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Promenade

“……”沈侑藍松開他, “你能不能說點好的。”

“……對不起嘛。”蘇梓博跑得有些氣喘，“但我真的跑不動了，跑不動了……”

被沈侑藍這麽拽着跑了小半圈, 蘇梓博腳一步都邁不出去, 話也說不利索：“我不行了沈侑藍……藍……藍……救命……”

沈侑藍慢下來，眼神像在控訴他沒用。

蘇梓博擺擺手：“我放棄。”

說罷，手還拉住沈侑藍的胳膊，讓他也跟着停下來：“好了好了, 結束……”

“平時唱歌跳舞也沒見你體力不足，這會怎麽那麽嬌弱。”沈侑藍毫不客氣道。

“……”蘇梓博只顧着喘氣，憋了一肚子話蹦不出來, 等終于走着走着氣順了才道, “我在你來之前已經繞着小區跑了一圈了！你別欺負人！”

“我跟着你出門的，也跑了一圈了。”沈侑藍說。

“？”蘇梓博罵道，“騙人。”

沈侑藍指指背：“走個路不至于出汗。”

蘇梓博說什麽也不跟他跑了，沈侑藍也就不再勉強，和他兩個人慢慢走回家去。

雖然已經是除夕，沈侑藍今天卻還有工作，早上跑完步就回房間開會開到下午。蘇梓博早上吃了頓包子之後一路餓到一點多，意識到沈侑藍可能沒空給他做午飯, 趕緊自己跑去熱了點速食。

尋思沈侑藍也沒吃飯, 蘇梓博就分了一部分出來, 去敲了敲他的門。

“進。”沈侑藍說。

蘇梓博把飯給他送進去, 沈侑藍正手撐着頭帶着耳機，眉頭緊簇臉色不善地飙着一段英文, 手指還對着屏幕揮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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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梓博給他放下了飯, 馬上就要退出, 沈侑藍卻直接對着屏幕說了一大串，之後那段蘇梓博聽懂了，他說：“我還沒吃飯，我們的談話時間到了，你還想談就另約日程。”

之後，對方似乎祝福了他“新年快樂”，沈侑藍回祝了他，并且說希望希望假期順利。

挂了視頻，蘇梓博正要退出去，沈侑藍拿起面道：“下樓吃。”

似乎餘怒未消。

雖然也不想打聽對方工作，蘇梓博看他全程心情不太好，還是自己打開話匣子道：“過年消消氣啊。”

“沒事。”沈侑藍說，“結束了。”

“什麽結束了？”蘇梓博說。

“工作。”沈侑藍說，“年前工作收尾，可以好好過年了。”

“啊……你這收的有點太慢了……”蘇梓博笑道。

“以往我也不過年，通常過年也在工作。這是第一次……”沈侑藍看向他，“多少還是要重視一點。”

“？”蘇梓博奇怪看了他一眼。

晚上的時候，蘇梓博看了會書下樓，看見了滿滿一桌子他們倆好像吃不完的菜。

他好像感受到了沈侑藍的“重視”，年夜飯桌上他清蒸了條東星斑，肢解了盤帝王蟹，還有口不知道在煮着什麽的鍋，一盤子顏色漂亮的刺生，在冬日裏冷熱交替的食物們，居然溫暖異常。

沈侑藍從廚房裏出來，一只手夾了倆高腳杯子，另一只手拎着一瓶紅酒，問蘇梓博：“喝雪碧還是可樂，還是別的，自己去拿。”

蘇梓博目光瞥過那瓶酒，又看向他的臉。

“我不能喝酒嗎！我又不是沒喝過。”蘇梓博不服氣道。

“不能。”沈侑藍想也不想拒絕。

“我可以。”蘇梓博開始和他讨價還價，坐下來接過他的杯子，“半杯，半杯行不行？這紅酒啊……又無所謂。”

“……”沈侑藍沒答應也沒不答應，開了酒塞給自己倒了杯，之後勻給了他半杯。

紅色的液體淺淺的，在酒杯下方，映照着白色的頂燈，晃晃悠悠餓。

沈侑藍磕了磕蘇梓博的杯子：“新年快樂。”

然後仰頭，把那剩下的半杯喝了。

“新年快樂。”蘇梓博說。

他只抿了一口，酸澀帶着酒香果香，流淌進了胃裏。

抿的時候沈侑藍全程盯着他看，仿佛生怕他和自己一樣一杯幹了。

蘇梓博咂咂嘴，擡頭：“看着我幹嘛？”

“……”沈侑藍道，“沒事，吃吧。”

兩個人彼此無話埋頭吃了一會，期間沈侑藍的手機有不少的拜年消息和電話，吃兩口就要分神去接個電話，等這麽連接了五六個，蘇梓博舔着嘴唇，趁着他不注意偷偷給自己添了杯酒，等他終于放下筷子準備吃的時候，就看見蘇梓博雙手捂着臉。

沈侑藍斜眼，酒瓶子裏的液體少了點。

“怎麽了。”沈侑藍語氣調侃，“一杯接上臉了？”

“燙。”蘇梓博低聲說。

他挪開手，臉頰有些泛紅，縮到沙發上抱着膝蓋，看着桌面。

“怎麽不吃了？”沈侑藍道。

“嗯。”蘇梓博打了個嗝，“休息會。”

“醉了？”沈侑藍道。

“放屁。”蘇梓博閉着眼罵了句，又雙手捂着臉，“就是有點暈。”

沈侑藍拿了他的電子煙，從桌子另一頭也跟着靠到沙發上，方便看電視：“所以說你是……”

“小孩子。”蘇梓博道，“知道了，別念了。”

沈侑藍發出了一聲悶笑，把煙塞進了嘴裏。

過了一會，等沈侑藍又接了個電話，蘇梓博出聲道：“……怎麽都沒人給我打電話啊。”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就我爸媽給我拍了個視頻……”

沈侑藍微微側頭看他：“挺好，沒有人打擾你。”

“哈？你覺得好？”蘇梓博說。

“嗯。”沈侑藍應了一聲。

這一聲徹底打開蘇梓博的開關。

“其實現在的隊友和我關系一般也就算了，兩個月前的限定團解散的時候，大家錄團綜，在演唱會上哭着抱着說未來再見，但過了這麽些時間，我和他們說的話不超過三句。”蘇梓博靠着沙發背，“一個兩個是別人的問題，多了，我就開始反思是不是我的問題。”

沈侑藍看着電視上無聊的晚會節目，觀衆的笑聲和拍手聲作為背景音時，蘇梓博開口的話語卻和一切都有點格格不入。

他拿起煙，捏在手中道：“今晚和我聯系也不算朋友，充其量叫工作夥伴或者……同事。”

“我連工作夥伴都不會想到我。”蘇梓博喃喃道，“其實我很好奇，他們到底是怎麽看我的啊？”

“重要嗎。”沈侑藍道。

蘇梓博搖搖頭，道：“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對我好。”

他把膝蓋抱緊了點：“就是陳珏哥……”

沈侑藍手一頓。

“我就他一個朋友。”蘇梓博說，“從我出道開始，也就他照顧我。本來他就是我一個人的經紀人，後來開始管五個。”

“對你好的人多了，你就記住他一個。”沈侑藍把煙拿開，給自己又倒了半杯。

蘇梓博湊過來，伸手要去拿那杯酒：“那你也算一個吧。”

沈侑藍沒有理他，把手挪開了一些，蘇梓博繼續伸着手向下傾斜，一個沒平衡，手撐着他的手臂，差點跌他身上。

沈侑藍舉着杯子，仰着頭，把剩下的喝完了，把空杯子放在了桌上。

蘇梓博卻沒有起來的意思。

他幾乎靠在沈侑藍的肩膀上，手換了個姿勢撐着，低聲道：“……我好像真的有點暈。”

沈侑藍側過頭，忽然問他：“你喜歡過陳珏？”

“嗯？”蘇梓博那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以前，喜歡過陳珏，就是因為他對你好？還是誰對你好，把你當朋友，你都會喜歡他。”沈侑藍聲音磁性誘人，在他頭頂如電流一般酥酥麻麻爬進了耳道，蘇梓博有那麽一瞬間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到底是在夢境裏還是在現實。

他強迫自己反應了一會，接着從沈侑藍的肩膀上彈了起來。

他盯着沈侑藍，确認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沈侑藍起身去拿遙控器，“換個……”

“你為什麽知道……”蘇梓博把他拉回來，聲音提高了些，“誰和你說的？！”

“……”沈侑藍也不知道怎麽和他解釋。

“你也看我笑話。”蘇梓博笑笑，“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是不是很好笑？”

“……不是。”沈侑藍抓住他胳膊，“你聽我說。”

“滾一邊兒去。”蘇梓博煩躁拍開他手，“我确實是個笑話。”

之後，蘇梓博橫躺在沙發上，沈侑藍坐在另一側，兩個人盯着電視，結果就是誰也沒看進去。

半小時了，半杯子多紅酒醒得也快，蘇梓博手枕着頭打了個哈欠，蜷起了身子準備撈手機玩。

一舒展身體腳就蹬到了沈侑藍的側腰，沈侑藍以為他叫他，側過頭看他。

“……”蘇梓博擡着腳，“不小心碰到的。”

“……”沈侑藍道，“大過年的，生什麽氣。”

“噗。”蘇梓博被他這句“大過年的”給逗樂了，蜷着笑了半天，畢竟這句話在他嘴裏聽見屬實是有點搞笑和過瘾。

笑完蘇梓博也無所謂了，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一會，蘇梓博率先坐起來道：“不知道你聽哪個二百五說的，但是吧……誰年輕時候沒二百五過啊。”

“你十六歲沒暗戀過自己同班女生嗎？”蘇梓博對沈侑藍道。

“沒。”沈侑藍想都沒想說。

“滾，不可能。”蘇梓博低聲說，“你就是不承認！”

他抱着膝蓋道：“……所以對陳珏，這哪能叫喜歡啊。”

沈侑藍聽懂了他的意思：“……因為陳珏對你最好。”

“對啊，你也看見了，我沒有朋友。”蘇梓博說。

“你不是沒有朋友。”沈侑藍笑笑打量他，“有時候看不透你，說出來的話、想出來的問題足夠老成，但有時候還是個孩子。”

“呵呵。”蘇梓博說，“懶得和你說。”

他看向電視：“春晚好無聊……”

“以前你們春節都幹什麽。”沈侑藍說。

“小時候我和兄弟姐妹們晚上打牌，父母打麻将。”蘇梓博道，“其他好像也不幹什麽……”

“打麻将？”沈侑藍說，“你會嗎。”

“……不會。”蘇梓博說，“小時候會一點，好多年沒打了。”

沈侑藍看着手機，道：“業主群的問打不打麻将，去嗎。”

“？”蘇梓博道，“不是，現在？……”

“不然呢。”沈侑藍已經站起來，“坐在這裏看春晚？”

……

一小時之前，蘇梓博在溫暖的家裏喝酒吃菜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一小時後他坐在牌桌邊上不了桌，眼睛發直看着沈侑藍和三個他見過的中年導演湊一桌在打麻将。

最好笑的是，這一桌的年齡裏，沈侑藍看起來還是最小的。

付忻手裏捏着牌，嘴裏叼着煙看看沈侑藍，又看看後面一臉生無可戀的蘇梓博：“你出來打幾圈還帶個小孩兒，你看把我弟弟困的。”

“我不困。”蘇梓博馬上坐直，接着弓起背，“……就是看不懂。”

“這看不懂？”王議道，“來你坐我旁邊看，你坐沈侑藍旁邊太旺他了，他他媽自摸兩把了。”

“不行。”沈侑藍說。

蘇梓博也不挪動，就坐在他後面看着他。夜深人靜的，兩桌牌開在王導家，室內煙霧缭繞的，幾個導演一點沒有架子圍坐在一起，說着些粗俗的話。

沈侑藍坐在他們中間，背對着蘇梓博，頭頂着束頂光。他們大笑着調侃時，沈侑藍也沒有什麽表情，或是陪着靜靜扯扯嘴角，

話題什麽都有，從中國電影的百年歷史，到批判如今華語樂壇的沒落，扯皮藝術和浪漫和暢想“如果我今年能請到xx作為我的女主角”之類的幻想，蘇梓博遙想□□年前過年的牌桌上，父母一輩的話題不過都是柴米油鹽和八卦，倒也沒有誰比誰高貴一說，但這樣混合起來的歡聲笑語，他終于有點過年的實感。

大家都一樣。

生活的模樣。

他眯着眼，有了點困意，靠在沙發座上，雙眼直勾勾看沈侑藍的背影。

他肩膀寬，倒三角，方才跌到他身上的時候，蘇梓博感覺到他的體溫透着那薄薄的衣服而來。

說起來那天他露着背，還沒仔細看那個紋身，以後還有機會看他的花背嗎？

不過沒事老想着要看人家裸/背幹什麽……

蘇梓博雙眼閉上，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酒還沒醒，否則不至于在這胡思亂想些奇怪的事情。

陪着打一宿通宵麻将，六點半多的時候蘇梓博轉醒，身上蓋了床毯子。沈侑藍他們的牌局剛散，室內全是煙霧缭繞和嗆人氣味，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沈侑藍在他斜側方面對着他翹腳坐着低頭看手機。

天已經亮了，晨曦照了他半張臉，輪廓都鎏金。

“早。”蘇梓博聲音帶着綿，“幾點了？”

“七點不到。”沈侑藍道，“回去睡吧。”

“我怎麽睡着了我……”蘇梓博把毯子拿下去，看看沈侑藍，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麽。”沈侑藍嗓子有點啞，臉色也蒼白得沒有血色。

“看你那張隔夜臉。”蘇梓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趕緊回去睡覺吧，老大不小的還學年輕人熬夜。”

兩個人回家準備補覺，走在回去的路上，沈侑藍道：“昨天沒想到那麽多人來，你很無聊吧。”

“還好啦，反正我也不會打。”蘇梓博說，“就當學習了。”

順着道路走着，沈侑藍忽然道：“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蘇梓博還沒說完，沈侑藍就遞給了他一個紅包。

“？？？”蘇梓博立刻不知所措了起來，“這是幹什麽！”

“壓歲錢啊，之前答應你的。”沈侑藍說，“昨晚忘了。”

“……”蘇梓博怕他反悔，馬上搶過來，“謝謝！”

“真不客氣。”沈侑藍道。

“和你客氣什麽。”蘇梓博揣進了兜裏，“拿來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