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柳家之女之一

四月的江南，煙雨朦胧，花團錦簇，一片翠綠。

一個約十五六歲的女子，淡藍色長裙裹身，裙長曳地，将那窈窕身材顯得更加纖細。透過*的紗衣，勝雪的冰肌若隐若現。女子頭上的飾物極為簡單，一支玉簪将發鬓挽起，一只四蝶銀步搖孤零零地插在發髻。青絲垂地，烏黑如墨。蒙蒙細雨下女子撐着油紙傘，靜靜地站在花圃前邊，沒有焦距地望着遠方。明明是一副美人雨景圖，卻讓人覺得安靜壓抑得可怕。

“二小姐，老夫人找您。”一個身着粉色長衫的小女孩撐着紙傘跑了過來。

二小姐？女子不由得苦笑，如今她這個二小姐的地位是多麽尴尬啊！恐怕整個李家也只有翠怡是真心叫她一聲二小姐的。

女子迅速整理了一下儀容，露出了一個矜持的笑容。

“走吧，翠怡。”脆脆的聲音，如同落在地上的玉石，極為動人。

“祖母，您叫我。”女子福了一福，輕輕地說道，聲音裏帶着一絲自己都不曾覺察的顫抖。

“二丫頭來了。”老人露出了一絲笑容。

藍衣女子看着老人的笑容，非但沒有放松，反而露出了一絲緊張。

老人親昵地拉起女子的手坐到床邊，女子的心不由得一緊。微微垂下眼簾，女子心裏突然有些傷感：有多久祖母沒有這麽對待過自己了，好似自從她回來以後。

“當初遇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七歲的奶娃娃，如今出的亭亭玉立，妩媚動人了。對你，祖母是放心的，可是，你那個姐姐……”老人說到此，略微嘆息，聲音竟然有些哽咽，“若然那個孩子是個苦命的，自幼和家裏失散，如今，好不容易尋回來，卻也吃了不少苦頭。好歹她還有一門婚約，讓我這個老骨頭百年後也有顏面去見她的爹娘。”

“祖母！”女子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這個疼愛自己多年的老人。

“二丫頭，祖母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可是，我們欠若然的太多了。更何況，張家公子本就是與你姐姐指腹為婚的。你的才名名震江南，以後自會有個好人家的。可是，你的姐姐則不同。”老人面露心痛之色，故意在姐姐這個字眼上加重語氣。

“祖母，我知道，我現在的一切本都該是姐姐的。名字我讓給了她，身份地位也讓給了她。可是，祖母，愛情是不可以讓的。”女子語氣不自覺地加快，原本的一絲清冷消失殆盡，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你怎能如此不知廉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置喙？還有，二丫頭，你要記住，你的這一切本來就是若然的。不是讓給她，是還給她。”李老夫人突然厲聲道。

女子凄然一笑？不知廉恥？誰不知道她李家二小姐的德名？如今竟然被人說成不知廉恥。女子擡起頭來，似乎還想要争辯什麽，可是看到老夫人那冰冷的眼神，女子垂下眼簾，緩緩退出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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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翠怡看着女子失神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喚道。

女子這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真金不怕火煉，他是不會背叛我的，對嗎？”

女子呆呆地漫無目的地走着，絲毫不管雨水打濕自己的衣衫。她本是一個孤兒，七歲那年被李府的大老爺李巒鷹所救。那時李府的二老爺李巒鵬遇害，只留下年僅七歲的孤女李若然。未曾想，李巒鷹趕到的時候，李若然也死在了一場大火中。李巒鷹怕老太太傷心，正巧無意中救了被人追捕的她，從此她就代替了李若然的存在。她被救清醒過來以後，就不記得過去，渾身上下只有一塊玉佩，上面刻着她的生辰。李巒鵬也曾多次暗中查過她的身世，卻一無所獲，仿佛她就是憑空出現的一般。她一直以為她就是李府的大小姐，未曾想，前不久，當年誤以為死在了火裏的李府真正的大小姐回來了。于是，她的一切都還給了李若然，包括她的名字。現在，就連她的那個海誓山盟的未婚夫，也要還給她。

她不怨任何人，畢竟當年若不是李大老爺救了她，她早就被人販子給賣了。李老夫人當年對她的好，她都記着，雖然這都是對李若然的，而不是她。這麽多年來，她努力學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舉止優雅，努力學好嬷嬷教給她的一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李老夫人開心。漸漸的，她的才名德名傳遍江南，誰不知道李府有這麽一個才貌雙全的小姐？

真正的李若然回來了，她把這個名字還給她。老夫人告訴她，不管怎麽說，這麽多年的感情是不可能的磨滅的，即使她不是李府真正的小姐。她告訴她，以後選個黃道吉日，再為她重新取個名字。如今，她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李老夫人對她說的都是敷衍。甚至連名字都不願意再為她取。現在的李府，都圍着李若然轉。

“桐哥哥，你看那花多美啊！”嬌媚的女聲傳來。

只見花叢中，一男一女正在嬉戲。女子嬌媚動人，男子儀表堂堂，郎才女貌，郎情妾意。本該是一副極為美好的畫面，卻讓李二小姐如墜冰窖。

“桐哥哥……”脆脆的女聲帶了一絲脆弱。

“然然……”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緊張，閃過一絲不忍。

“小妹。”李若然笑得如花一般甜，拉住李二小姐的手說道：“以後可不能叫桐哥哥了，要叫姐夫。”

“姐夫？”看着笑得極甜的姐姐，和沒有否認的張路桐，李二小姐只覺的極為寒冷。

“小妹。”張路桐垂下眼簾，不敢再看李二小姐的眼睛。

“為什麽？為什麽！張路桐，你告訴我，過去的海誓山盟你不記得了嗎？”淚水順着女子的臉頰緩緩流下。

“對不起，然然，若然更需要我。而且，母親更喜歡若然。”張路桐的眼神怎麽也不肯看向李家二小姐。

李二小姐閉上眼睛，雙手卻在顫抖。是啊，比起自己這個來路不明的二小姐，當然是李若然那個嫡親的小姐更受張夫人的歡迎。

“你若無心我便休。從今往後，我與你恩斷義絕。”李二小姐猛地張開眼睛，帶着幾分決絕說道。

李二小姐本就生的極美，屬于那種靈動到極點，純潔到極點的美。而此時的李二小姐身上往日不曾具有的凄然之美，讓張路桐的心又是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