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葉挽卿下意識地開口:“我未曾用過噬靈株。”

他耳邊響起來那名弟子說的話,前一日他不在院子裏,他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哪來的錢買去買噬靈株。

司法堂的守侍并不單獨聽他空口狡辯,顯然也是做了調查來的,守侍冷冰冰道:“方才我們已經詢問過你們峰裏的弟子,你平日練習未曾凝聚出來過劍氣。”

葉挽卿張了張嘴,他在私底下的練劍的時候喜歡自己一個人待着,沒有和其他弟子一起。何況他也不是性情張揚之人,只是偶爾凝聚出來劍氣,不值當特意和別人說。

倒是秋易有一次撞見了,眼下他可不會認為秋易會幫他作證。

他握劍的指尖略微用力,反駁道:“可以去查我的銀錢記錄,我……我未曾買過那種東西。”

話說出來,他自己也知道毫無說服力,因為地下交易那麽多,并不是所有的都能查到。

葉挽卿被臺下許多目光看着,他慢慢地松開指尖,司法堂的長老一向公正嚴厲,他相信對方會明察秋毫。

他跟着司法堂的守侍走了,周圍的弟子們在當着他的面議論,那些話聽起來很難聽。他思緒飄得遠,直到額頭傳來尖銳的疼痛時才回過神來。

不知道誰朝他扔了一塊石頭,葉挽卿唇角繃緊,倒是不怎麽疼,他反應遲鈍,摸摸自己的額頭,額頭略有些腫。

守侍警告了那些弟子一番,周圍弟子才散開,葉挽卿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石臺的方向,曉君闌已經不在了。

他一路跟着守侍到了司法堂,司法堂那邊還有待商議,他跪在正殿裏,頭頂是三尺匾額,兩邊是律政神像,周圍的牆壁有雕琢的七十二刑具,整座殿看起來很陰森。

“葉挽卿,你可曾私藏噬靈株?”

葉挽卿:“未曾。”

“那你如何解釋在你院中搜查出來的噬靈株。”

司法長老長相威嚴,話音帶着審問的力度,冷漠看人的時候有些像兩旁的律政神像。

“我不知曉,昨日我不在自己的院子。”

葉挽卿嗓音很低,他院子裏沒人,沒人能為他作證,曉君闌會為他作證嗎?

“那你劍上殘留的噬靈株當如何解釋?”

葉挽卿只能說不知,“我未曾用過噬靈株。”

審訊結果什麽也沒問出來,他暫時被送了下去,自然不送他回去,他被關在司法堂的禁閉室。

葉挽卿有些抗拒進禁閉室,通常有優待的弟子是能先回自己的院子,顯然他并不屬于那一種,他手腕戴上鐐铐,被送進了禁閉室。

司法堂有固定的弟子守着,弟子帶他進去最裏面的一間禁閉室,這一間禁閉室比前面幾間都要窄。

“前面幾間前些日子未清理幹淨,你暫且委屈幾天。”

弟子拽着他手腕處的鎖鏈,把他送了進去。

鐵門“嘎吱”一聲合上,這裏是尾房,更加的狹窄,牆壁上沒有窗戶,像是一間密封的鐵籠,空氣濕悶潮濕,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地上冰涼涼的什麽都沒有,倒是能看出來一些幹涸的血跡。葉挽卿找了一處勉強幹淨的角落坐下,他抱着自己的膝蓋,從前一天開始回憶一些被自己忽視的細節。

他的劍沒有被人碰過……昨天沒有,今天……

腦海裏劃過向他透露信息的那名弟子,當時那名弟子上場時險些摔倒,他扶了對方一把,那名弟子碰到了他的劍。

會是那時候嗎?

他住的院子并不難找,沒有令牌應當進不去,但是弟子之間沒有誰還在自己的院子設結界的,所以翻牆也能進去。

昨天又下大雨,更是不容易被發現。

葉挽卿知曉自己應當是得罪了人,他腦海裏浮現出來一道清隽的身影,那人應該很快就會得知,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信他。

他靠着牆坐了一會,這般四方方的房間,沒有窗戶,只能從門縫隐約透出來些許光亮,讓他回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屋子。

那時候他整日被關在屋子裏,屋子悶得他喘不過來氣,他小時候很害怕一個人待。

現在長大了,不應當害怕了才是,葉挽卿握緊自己袖口裏的劍,整個人像是被淹沒進黑暗裏。

他預想應當第二日便能出去,然而并沒有人過來管他。守侍每天過來給他送一碗水一個饅頭,他吃了三天,時間變得十分漫長。

在裏面關着什麽都不能做,異常的煎熬。第三日的時候,葉挽卿發起了低燒,他臉色發白,透出一抹紅,自己待在角落裏,在守侍過來送東西的時候,沒忍住叫住了對方。

“司法長老還沒有查出來?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

“我并不知,公子在這裏等消息便是。”

只有一個等字,葉挽卿注意到對方看他的目光帶着些許憐憫,他慢慢地收回手,也不是不能從這裏出去。

只是他此時若是出去了,便坐實了罪名,他非但不能在劍南山莊待,之後估計也不會有其他仙門的人要他。

葉挽卿想起來臨走之前師父對他說的話,師父希望他能入劍祖門下,成為九州劍神。

現在還沒有踏出去半步,可能就要夭折半路了。

他掰着饅頭,就着水一點點地咽下去,腦袋裏昏昏沉沉,茶碗放在一邊,手腳略微冰冷。

誰也好,想有個人能跟他說幾句話。

第三天夜裏,葉挽卿已經沒辦法打坐了,他感覺全身都是冷的,像是置身在水牢裏,他摸摸自己的額頭,似乎有些燙。

他估計孟義可能在外面着急呢,他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成一團,若是司法堂判定他用了噬靈株,他似乎也是百口莫辯。

像是諸如委屈的情緒,他一向抗拒,那般什麽也改變不了,現在只能去思考之後該怎麽做。

這般想着,他的腦袋卻越來越昏沉,暈過去之前,聽見了一聲動靜,耳邊傳來熟悉的溫柔嗓音,自己的額頭被碰了碰。

“小挽……?”

葉挽卿想睜開眼,卻感覺眼皮子極為沉重,怎麽也睜不開,他察覺自己整個人被抱了起來,那人還在他耳邊道歉。

“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葉挽卿埋進熟悉的沾着蘭香的懷抱,他心中的陰霾和低落仿佛在此刻被驅散,逐漸透出來光亮。

“我……”

曉君闌察覺到懷裏人細白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襟,少年臉都被燒的紅了,眼睫略微潮濕,唇角動了動,慢慢地睜開眼。

“我沒有……”

艱難地吐出來幾個字,曉君闌垂眸,指尖碰了碰懷裏少年的眼睫,觸感柔軟,他開了口。

“我知道,我相信你。”

葉挽卿聞言才放心的閉上雙眼。

司法堂平日裏沒什麽人過來,今日曉君闌過來,司法堂一衆弟子幾乎是戰戰兢兢,眼看着這位小劍神面上和和氣氣來找他們要人,他們就是不想給也得給。

“司法長老交代過了,查清楚之前不能放人……”

弟子隐約察覺到對方氣息略微冷了幾分,嗓音越來越小,額頭幾乎冒出來冷汗。

跟随曉君闌一同過來的還有岑酉,岑酉不像曉君闌那般脾性好,直接嗤出聲。

“等你們司法長老回來,人也該涼透了。”

“此事交給我們查,若是查出來你們司法堂有包庇弟子的嫌疑……”岑酉微微停頓,剩餘的話自然不必再說。

曉君闌抱着人離開,岑酉跟在後面,看一眼懷裏的人,怎麽看怎麽眼熟,原來是上回的熟人。

“我還以為三哥藏着的人是誰,都能讓三哥動聶鴻羽,”岑酉面上帶笑,眼底卻很冷,“三哥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曉君闌聞言步伐略微停頓,看了岑酉一眼,那一眼極其平淡,眼神漆黑深沉,岑酉有一瞬間像是被禁锢住了脖頸。

“三哥可別忘了,清酒還在等你,若是他知曉你在外面碰了別人,想必會難過。”

岑酉覺得自己是在拿一把刀去紮曉君闌,也紮在他自己心口。

“三哥……你應該不想讓清酒難過吧,他天生弱症,可受不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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