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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你總算醒了,我正準備帶你去城裏醫館看看呢。”
葉挽卿睜開眼,入目的是孟義放大的臉,不待他出口問,孟義松了口氣,開始絮絮叨叨。
“咱們一路有驚無險,昨日卻入了伥鬼的巢穴,不知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大郎他們幾個都被埋在底下了,我拿着你給的符帶着那幾名修士逃了出來。”
孟義:“你是被人帶出來的,那人還将被關起來的女子都放走了,我當時見到你太激動,轉眼人就不見了,也不知曉那位救人兄弟的名字。”
葉挽卿慢慢地坐起來,他注意到他們現在是在一輛牛車上,車夫大爺戴着鬥笠,牛車晃晃悠悠地颠簸行駛。
那人想必說的便是君,葉挽卿身上還穿着那身喜袍,看上去像是逃親的新娘子。
“人都救出來了?”葉挽卿還記得當時那道劍光,男人一道劍光便滅了底下所有伥鬼,想來身份不簡單。
“救出來了,我走的時候看見有修士過來,估計是城裏已經收到了消息。我擔心你有事,就沒留下,讓大爺順帶捎我們一截路。”
“只是可惜了大郎他們,前一日還好好的……世事無常啊。”孟義說着嘆了口氣。
葉挽卿不知道說什麽,他拍了拍孟義的肩膀,若非那男人,他們興許也未必能逃出來。
“我們的修為并不是伥鬼的對手,它們數量多,待我們下次回去一趟,給大郎他們上柱香。”
孟義贊同地點頭,又松口氣,“還好你沒事。”
前因後果也算是清楚了,城門近在眼前,他們離劍南山莊也非常近了。有城中的修士過去,剩下的不必他們操心。
葉挽卿現在無暇思考那位君的身份,他想趕緊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了。
“小葉,別說你這樣穿還挺好看的,”孟義很快從思緒裏抽回來,目光落在他身上,眼裏略微興味,“是那位兄弟抱你出來的,我當時還以為是他輕薄你。”
提起這個便生氣,葉挽卿瞥孟義一眼,孟義讪讪地閉了嘴。此城名不夜城,是九州名都之一,城中繁華澧魅,長街處處都是風景。
“我以前還未上過名都,傳聞不夜城紙醉金迷銷金之窟,以前只有耳聞。”
孟義四處打量,略微好奇,明明年紀比葉挽卿要大許多,心态卻非常年輕。孟義在伥鬼洞穴沒受什麽傷,他當時看到伥鬼直接吓暈了過去,後來睡了一覺就被送去了葉挽卿那裏。
他們兩人選了一間略微偏僻的客棧,兩人都不是家境豐裕的主。葉挽卿找了一身衣裳換上,那身裙子被他扔在了客棧軟塌上,待到換完衣服,他整個人仿佛才能喘氣。
“小葉,我們可要出去轉轉?過兩天就要去劍南山莊,日後我們怕是沒時間在城中待。”
孟義搓手手有些期待,劍南山莊可是出了名的嚴厲,修仙之路漫長,修煉過程也非常枯燥辛苦。他們進去之後會很少有機會出來,除了出任務,或者是被淘汰。
“你……”葉挽卿看着孟義這麽活蹦亂跳,估計确實沒什麽事,他思考了下,自己也要去打聽消息,便同意了。
“你身上沒受傷?”
“沒有。”
“我們可以去逛逛,正好去打聽消息。”
葉挽卿只帶上了他那把生鏽的鐵劍,這是臨走前他師父留給他的,他還帶着這把破劍,引得孟義看了好幾眼。
“小葉,你這把劍是祖傳的?看你這麽寶貝,什麽時候都帶着。”
葉挽卿搖搖頭,唇角揚起來些許,“這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師父說它日後能夠斬百邪。”
“真的假的,”孟義半信半疑,他怎麽看都是一把破銅爛鐵,很快又問了別的,“你要打聽什麽消息?”
“随便打聽,我們什麽都沒有準備,總要打聽打聽去劍南山莊要準備什麽。”葉挽卿略微挑眉,說的很像那麽回事。
孟義不疑有他,贊同道,“你說的對,确實應該提前打聽消息。”
他們兩人去了不夜城最大的一座茶館,路上碰到了許多修士,有從各路來的散修,還有許多小宗門的修士。
葉挽卿尋了個不太起眼的位置,他要了兩壺雨前春茶,點心也選了一些,他不怎麽喜歡點心,太膩,是給孟義選的。
這邊聚集的修士很多,袖口花紋各式各樣看得人眼花缭亂,周圍修士的議論聲紛紛落入他們耳中。
“聽聞今年劍南山莊去的人很多,聶家和岑家都會去。”
“聶家的二公子和岑家的小公子?不是聽聞他們已經有資格能去四大仙門,為何還要待在劍南山莊?”
另一人笑出聲,“這還用問,自然是因為那位曉家義子,曉君闌還會在劍南山莊待三年,聽聞是他年紀尚輕,幾位大人說他有待磨煉。”
“那兩位公子出了名的纨绔,追随曉家義子倒是有些正形。”
葉挽卿嘗了一口雨前春茶,入口略澀,他于是拿了一塊點心壓下去,點心太甜,膩的他擰眉。
遠處有搭建的戲臺子,那裏是演戲說書的地方,孟義坐不住,沒一會就去前面聽說書去了。
葉挽卿聽了一會旁人的議論,大多都是關于那位小劍神的,他覺得無趣,也沒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信息。他視線在遠處掃一眼,這出戲約摸也要結束了,遠處有些喧鬧,那裏圍着許多人。
戲臺上說書人手裏的戒尺落下一道巨響,臺上說詞的聲音也放大許多倍,葉挽卿聽不真切,遠處動靜不知道是在做什麽,他的性子并不喜歡湊熱鬧。
人沒一會便散開,他往人群裏找孟義的身影,方才還在前排坐着看戲,這會兒人已經不見了。
葉挽卿在原地起身,他到了原本孟義坐的位置,沒有找到人,地上散落許多果仁和碎點心,方才熱鬧應當便是在這邊發生的。
他拽了一邊的店小二詢問,“方才這裏的人去哪裏了?”
“你說方才的客人?這邊的客人方才沖撞了樓上的貴客,那位客人似乎被帶到了樓上。”
孟義居然不跟他說一聲便走了?葉挽卿問了一嘴樓上的貴客,店小二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給他指了房間。
茶館一樓是戲臺子,二樓是華貴的包間,從樓上能夠清晰的看見一樓的戲臺,包括一樓客人也能看的非常清楚。
葉挽卿上了樓,店小二說的貴客在最裏側,這是一間最大的包間,門窗細細雕刻牡丹花紋,單從裝飾看想必裏面的客人非富即貴。
門口守的有小厮,在他還未踏進去時小厮便攔住了他,他開了口,“我兄長在裏面,兩位可否進去通禀一聲,告訴他我在外面等他……”
葉挽卿想孟義若是自己跟着進去,應該有些把握,他進去倒是多此一舉,但是對孟義的性子,又有些不放心,此時只能先讓人進去試探一番。
兩名小厮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有些為難,對他道,“裏面都是貴客,貴客吩咐過沒有令牌不得進去打擾。”
話音沒落,房門“嘎吱”一聲被人從裏面推開,脂粉味撲面而來,葉挽卿聽到一聲略微甜膩的“闌哥哥”。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的少年面龐,少年容貌生的清隽,身上卻有遮掩不住的貴氣,肩上的錦氅散開些許,少年手裏還拿着一只銀雕酒杯,說話間略有些唇齒不清。
“我去讓人送些……醒酒湯過來。”
視線倏然一轉,葉挽卿猝不及防和少年對視,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擰了擰眉。
“這是誰?”少年語氣不善地問小厮。
“岑公子,這是樓下的客人,他說他兄長在裏面……”
不過是兩句簡單的解釋,岑酉已經聽出來了意思,意味深長道,“是裏面那窮酸鬼的弟弟啊,正好,方才的賬還沒算。”
門開了一條縫,葉挽卿能夠看清裏面的場景。裏面堪比一間正殿,朱梁玉璧,兩邊擺的是未散的酒席,場地空曠,很容易便能看見跪在琴師旁邊的孟義。
孟義也看見了他,微微瞪着他,顯然是不贊同讓他進去。
他在門口略微猶豫,背後傳來力度,身後的少年輕輕一推,便把他推了進去。
身後的房門合上,酒席上坐着的似乎都是修士。圍繞着修士的侍女個個模樣嬌俏,有一個甚至到了孟義旁邊給他斟酒,孟義臉上立刻便紅了起來。
葉挽卿看出來估計是這幾人有意為難孟義,因為他們這邊有動靜,幾名修士的目光都投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主位,那裏有一道屏風,距離略遠看不清背後的人,只能隐約看出輪廓。
屏風上繡的有山河壁玉,男人身着銀色鶴紋長袍,他只能看到袖口一角銀色長喙。男人身形挺直,墨發玉頸,露出來的一截指尖冷白如萃。
“你這位兄弟方才在樓下看說書看的太過入神,茶水濺了我一身,”岑酉說話的時候可沒有方才的半分醉态,眸子半眯,看着葉挽卿道,“我這身青氅是我三哥送的,茶水洗不洗的掉是一回事,單論賠,你們也賠不出一件一模一樣的。”
葉挽卿面上沒什麽表情,他擡起眼皮掃了一眼面前少年的青氅,上面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在座的都是修士,用法術祛除衣服上的茶水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眼前的少年顯然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們,葉挽卿不欲與其争辯,他問道,“要如何才能放了他?”
“原本已經與他商議過,讓他在這裏跪上一天一夜,我三哥心善,改成讓他跪到宴上結束。”
岑酉面上笑起來,“你現在替他出頭,這事就更好辦了,要放了他也不難,賠三杯酒便是。”
話音說的輕飄飄的,葉挽卿注意到孟義在朝他使眼色,指了指旁邊修士衣袍上的字,有火麒花紋,代表九州岑家,岑家是歷代仙門裏的世族之一。
顯然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
說話的這一空檔,已經有侍女端了酒過來,在他面前倒了三杯酒。
葉挽卿估計自己不喝是出不去了,看來今日他與孟義運氣确實運氣不怎麽好,他默不作聲地接了酒碗。
白酒灌喉,整個口腔裏燒起來,一路燒到肺腑。他在家裏經常和師父喝酒,師父已經年過八旬,但是身體非常硬朗,時不時地便要拉着他喝酒。
他的酒量不好不壞,只是這酒太過于烈,烈酒燒喉,他咳嗽兩聲,把三杯酒一飲而盡。
岑酉嗓音懶散,“這三杯酒當是你給我賠罪了,衣服是三哥的,剩下一杯,你敬三哥。看看三哥願不願意原諒你。”
“闌哥哥,你說是不是?”
話音落了,空氣中掉針可聞,那一聲“闌哥哥”,很明顯叫的是主位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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