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節

擺明了就是欺負人，聶伶俐要是就站在她面前，估計她能立刻出手揍人。

晚上回到宿舍，肖湛感到一股莫名的輕松，原本以為很複雜的事情結果卻是很簡單，看來很多煩惱的産生都是源于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想明白這一點後，心情也如放了假，沖完澡後不禁哼起了小曲。

“肖大帥哥，遇到什麽好事了？”陸平捧着本書不禁回頭問。

“好事也算不上，就是有個課題差不多要完結了。”

“那可要恭喜了！我們家瑩瑩就沒這麽幸運了，最近跟着導師做項目，天天跟我抱怨，她把負能量發洩出去了可也沒見着她開心一丁點兒，反而我都要跟着抑郁了。”

“這麽誇張嗎，她不是外文系的嗎？”

“跟着導師在翻譯一部你們歷史學的專業學術著作，她沒有這方面的學術背景，翻譯得很吃力。”

“難怪我們有那麽多學術著作都讀不懂，看來翻譯要背這個鍋。翻譯不了就別翻譯了，就算是做善事吧！”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其他人能翻譯為什麽你翻譯不了，不想畢業了嗎？”

聽陸平說完，肖湛想想也有道理，雖然隔行如隔山，但是衆生皆苦卻是一樣的。

“對了，你們系下個月是不是有個國學研修班？”陸平問。

“嗯，會有不少國外學生來。”

“那我們可以去聽嗎？”

“這個……沒說不讓來聽吧。”

“那就是可以了！”

“怎麽，你要去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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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讓瑩瑩去聽。”

“歡迎啊。”

消散于無形（八）

王亦博回到宿舍後，直接打開電腦，将今天的照片與時間添加進之前他與肖湛的文稿裏。從小到大他都是活在自己一個人純粹的世界裏，雖然他對周圍的人與世界有着自己的觀察，但他從不曾讓自己真正參與其中，因而固執，甚至不講理，拿着自己的價值觀作為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尺。

在這把标尺下，肖湛曾是一個不務正業、冥頑不靈的人。王亦博也曾以自己強橫的方式試圖将他拉入“正軌”，逼着他做應該做的事。而肖湛是什麽感受、是否開心，那時的他并不在乎。就算有一丁點兒在意，他也認為那是肖湛自己應該處理的情緒。

可是今天，在回學校的公交車上，當肖湛問他學歷史是為了什麽而他回答是為了“更好地理解這個世界與人類自己”時，他才恍然發現自己之前的固執與單線價值觀有多麽可笑。他既然明白，人終其一生所擁有的不過是不足百年的時間，人生該怎麽度過本沒有定式定法，他又為何要将肖湛拉入他的世界框架中？他更加明白，人生的枷鎖無處不在，些微的自由都猶如珍寶，那麽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何不予他多一點的時間，多一點的自由？

文稿修改完畢後，王亦博關閉文檔，在文檔的文件名後面加上“定稿”兩個字，郵件發給蔣小涵。當看到郵件已成功發送的提示後，心想，就別再讓這個無謂的枷鎖去為難活生生的人了。

這是他第一次承認自己付出時間去完成的事情其實很無謂，也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自欺欺人。

王亦博離開書桌，打開玻璃門走到陽臺上，看着遠處墨黑色的海浪，他突然很想去海邊走一走。

這個晚上，同樣想去海邊放飛心情的遠不止王亦博一個。燈火将近海的天空微微照亮，海堤上仍有不少或成對或三五成群的年輕人在游蕩。王亦博換上寬松的黑色長袖衫，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臉朝着大海的方向，一個人安靜地走在海堤上。此時的他是感到放松自在的，若自己有隐身的特異功能的話，那就更加完美了。他盡量讓自己什麽都不再思考，只是吹着海風，看着海浪的波濤起伏。

在海堤上走了一段長長的路，他沿着臺階走到沙灘的開放區域。綿密的細沙踩在腳下，他才覺得暫時從白天那個人來人往的世界逃了出來。沒走幾步，聽見有人喊他名字，他回頭一看，高瑜君手裏拎着幾罐啤酒正朝他笑。

兩人找了處沙灘席地而坐，高瑜君遞給他一罐啤酒，他沒有拒絕，伸手接了過去，“咔嚓”一聲打開易拉罐，緊接着高瑜君手裏也“咔嚓”一聲，兩個人同時仰頭喝了好幾大口。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高瑜君笑着說。

“你經常一個人來這裏？”

“也不是經常，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

“你心情不好？”

“嗯，很不好。”高瑜君臉上依舊挂着笑，白天因被聶伶俐耍而燒起的滿腔怒火在回學校的途中已經漸漸熄滅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燼了。但，不再憤怒并不代表無動于衷。

王亦博又喝了一口啤酒，目光依舊直直地看着眼前深色的海面，什麽話都沒有說，也什麽都不問。

高瑜君也靜看着海面，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高瑜君感概道：“你知道嗎，學校外面的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所以，人生要一直努力才行。”

“該怎麽努力呢？”

“努力讓自己不覺得委屈，這才是離開校門後唯一對得起自己的方式。”

高瑜君細細品味王亦博說的這句話，想明白了之後看着王亦博笑了笑，說：“聽湛湛說你一直是個超級學霸，本以為清高又不通人情世故，沒想到活得比誰都明白。”

王亦博笑着搖搖頭，“我也有很多自以為是的時候，而且還容易固執，将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并沒有活得比誰都明白。”

“你能這麽說，已經好過世上太多人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相互碰了碰啤酒罐，直到把酒喝完。

第二天高瑜君到報社見到聶伶俐，依舊恭敬有禮。聶伶俐反而頗為心虛，問：“報紙送到了嗎？”

“送到了。”高瑜君回答，她一早就打電話給社區居委會的保安确認過了。

“辛苦了。”聶伶俐佯笑一聲，說：“今天開始你去跑商場吧。”

“跑商場？”

“你知道我們是一家社區報，內容就是要接地氣。我們報紙有個版塊就是刊登每個商場每周有哪些打折促銷信息，這部分以後就由你來負責，不過你要确保每周都要把這些商場跑一圈。”

高瑜君看着聶伶俐不知以她獨有的翻白眼式的眨眼睛眨了多少回才把這段話說完，微微一笑，恭敬地說：“好的，一定完成任務。”

高瑜君的反應讓聶伶俐微微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這個尚未踏出校門的女生心智突然變得成熟穩重起來，仿佛對一切都胸有成竹，反而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對了，”聶伶俐喊住她，指了指她坐了兩天的小會議桌後面的辦公區域，說：“以後你就用小胖對面這張空着的辦公桌吧。”

高瑜君點點頭，朝着臨時屬于她的那張辦公桌走去。她知道自己這一步走錯了，她也知道這只是一份實習，自己還有太多種選擇，但她選擇走下去。

從課題中暫時解放出來的肖湛覺得整個世界都一下子變得美好了幾分，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天高雲淡，天地清明。

肖湛騎着單車迎着爽朗的風，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自由自在放飛的小鳥，而飛翔的目的地，自然是自己向往的地方——哲學系教室。

推開教室後門的時候，梁一晴已經站在教室講臺上講課了。肖湛貓着腰，悄悄往教室最後一排找了個座位一坐，從進門到入座全都看在梁一晴眼裏，不過全當視而不見。

梁一晴的聲音很好聽，溫柔、知性。他掃視了課堂一圈，發現在座的學生們無不全神貫注地聽她講課，梁一晴講的內容是中國古代哲學，今天講的是《莊子》。

“莊子認為，有‘真人’才有真知。那什麽樣的人才算是‘真人’呢？在《大宗師》這篇裏，莊子說道：古時候的‘真人’不依靠多數對付少數，不自恃成功，不圖謀事情；錯過了機會不後悔，順利得當而不自得。凡是嗜好和欲望太深的人，天生的智慧就淺了。不知道喜悅生存，不知道厭惡死亡；出生不欣喜，人死不拒絕，來去無拘無束。不忘記自己從何處來，也不追求自己的歸宿，事情來了欣然接受，忘掉死亡任其複返自然，不用心智去損害道，這就叫‘真人’。這樣的人，他的內心忘掉一切，容貌靜寂安閑，冷肅如秋，溫暖如春，高興或憤怒如四時運行一樣自然，對任何事物都合宜相稱而無法探測他精神世界的真谛……”

肖湛安靜地聽着，他覺得，無論她說什麽，都可以不厭其煩地聽下去。更何況她所說的內容，在他聽來如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