一幕,他眼前晃過一角玄色金紋繡雲長袍,那雙若玉削蔥的手放在長劍上,無形的威壓落下,整座山洞随之顫動。
銀白凜冽劍光落下的那一瞬,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東西頃刻之間消散。男人站在劍光彙聚盡頭,身形仿佛與劍光融在一起,側臉線條薄冷,眉眼垂下時海霧般的眸子半掩。
祭臺随之倒塌,葉挽卿整個人從高空墜下來,紅色的百鳥朝鳳衣角随風展開,青絲散落兩側,他掉入沾着冰冷氣息的懷抱。
葉挽卿向上只能看見一截冷硬的下颌線條,他受了威壓影響,太陽穴青筋抽疼,指尖攥着男人的一角衣袍。
“你……”葉挽卿半天沒有“你”出來個好歹,心裏一股氣提上來,想讓對方把他放下。他沒有被別人橫抱過,這身衣服也是男人讓他換上的,又丢了一次人。
那句“你叫君什麽”,尚且沒有問出來,他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挽:記仇x3
曉君闌:誰姓君?
是正敘哈,重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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