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晴天霹靂

葉舒那日的努力很快就有結果了。

袁三小姐是個癡情的女子，當初在城門口對寧北飏驚鴻一瞥，便再也難以忘懷，再加上家裏也希望她與寧北飏多加親昵，因此沒幾日，她便再次造訪寧府。

寧北飏看到拜帖的時候，葉舒正在旁邊奉茶，他轉頭瞧她，“那日你是怎麽跟她說的？”

葉舒裝傻，“奴婢就是按照公子的要求說的呀，不親近，不淡漠，只是告訴袁三小姐，公子十分忙，所以沒有空閑見她。”

“是嗎？”他淡淡反問，丹鳳眼平靜地如同一面鏡子，不帶多少情緒，但好似能将人看穿似的。

葉舒垂下了視線，徹底忽略了寧北飏那道逼人的視線，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關我的事」的模樣。

面上懵懂，但心裏早已樂開了花，她巴不得寧北飏覺得她辦事不力，哪兒哪兒都不行，然後打發她去掃院子。

書房裏的氣氛有些微的凝滞，飛煙見公子的目光落在葉舒身上，不知是否不悅了，她不禁也保持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寧北飏才收回視線，仿佛帶着淡淡的無奈一般，緩緩将手中的書合上。

此刻書房裏恐怕也就飛煙一人還顧念着花廳裏的袁三小姐了，總不能讓人一直等下去吧，她問道，“公子要見袁三小姐麽？”

寧北飏「嗯」了一聲。

飛煙欠身，“奴婢這便去回禀袁三小姐。”

書房裏只剩葉舒和寧北飏兩人了，葉舒想着，寧北飏估摸着要去會佳人了，她端起茶盞，欠了欠身子，便要離去。

卻被人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手腕。

葉舒登時懵了，看着那只骨節分明的手，目光緩緩移到它主人的臉上，依舊是飄逸出塵，依舊是清風朗月，依舊是潔淨無瑕。

可她怎麽覺得，突然不認識他了呢？

他不是最讨厭她的接近了嗎？現在是鬧哪樣？

他的臉上沒有往常的淡淡笑意，也沒有生氣時不悅的情緒，一張臉平靜無波，就這樣一步步欺近她。

葉舒被他這反常的模樣吓得不輕，一步步後退，不知不覺便抵住了柱子，不能動彈了。

他微微彎腰，與她平視着，徑直看入她眼底，開口時聲音很輕，帶着與往常不一樣的情緒，“你故意的，是不是？”

安神香侵入鼻尖，讓她有一瞬的恍惚，眼前此景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對了，是在梅香園的時候。那時她躲在他房間外聽牆角，便聽到寧七公子用這般輕挑的語氣，對那個南陳密探說「姑娘好生主動」。

差不多的語調，差不多的話，讓葉舒感覺頭皮發麻，只覺得危險。

大概是由于害怕，葉舒下了死力，一把推開了寧北飏。

寧北飏沒料到她會突然使這麽大的力氣，被推得踉跄一步，差點兒站不穩，這時臉上倒是不悅了，皺着眉看着她。

葉舒隔着一段距離，瞪着他。

寧北飏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表情，他的嘴角揚起輕蔑的弧度，高貴的眼皮微掀，“你跟本公子玩欲擒故縱？”

葉舒發現自己此刻智商不太夠用，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而且她潛意識裏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于是本着自己的職責解釋道，“袁三小姐傾城之姿，與公子很是般配，公子見了她，便會知道奴婢忠心耿耿、一心為公子着想了。”

她越說，聲音越發小了，因為看到寧北飏那張越來越黑的臉……

危險！

她可不想再被他點穴道，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見他沒有要動手的樣子，貓着身子去書案前端了茶壺器具，而後一溜煙地跑了。

出了書房，葉舒都不敢往回看，跑遠了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唉，她突然有些懷念江寧時候的他，那時候他嘴角總帶着淡淡的微笑，就連她差點兒打翻了茶杯，他也不生氣。

哪兒像現在這樣啊，動不動就生氣，有時候還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什麽而生氣。

工作難做啊！

總之一句話：她得趕緊湊夠錢，贖回自己的玉墜。

葉舒是溜之大吉了，寧北飏卻在書房中站了好會兒，直到雲荻進去的時候，他的臉色還不太好，雲荻憤憤道，“公子，一定是野豬搞的鬼，不然您明明已經拒絕過了袁家小姐，她們袁家好歹是相府，斷無可能厚顏再次上門的。”

“依我看，像野豬這樣不知所謂的女子，就不該留在公子身邊！要麽趕出去，要麽發賣了，這樣公子便省心了。”

“你這麽讨厭她？”

雲荻自然而然地點頭。

寧北飏卻沒說什麽，轉身便出了書房。

雲荻一時摸不清自家公子的态度，腦中一頭霧水，只能感覺到公子的情緒不太好，而這不好的原因自然在野豬身上。

不行！他非要趕走這個厚臉皮的女人。

——

在葉舒被寧北飏不明所以的舉動弄得焦躁不安的時候，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般朝她腦門直砸下來。

在她去廚房領茶葉時，見到兩個小厮拿着一副畫像在問廚房的管事，“見過這女子沒有？”

管事看了看畫像，搖了搖頭。

小厮卻還往裏頭張望着，再次問道，“廚房裏沒有這個人？”

管事仍是搖頭，但他在寧府時間長，認得兩個小厮是連墨園的人，不禁道，“既然是三公子要找的人，小人自然會一并留心的，敢問兩位小哥，三公子找這名女子是何緣故呢？”

小厮道，“這女子偷到連墨園的東西，公子命我等全府搜查她的下落。”

管事驚訝至極，“竟有人敢偷連墨園的東西？！”

廚房裏十多個人，聞言齊齊停下來手中的動作，一臉震驚地看過去，他們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敢偷連墨園的東西，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葉舒偷偷藏在房門後，往那邊小心地瞟着，總算是看清了畫像上的人，那、那不就是她嗎？她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着，這副畫是誰畫的呢？竟然還畫地挺像她的。

兩個小厮的聲音驚醒了她，“我們還要到別處去問，就不打擾了。這畫像留下來一份，若是管事的有這女子消息，一定告訴我等，到時候抓住這名女賊，三公子必定重重有賞！”

葉舒低着頭，轉身飛快地走了。

腦中反複回響着小厮的兩句話——

還要到別處去問……

到時候抓住這名女賊，三公子必定重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