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柳家之女之二

李二小姐回到自己的閨房，那雙明亮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空蕩蕩的房間裏，竟然沒有一個下人。

緩緩走向窗前，靜靜地站在那裏，李二小姐宛若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淅瀝瀝的雨水打落了樹上的丁香花，泥水污了花瓣，卻抑制不住那一陣陣清香。良久，李二小姐了許久收回目光，走到琴前，纖長的手指緩緩撫上了琴弦。琴聲如玉石落地，清脆動人，卻掩抑不住那一縷愁，一絲哀。

“铮！”琴音戛然而止，血染琴弦。忍不住，将那琴扔了出去，壓抑住滿嘴的苦澀與哀戚。遂又露出一絲不忍，慌忙将琴拾起，憐惜地擦去上面的血跡，将琴弦換成新的。黯淡的眸子看不到一絲光輝，李二小姐無聲地嘆息。琴還是那個琴，樂曲亦還是那熟悉的旋律，只是，再也沒有那個拿着笛子相和的人了。

李二小姐突然身子一怔，只覺得有什麽東西打在肩上。四處尋找一番，竟然發現一個搓成團的小紙條。有些遲疑地看着那個紙團，最終還是選擇将它打開，李二小姐原本黯然的眸子瞬間爆發了光彩。

“斷崖見。”

斷崖是李二小姐和張路桐初遇的地方，當時的她只覺得他是一個有擔當的翩翩公子。在得知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的時候，她不由得芳心暗動。誰曾想，它日的情郎如今的情狼。

明明只有三個字，卻讓她反複研讀，生怕自己看錯了。是他回心轉意了嗎？還是想要與自己做個了斷？良久，李二小姐才起身，自己打了一盆清水，将臉上的淚痕洗下去。有用胭脂掩蓋住紅紅的眼圈，咽下滿嘴的苦澀，露出了一絲燦爛的笑容。就算是他真的負了她，就算是她真的一無所有，她也絕不要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狽，她還擁有自己。

沒有帶上任何人，獨自走到斷崖邊。雨後天晴，天邊彩虹懸挂。夕陽西下，斷崖餘光，綠柳垂絲，清風徐來。淺淺一笑，心似乎也寧靜下來。斷崖雖美，卻因它的峭而鮮少有人來。也正是因為人煙稀少，景色怡人，這裏反倒成了李二小姐與張路桐的約會的地方。李家與張家也樂意兩人來往，再加上商賈之家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張夫人和李老夫人也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本能的，李二小姐只覺得心裏一陣發寒，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

“啊！”李二小姐捂着被利劍刺傷的肩膀，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個溫婉活潑的姐姐居然想用劍殺她。

“為什麽？”李二小姐呆呆地問。

“怪就怪他喜歡你，不管我怎麽做，他的心理永遠都是你的影子，即使他自己都不曾發現。你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憑什麽占據我的位置？”李若然帶着宛如毒蛇的笑容說，“好了，從今往後，李府再也不會有一個二小姐了。當然，李府本就不該有你這麽一個二小姐。我的妹妹，姐姐要走了。等有人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你就不怕他們知道你殺了我？”李二小姐憤怒地問道。

“好妹妹，別忘了這裏可是斷崖。到時候我只要僞裝你從山崖上掉下來，誰還會知道我今日的所作所為？更何況，祖母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你一個養女的死活的。”李若然緩緩走向李二小姐，李二小姐一點一點往後退，眼見就要到懸崖邊上，李二小姐猛地停了下來。

“這就對了。”李若然猛地飛向李二小姐，在李二小姐身上點了幾下，李二小姐瞬間動憚不得。

李若然收回手中的長劍，拿出一把匕首在李二小姐面前晃了一晃。一只手狠狠地捏住李二小姐的下巴，帶着幾番狠戾：“多麽美的一張臉，我若是把它毀了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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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李二小姐眼中劃過一絲恐懼，随即又鎮定下來。

“啪！”李若然猛地一巴掌扇了過來，“就是這種眼神，真的很讓人讨厭。”

李若然拿起匕首，一刀一刀地劃向李二小姐那白皙的臉頰。血珠順着李二小姐的臉頰緩緩流淌，然若綻開的血蓮。做完這一切，李若然嘴角挂着那抹得意而狠戾的笑容，随即拿出一面銅鏡。李二小姐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猛地閉上眼睛，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死死地咬住下唇，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冷眼地看着李若然。

李若然看着李二小姐那冷淡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猙獰，滿眼的恨意一瞬間襲了上來。

“啊！”李二小姐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急速下墜。即使她的容貌盡毀，她也不放過她嗎？第一次，李二小姐如此恨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斷崖之所以險，就在于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高，凡是掉下去的人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李二小姐自知生還無望，遂閉上眼睛。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李二小姐睜開眼睛，猛地發現自己居然平安地站在斷崖底下。

“你恨她嗎？”邪魅的男子憑空出現，一只手按在她的左肩處，李二小姐突然發現自己的左肩居然停止了流血。

男子身着墨色長衫，仿若無骨的倚在岩石處，眯起眼睛打量着李二小姐。長衫的料子是她不曾見過的，做工也極為精巧，暗藏奢華。柳落月只覺得身上瞬間布滿冷汗，眼前的男子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逃離。

恨？柳落月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絲怨恨，只覺得哀戚。

“不恨。”女子搖了搖頭。她恨誰？

“你居然沒有恨！哈哈哈……”男子大笑，“小丫頭，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我讓你活下去，你來做我的女兒。”

父親？她從來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樣子。小時候在她以為自己是李若然的時候，她也想過倘若自己的父親還在世，她也不用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後來當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李若然，他也曾盼望着有一天自己的親父親會出現在她面前。可是，這一切終究只是她的想象罷了。她是天真不知世事，卻不是傻子。就如李若然所說，李家斷然不會為了一個養女而責難李家那個正派小姐。到時候她很有可能會成為李家為了掩蓋李若然所為的犧牲品，而只有一種人才能保住秘密……想到這裏，柳落月目光一顫。如今只能賭，眼前李家是不能依靠了，而這個不知道身份的男子必定不是普通人，跟着他興許還會有一條活路。

“女兒多謝父親相救。”女子盈盈一拜。

“你叫什麽名字？”

“李若然。”女子下意識地回答，卻突然想到，這個名字自打真正的李若然回來以後，她已經沒有使用的權力了。

“嗯……不好，不好，我的女兒自然要一個新的名字。叫什麽好呢？”男子搖着頭想了半天，“對了，風光霁月，就叫柳落月好了。”

女子笑了笑，她有名字了。柳落月起身，再次拜道：“落月多謝父親賜名。”

“好女兒。”男子笑着應道，突然，男子怔住了，食指指向柳落月的額頭。半晌，男子再次大笑：“居然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凝魂體質，我柳無涯的運氣不是一般得好啊！真是可惜了這張臉了，小丫頭，要不要再去看看你那未婚夫啊？”

柳落月怔了怔，沒想到男子話題轉換的如此之快，随即目光一黯：“落月如今顏貌盡毀，更何況他早就負了落月了。”

“那個男人不過是迫于母命罷了，他若是真心對你，又豈會在乎你的相貌，更何況，哪個男人願意娶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除非那個男子不是真心愛慕你，不過是貪慕李家的財富罷了。”柳無涯勸道，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柳落月擡頭看着柳無涯，終于點了點頭。

“放心吧，出了什麽事情，柳家是你的後盾。”柳無涯拍了拍柳落月的頭，近乎嘆息地說。

望着柳落月遠去的身影，柳無涯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您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空蕩蕩的崖底，突然傳來了一個清冷的男聲。

“淳于你又冤枉我了，本座何須去為難一個小姑娘！”柳無涯依舊沒什麽正經的樣子。

淳于面無表情地看着柳無涯，他可不認為這個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男人會好心地讓那對小鴛鴦破鏡重圓。

“那丫頭倒是個決絕的，只是她真的可能沒有恨嗎？”良久，就在淳于以為柳無涯不會回答的時候，柳無涯這才懶懶地開口。

“你就這麽急着斬斷她在凡界最後的羁絆？她真的那麽好值得你把她帶回靈界？”淳于不敢置信地問。

“你不覺得她很理智嗎？她為自己找了那麽多個理由不去恨，雖然是自欺欺人，卻也是不想讓自己再陷入這泥潭之中了。那李家對她有養育之恩，她還李若然一命也是應該。經歷這番還能保持心之真，也是個善良的。凝魂體質是葬魂師最佳的載體，連這種恨意都能被理智壓下去，這樣的人想必不會造下殺孽吧。”難得的，柳無涯解釋了這麽多。

淳于聞言一怔，随即神色暗了下來，複雜地神色看向柳落月離開的那個方向。天緩緩暗了下來，山雨欲來，風摧柳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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