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Echo

蘇梓博去洗澡後, 沈侑藍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客廳裏不想動。

他捏着煙不抽，腦子裏都是方才破門而入的殘影。明滅的炭火和空氣中煤氣的氣味，躺在地上的人, 二樓光慢慢挪動, 蘇梓博的臉鋪滿了整個牆體，持續滾動，直至收攏。

像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地獄，內裏住着蠢蠢欲動的野獸。

那和他一條街之隔的地方, 就住着這頭僞裝完好的野獸，怎麽不讓人心驚。

很快，蘇梓博洗好了澡出來, 沈侑藍站起來準備去洗澡。

“水溫合适嗎。”沈侑藍問。

“嗯。”蘇梓博點點頭。

沈侑藍不再說話, 拿着睡衣向上走。

他進了衛生間，回頭把衣服挂起來。

“欸。”

“……”

沈侑藍回頭，他衣服脫到一半，門卻還開着。蘇梓博站在他後面看着他，沈侑藍後背一弓把衣服重新穿上，面帶不解地看着他：“怎麽了？”

“我衣服沒拿。”蘇梓博說。

“嗯。”沈侑藍擡手，把衣服遞給了他。

沈侑藍進去洗完了澡，整個人都沉浸在某種無法言說的氣氛之中。

擔心、後怕、疲憊, 還有對蘇梓博壓抑不住的情緒……沈侑藍幾次都在浴缸裏泡着過去, 又掙紮着醒來。他後腦勺靠着浴缸的岩壁, 擡頭看着天花板, 頭發縷縷在額前垂着，潮濕貼着脖子。

沈侑藍起身, 想都這個點了, 再思考什麽都沒有意義。

他緩步上樓, 就這麽睡了也不安心。

而且他泡了澡，渾身都燥熱，明明洗幹淨了脖子上忽然又莫名粘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發還潮濕地貼着。

他敲敲門，裏面有衣服摩擦床單的動靜，蘇梓博道：“進來。”

沈侑藍按下門鎖進來，道：“還沒睡。”

“睡不着。”蘇梓博坐在床邊看着他。

“那就躺一會。”沈侑藍說，“把手機靜音，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嗯。”蘇梓博看了眼手機，“三點了，再不睡天就亮了。”

“晚安。”沈侑藍說。

他轉身背對着蘇梓博，手扶着門把手剛要開門，背後忽然一陣腳步聲，接着他感覺到巨大的力量把他一推。

沈侑藍心驚，不得不手指撐着門框穩住了自己。

蘇梓博卻已經踮起腳，下巴擱他的肩膀上，感覺他頸部因為自己的濕漉漉的汗漬。

“你真的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蘇梓博在他耳邊道。

“……什麽。”沈侑藍側過頭。

他總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只是這次，蘇梓博比上一次告白時抱的更緊了一些。

“沈侑藍。”蘇梓博手指從他的腰穿過，雙手捏着他睡衣的扣子，從上到下一個個解開。沈侑藍等他解到第三個的時候，才出聲阻止：“……你早點睡覺。”

“不，我就想确認件事情。”蘇梓博說。

他說完，手捏着衣服的兩端，把他身上的睡衣褪了下來。

沈侑藍那線條漂亮布滿紋身的後背暴露在燈光之下，西洋劍之下盤根錯節的帶刺藤蔓，玫瑰朵朵綻放熱烈。

蘇梓博目光向下，沈侑藍感覺到他的手指緩慢下移，他的後背汗毛倒豎，連呼吸都緊促起來。

“一、二、三……”蘇梓博數着，最後手指點了點他左側上方，“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多了一朵？”

沈侑藍：“……”

“為什麽上面還有。”蘇梓博湊近他，“一個不太明顯的……Su？”

他的呼吸都在沈侑藍的背上。

沈侑藍像是被打破了身上最後的禁锢，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剛才？”蘇梓博直起身子。

“就那一眼？”沈侑藍道。

“對啊。”蘇梓博說。

沈侑藍：“……”

“沈侑藍。”蘇梓博重新抱住他，“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誠實點兒？”

“我連你都保護不了。”沈侑藍說，“我有什麽資格和你談情說愛。”

“你和我談情說愛還是要當我保镖啊？要當我保镖你得去找思陸哥面試。”蘇梓博下巴挨着他的肩膀，說話聲音淡淡的，“和我談戀愛，你只要……我答應就行了。”

“還有……”蘇梓博手慢慢下移，“你也就嘴上騙人，這……”

“！”沈侑藍倒吸一口氣，道，“蘇梓博！你別胡鬧！”

蘇梓博本來不想這樣，可是他真的，很激動。

他的激動是從他剛才在衛生間看見沈侑藍背後的紋身開始，他之前看過沈侑藍的紋身好幾眼，幾乎把每個角角落落都記在心中。沈侑藍的紋身本身就漂亮，不像街上那些随随便便的，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所以他立刻就發現了，沈侑藍身上的玫瑰多了一朵，左上側，最漂亮最豔麗，還帶着他的名字。當蘇梓博看見他後背的第一眼，到沈侑藍洗澡的那半個多小時，那種虛無飄渺的慌亂忽然落了地，他意識到，原來自己從來沒有和沈侑藍分離過一刻。

他一直在沈侑藍後背，靠近心髒的那側，親密不分離。

就像他愛着沈侑藍，沈侑藍也愛他。

他走到沈侑藍身前，卻不敢看他的眼睛。沈侑藍雖然也沒有拒絕，但他多少還是怕一擡頭看見沈侑藍那向來冷漠的雙眼。

理智是最後一根琴弦，崩斷在深夜裏來得向來猛烈。

蘇梓博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背落在柔軟的床上，沈侑藍雙手撐在他的臉邊。

他盯着蘇梓博，始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蘇梓博昂起頭道，“你肯說了嗎？”

“我們不能這樣。”沈侑藍說。

“我要聽這個嗎！”蘇梓博翹着他的尖下巴。

沈侑藍的額有汗，垂頭看着他的時候，唇色都咬得發白：“……說好兩年，你怎麽說反悔就反悔……”

“那我如果今天死了呢。”蘇梓博說。

“不許瞎說！”沈侑藍忽然拔高聲音道。

“就說。”蘇梓博昂着脖子，雙手摟住他的脖頸，不滿地蹭着他嘴唇，“我死在那裏，你說不出的話，就後悔一輩子。沈侑藍，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啊？”

他手指并攏，在他的後背抓了一把，觸碰那朵新的紋身：“那……這就真的是一個紀念了。”

說罷，蘇梓博吻上了他的嘴唇。

和第一次的淺嘗即止不同，他親吻着沈侑藍的薄唇，親着親着卻總沒有辦法撬開他的嘴唇。

因為沈侑藍鐵了心一般緊閉着嘴，讓蘇梓博覺得自己的舉動反而看起來有些可笑。

親又親不爽，蘇梓博只能報複似的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有些蔫蔫地縮回身子。

“膽小鬼。”蘇梓博低聲說，“你什麽時候……”

他話沒說完，沈侑藍卻忽然反客為主地垂頭，一口咬住了他嘴唇。

蘇梓博瞪大眼，他不敢相信沈侑藍正在親吻他。

如驟雨暴風席卷而來，攪動他，侵食他，是沉默的暗湧，卷起千層大浪。

蘇梓博不記得自己被親了多久了，交換唾液的過程裏，沈侑藍規矩得像個沒有世俗yu///望人，只有嘴唇在狠狠肆虐。

蘇梓博被親得迷迷糊糊的，沈侑藍終于放過了他，他垂眼擡頭，明明只是接個吻，兩個人好像遠比這激烈很多。

“我是。”沈侑藍低聲說。

蘇梓博意識到這是回答他之前那句話，氣得繼續摟上他的脖子：“我們倆現在怎麽辦？”

“……”沈侑藍的瞳仁從下飄到上，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回去各lu//一發結束嗎？”蘇梓博繼續刺激他。

“好主意。”沈侑藍說。

“沈侑藍！！”蘇梓博道，“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啊！”

“……”蘇梓博看向沈侑藍，沈侑藍垂着眼看自己的手，這動作讓蘇梓博面紅耳赤，馬上坐起來道：“我，我……”

“晚安。”沈侑藍站起來，無奈道，“你夠累了。”

“……”蘇梓博聲音暗啞道，“我……”

“睡吧。”沈侑藍說。

他走到房門邊，蘇梓博坐在床邊，道：“你……你去隔壁嗎？我不想你走。”

“……”沈侑藍轉頭看他，“我洗個澡。”

……

房間陷入黑暗，蘇梓博裹起了被子縮成一團。

他根本睡不着。

幾點了？快五點了吧……

自己也太快了……

沈侑藍……沈侑藍怎麽辦啊？

不過，沈侑藍是喜歡自己的，知道這點就夠了。

蘇梓博确實很累，偏過頭就要睡過去的時候，聽見自己的房門打開。很快，有人躺到了他的旁邊。

蘇梓博愣了一下，驟然清醒過來，從床上蹦起來。

“……”沈侑藍雙手裹住他，聲音低啞磁性，“是我。”

“吓死我了。”蘇梓博驚魂未定，靠進他懷裏，“你進來怎麽那麽靜悄悄的。”

“不是你說不想讓我走的嗎。”沈侑藍說。

“……倒也是。”蘇梓博窩進他懷裏，“沈侑藍，我困了。”

“睡吧。”沈侑藍說。

“我一覺睡醒，你不會不認了吧。”蘇梓博說，“啊？那我不睡了……”

“你小腦子能不能想點正事。”沈侑藍說，“快點睡。”

“那你先說。”蘇梓博閉着眼，晃晃他的胳膊，“你說……”

“說什麽。”沈侑藍說。

“說……”蘇梓博聲音低了下去，“說喜歡……喜歡我……”

他最後幾個字，被吞了下去，吞入了黑暗和夢鄉。

他躺在沈侑藍的臂彎裏，微微張着嘴，看起來異常可愛可口。沈侑藍不知道為什麽，就着窗外那麽些稀薄的光看了許久，良夜長長，竟然已走到了盡頭，馬上就要日出了。

他垂下頭，額頭貼着蘇梓博的臉頰，薄唇輕啓道：“我當然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脖子以下自己腦補。

其實也沒幹什麽……別腦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