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葉挽卿這一日練劍時間沒那麽長, 因為過幾日便是曉君闌的生辰,聽聞曉君闌要回曉家,他要跟曉君闌一起。
曉君闌的生日趕上大寒, 正好過幾日也要過年了。劍南山莊會放他們小半月的假, 将近二十天。
因為許多弟子路途遙遠,來回路途便要花費幾日, 實際上在家中待的時間并不長。
他們現在還能回家看看, 再過幾年入仙門興許就不會有機會了。
葉挽卿懷裏還揣着那本小冊子, 他和蕭不易告了別,簡單地收拾了東西, 其實不過是幾本典籍。
路過的枝桠上落雪紛飛,行人路過興許會被淋一身,黑靴踩在雪地上壓實, 山上自入冬以來經常落雪, 放眼望去滿簾銀裝素裹。
許多弟子都在互相道別, 葉挽卿瞅見了沈榷在拉着幾名弟子說了許多, 趁沈榷沒有發現他,他趕緊溜了。
隔着一段距離, 不遠處桐陰樹下,男人撐着一把傘,如今是冬日, 他不怎麽怕冷, 倒是曉君闌整日穿着狐裘, 銀色卷浪紋遠遠看上去像是和雪色融在一起。
曉君闌眉眼像是沾了啞光的墨汁,濃稠又溫和, 他看見了對方, 男人也看見了他, 顯然是過來接他的。
“小挽。”溫溫和和地喊了他一聲。
葉挽卿鑽進了曉君闌的傘裏,他懷裏的典籍被曉君闌拿走,曉君闌拂掉了他肩側的雪。
“出來這麽早,沒有跟同窗告別?”
“告別了,蕭不易不回去,他要去不夜城做生意,沈榷留下來幫長老出任務,只有鶴城回家。”
葉挽卿平日裏接觸的人曉君闌都知曉,這幾個人跟他關系頗好,他想起來一茬,問道,“岑酉他們可要跟着師兄一起回去?”
曉家在京州,岑家和聶家也同樣。
聽見曉君闌嗯一聲,男人問他,“小挽很關心他們?”
這不是他第一次向曉君闌打聽岑酉,前幾日也問過一次。葉挽卿搖搖頭,他指尖冰涼,往曉君闌懷裏塞。
“我先陪你去京州,你要不要跟我也回趟家?”
葉挽卿肯定是要回去見師父的,他家很遠,正好順路看看孟義的妹妹。
他只是随口提議,曉君闌看了他一會,輕聲應了一個“好”。
他們兩人回到陵鶴峰,葉挽卿瞅見曉君闌肩側落了雪,想來是方才打傘為了不讓他淋着,他用指尖拂掉。
他整個人站在曉君闌面前,殿中燃了地爐一點也不冷,他回來之後便把外袍脫了。雪還沒有完全拂掉,面前的男人輕而易舉地扣緊他的腰肢将他帶進懷裏。
“冷不冷?”曉君闌問他。
嗓音像是擦過他的耳側,葉挽卿耳尖發熱,眼見着曉君闌又用唇角輕輕蹭他發熱的耳尖,他心跳的格外快,腿也發軟。
“師兄,我們……”葉挽卿嘗試跟曉君闌講道理,“我們來商量一下。”
曉君闌輕輕吻他的眼尾,嗓音慵懶,“小挽想跟我商量什麽。”
“我們……是不是太頻繁了,”葉挽卿唇角繃緊,按住曉君闌亂動的手,尤其是這一個月以來,曉君闌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一樣,整日回來變着法的折騰他。
怎麽也要不夠。
“我練劍的時候身體會不舒服,而且也不方便,”葉挽卿看曉君闌一眼,覺得自己應當占主導權,“你整日回來也耽誤時間,我們來商量一下次數,不可以一天三次。”
他對上曉君闌眼底,曉君闌似乎是笑了,男人指尖摩挲着他的耳尖,嗓音略低,“小挽想要怎麽算。”
“你在我視線裏,我就忍不住……想要親你碰你。”
曉君闌生了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若冷硯漆,眼尾弧度略長,眸光深邃,專注看人時像是能把人吸入他的世界,分毫動彈不得。
他如今便是被鎖定的獵物,殿中缭繞着蘭香,他有一種被困住的錯覺,一寸寸地被曉君闌的溫柔蠶食,對方看起來像是為難,眼神裏帶着克制,掩飾着自己的占有欲。
“小挽?”深情纏眷的兩個字,嗓音低沉,葉挽卿聽見對方這麽叫他,就有些腰軟,渾身發燙,他險些又要妥協了。
“不行……師兄,以後改為最多三日一次,”葉挽卿頂着曉君闌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按住曉君闌,就這麽定下了,“三日一次,若是師兄實在忍不住,我搬出去,這般師兄就見不到我了。”
曉君闌:“……”
好一會男人沒有出聲,曉君闌垂着眼,指尖漫不經心地在他脊椎骨的位置碰了碰,向下數幾節,他幾乎要從原地彈起來,然後便動不了了。
“小挽說的是從哪一日開始算,不如從今天開始?”
葉挽卿站都有些站不穩了,他隐隐有不好的預感,猶豫了一小會,點了下頭。
然後他整個人被抱了起來,曉君闌溫聲道,“那便從今天開始。”
葉挽卿原本還想着晚上能出去一趟,他壓根沒能出去,整個人像是被搗爛的春泥,化成一整團,指尖連畫筆都拿不起來了。
他床側有一沓畫,只伸出來一截指尖,指尖略微泛粉,仿佛雪白摻了桃花汁。他一有動靜,不遠處的人便投來視線,他立刻便把指尖縮了回去。
“今日不用去劍閣,小挽可以多睡一會,”曉君闌被少年吸引了注意力,心思也一直在上面,便到了少年床榻邊,捉住少年要縮回去的手。
葉挽卿被捉住手,下意識地發顫,他臉上被被子捂的有點潮,想要縮回手,反而被曉君闌捉住,對方不願意松開他。
“小挽是不是有事要做,可以交給我。”
他這幾天一直偷偷摸摸的,曉君闌掃了一眼他藏畫紙的地方,似乎已經發現了。
“你先松手。”葉挽卿嗓音略低,他還有些渴,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曉君闌便端了水過來,将他從被子裏挖出來,端着水喂他。
“我一會要出去一趟。”葉挽卿說。
“去哪裏?小挽現在應當走不了路,有事可以交給我。”曉君闌摩挲着他的手腕,他抿唇收回手,不讓曉君闌碰他。
“你當真願意去做?”
葉挽卿估計自己瞞不住曉君闌,他把那一沓畫紙拿出來,這種畫紙上沾了靈力,長時間放在床側,會入人夢。
畫紙上赫然畫的是孟義,是笑着的孟義,他練了好久,将孟義的眉眼畫的最低有九分相像。
曉君闌略微挑眉,“要将這些畫送給岑酉?”
葉挽卿嗯一聲,“我聽聞他如今還在夜夜笙歌……我心裏很不舒服。”
說他卑劣也好,報複心重也好,他不願意看到岑酉不為所動。他不能動岑酉,一是他目前沒有那個能力,二是孟義想必也不希望他這麽做,他能做的,便是讓岑酉後悔,日思夜想的都是孟義。
“師兄……你願意幫我嗎?”葉挽卿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曉君闌的身影,他要做,也瞞不住曉君闌。
“以前未曾發現小挽這般記仇……”曉君闌指尖碰了碰他的耳側,“你是想讓孟義入他的夢?”
葉挽卿點點頭,“這般也不容易查到是誰動的手。”
曉君闌似乎又笑了一聲,對他道,“你在殿裏好好休息,此事我會命人去做。”
“師兄,和岑酉關系不好。”葉挽卿問。
這麽多天他也看出來些許,岑酉其實對待曉君闌有一定距離,曉君闌對岑酉更是疏離,給他的感覺并不像是真正的朋友。
“算不上不好,小挽都開口了,我不能置小挽不管。”曉君闌碰碰他的眼尾,垂眼溫聲道,“小挽比他重要很多。”
葉挽卿現在聽慣了曉君闌的花言巧語。盡會哄騙他,他的臉上還是忍不住發熱,湊上去親親曉君闌的唇角。
“多謝師兄。”
“師兄在我心裏也很重要。”葉挽卿奉行別人對他如何,他便對別人如何,若是曉君闌用心待他,他不會虧待曉君闌。
他在正殿待了一天,到了出行那一日卻又發起了熱。原先以為熱症應當是好了,他臉色很差,曉君闌又叫來了藥師峰的弟子。
叫來的是曉君闌信任的人,說話很直接。
“體內有殘留的東西,未清理幹淨,全都化在裏面了……”那名弟子頓了頓,“且曉師兄修為過高,他承受已經不易……陽元萬萬不可留在體內。”
葉挽卿聽得默默用被子遮住臉,他還在發熱,聽見曉君闌低聲跟弟子商讨,商讨的居然是他如何才能承受。
“……”
想來便是,曉君闌整日看醫書,怎麽可能不知道,恐怕是故意的,他看出來了曉君闌喜歡讓他留着,不允許他自己清理。
“提高修為,還有這藥膏,要一日塗三次,藥玉也能用上。”
人很快走了,他們也要出發去京州,因為葉挽卿發熱,曉君闌晚了些時間走,等到他熱退,才抱着他到出城的馬車。
以前未曾感受到曉君闌的修為,葉挽卿在曉君闌的懷裏,上一秒還在正殿,下一秒已經到了城外。這般的瞬移,通常極其消耗內力,曉君闌看起來非常輕松,還有興致在馬車上給他塗藥。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葉挽卿沒什麽精神,去京州一日的路程,他都是在曉君闌懷裏睡過去的。
中途倒是聽見侍衛的議論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岑酉這幾日臉色很差,比如城中的那座賭坊一夜之間沒了聲息,似乎被查封了。
葉挽卿眼皮子耷拉着,聽了一耳朵便又暈了過去,他一直賴在曉君闌懷裏,顯然拿曉君闌當被褥,不舒服便往曉君闌懷裏鑽。
快到京州曉府的時候,曉君闌跟他講了家裏的關系。
“伯父伯母早故,大哥如今不在,二哥應當在,我四弟也在,他天生弱症身體不好,還有幾個妹妹。”
葉挽卿記人名都要記不過來了,聽見曉君闌的四弟叫奉清酒,總覺得有些耳熟。
窗簾偶爾掀開能夠看見外面的樓閣,京州繁華,枝桠上繁燈籠罩。
葉挽卿:“為何只有你四弟姓奉。”
“他身體不好,姓是國師賜的,冠了國師之姓,能夠免些命災。”
葉挽卿明白了,他心情有些緊張,但是他也沒有多少精神緊張,馬車緩緩地停下。
未見到人聲先至,他聽到了一聲軟綿綿的“三哥”。
葉挽卿猜想應當便是曉君闌的四弟奉清酒了,他剛發完熱症沒什麽力氣,曉君闌先下去的。
京州如今初雪剛落,地面上的雪已經融化,車簾掀開,曉君闌朝他伸出手。
男人的手冷白修長,宛如瓊玉,他被曉君闌扶着下了馬車,走路的時候還晃了一下,險些栽進曉君闌懷裏。
一道略微陰沉的視線紮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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