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朱厭
臘月初三,天氣愈發惡劣,三天兩頭飄着雨,不時夾着雪花,未曾放過晴。
離海客會還有半月時間,玉龍殿遲遲未完功,惹得莫複歸一陣不悅,幾番催促。
莫星垂披着蓑衣戴着鬥笠,坐在樹下,冷聲指揮着人們将木頭運往山下。
“大師兄。”莫霖笑嘻嘻地走上前。
莫星垂睨了他一眼,道:“有事?”
莫霖指了指一旁的鄭拔山,道:“此人天生神力,無需大師兄如此勞累,大師兄可回去歇着。”
鄭拔山之事莫星垂有所耳聞,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看着莫霖胸有成竹的模樣,道:“那這交給你了,我先回去歇着。”說完,起身準備離去。
“大師兄慢走。”莫霖拱手道。
鄭拔山擡手将幾乎快把眼睛遮住的鬥笠扶正,露出一雙目光閃爍不定的眸子。
“鄭拔山,你還需加緊進度,争取明日之內,把山上這些木頭都給拿下。”莫霖道,因為這事,他都不知道被罵過多少次了,實在是不想再在此事上耗着。
鄭拔山嘴角輕揚,道:“好。”
有了鄭拔山這句話,莫霖心裏舒坦了些,尋了塊巨石坐下,道:“交給你了。”
鄭拔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大夥停下手中的動作,眺望遠方,只看見一棵棵樹木倒了下去,響亮的聲音在山谷間飄蕩。
有幾個膽大的暗自商量着跟上去看看,商讨了好一會兒,趁着莫霖不注意,這才偷偷摸摸地往前方走去。
沒過多久,林內響起一陣哀嚎聲。
“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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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救命!”
“求求你,不要殺我!求求你了!”
人們心道此前出現的妖怪又來了,吓得面色發白,也不多做停留,拔腿就跑。
莫霖剛跟幾位師弟交代完事宜,便看見人群裏一陣騷動,大夥面帶懼色,頭也不回地往朝山下跑去。
莫霖面色一沉,從袖間掏出符紙,默念咒語,藍色的火焰在人們腳邊燃燒起來,形成一道透明的牆。
“有妖怪,放我們走!”一位男子絕望地吶喊道,“你非要我們全死了,這才甘心麽?”
莫霖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兇道:“胡說八道,哪有什麽妖怪?”
“真的,就在前面,我們親耳聽見的。”男子說道。
莫霖看向其他人,大夥齊齊點頭。
“子容,随我去,你們在這看着,若有逃者。”莫霖說到這停了一下,目光掃視着衆人,冷聲道,“殺!”
鄭拔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周圍躺着的人,然後雙手抱起頭,痛苦地抓着頭發。
“鄭拔山?”莫霖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鄭拔山緩緩擡起頭,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直到莫霖走到面前,這才有了絲變化。
莫霖警惕地看向四周,并無任何動靜,腰間的清鈴也無聲響,想來不是邪物作祟。
“受傷了?”莫霖看着鄭拔山身上鮮紅的血液,手背上滿是傷痕。
鄭拔山立即将手藏在身後,搖搖頭,道:“沒,沒有。”
莫霖只當他是被吓到了才會這般,也沒再多問,蹲下身子觀察着身後的屍體。
總共五具屍體,死法大致一樣,左胸都有一個血窟窿,似是被利器劃開,雙目圓睜,眸中的恐懼未來得及消散。
莫霖眉頭一皺,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何你沒事?”莫霖看着鄭拔山,好奇地問。
鄭拔山眸光複雜,伸出手指着前方一處洞口,道:“躲那去了。”
“可曾看清是何物?”莫霖問道。
鄭拔山想了想,然後一臉驚悚,抓着莫子容的衣服,躲在他身後,嘴角不停的念叨:“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莫霖無力扶額,只當鄭拔山被吓到了,奈何正是需要他幫忙,只能強忍着心中的不悅,安撫道:“別怕,子容,先帶他回去吧。”
“是。”莫子容點頭,抓起鄭拔山的衣領,朝山下飛去。
衆玄迎來了位客人,拉着陸初閣絮絮叨叨說了近半個時辰,絲毫沒有停留,中間連口茶都沒喝。
“雲宗主。”陸初閣年紀大了,實在受不了這麽吵,只好開口打斷道,“遠道而來,先喝杯茶吧,不然該涼了。”
雲巫聞言,端起手邊的茶,直接灌入腹中,擡袖擦了擦嘴角的茶漬,繼續開口道:“大長老莫要不信,這可是在下親眼所見啊,兇獸朱厭便藏匿在三山城內。”
陸初閣剛端起茶盞又只好放下,道:“雲宗主此次前來為的是?”
“既然兇獸在三山,貴宗自然當前去捉拿。”雲巫道。
陸初閣搖搖頭,道:“非也,三山守城仙門乃四安,自是當由莫複歸管。”
“可是之前陸宗主不是還去西洲與長風捉拿兇獸麽?此次三山不也一樣?”雲巫疑惑道。
陸初閣看着雲巫,心中暗暗感嘆,還是鶴青穩重些。
“西洲與我衆玄是姻親,自然得前去相助,至于長風,純屬巧合,冒然插手四安之事,恐旁人多慮。”陸初閣解釋道。
“可若是這四安與兇獸勾結,那衆玄可能出手?”雲巫再次問道。
陸初閣捋了捋胡須,道:“衆玄不由老夫做主,雲宗主可以去問問鶴青。”
雲巫耷拉着腦袋,道:“若是雲某能說動陸宗主,何苦來大長老這。”
陸初閣:“……”
“真的是朱厭啊,朱厭臨世,天下必有大戰,大長老一點都不擔心麽?為萬世開太平不是衆玄的門訓麽?”雲巫依舊不死心地問。
陸初閣再次打量着雲巫,目光逐漸冷下去。
雲巫一時間如坐針氈,只好匆匆離去。
陸遠書從屏風後走出來,笑道:“這雲巫,年紀與鶴青倒是一樣,這是這腦子,卻連沉舟那小子都比不上。”
“你還知道出來?”陸初閣沒好氣道,自打雲巫進來,他就躲到屏風後。
陸遠書聳聳肩,道:“沒辦法,我可不喜歡與這些後生打交道,尤其是這個雲巫,出了名的話多,比咱們易春話還多,我可是受不了耳邊叽叽喳喳的。”
“朱厭出現了。”陸初閣轉移話題道。
陸遠書道:“真不打算插手?”
陸初閣長長嘆了口氣,道:“這話能由咱們說麽?”
“這事,可以管。”一道清冷的聲音由外飄進來。
陸遠書眸光一亮,看向走進來的陸榆,調侃道:“你還知道畫堂怎麽走?”半個多月,陸榆一直在落霞院與孤鹜居活動,沒有踏入過畫堂半步。
“長老,叔公。”陸榆拱手道。
陸初閣輕咳一聲,道:“方才所言,可是真?”
陸榆點頭。
“只是雲巫片面之詞,是真是假尚未有定論,冒然前去,恐怕莫複歸心生怨怼。”陸初閣猶豫道。
“是以,還需前去查看一番。”陸榆道。
“那海客會一事?”陸初閣擔憂道。
陸榆堅定道:“長老還需放心,鶴青自有辦法。”
陸初閣微微颔首,道:“那便好,何時動身,老夫與你一同前去。”
“你去做什麽?”陸遠書詫異道。
陸初閣給了他一個眼神,陸遠書立馬反應過來,将原本沒有說出的話收回腹中。
待陸榆走遠後,陸遠書這才看向陸初閣,道:“你有必要這樣防着鶴青麽?”
“不,是陶然然。”陸初閣道,“鶴青怎能放下他?我怕鶴青因他做傻事,陶然然有重華珠,他與鶴青,自是不再有可能,不能讓他毀了鶴青。”
陸遠書聞言,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麽反駁他的話,因為确實在理。
樂田客棧裏,陸雨眠等大夥吃完早飯後,這才拉着李仰飛問道:“此前你們說三山有妖怪,可有人見過?亦或是你們為了逃跑,胡編亂造的一個理由?”
李仰飛肯定地回道:“确有此事。”
“對對對,我看見過。”剛剛躲在角落裏喝粥的人跑了上來,“我叫二牛,多謝恩人相救。”
陸雨眠笑笑,道:“大哥不必客氣,還請大哥講出所見。”
“那日,我被那莫霖狠狠訓斥了一番,心中不爽,便離開人群,尋了個偏僻的林子裏發洩,哪料身後傳出動靜,身旁的樹木全倒了,我吓得腿軟,自己絆倒了自己,滑倒在斜坡下,剛好被一塊石頭給攔住了。等我爬起來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好似野獸的聲音,我一下好奇,就偷偷趴在地上,探起頭去看。它長得像猴子一樣,可是又比猴子大得多,比咱們人還壯。”二牛邊說邊比劃着,一邊配着誇張的表情,在座所有人聽得膽戰心驚的,“後面我就沒看見了,因為吓暈過去了。”二牛嘿嘿一笑。
大夥齊齊擺手,大笑起來。
“多謝大哥。”陸雨眠拱手道。
二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學着陸雨眠的樣子,有模有樣的回了個禮,道:“公子不必客氣,我就是一個粗人。公子救了咱們,可到底還是想回家,還望公子能轉告陸宗主,讓他幫幫咱們。”
“是啊,求陸宗主幫幫咱們吧。”衆人異口同聲道。
陸雨眠對着衆人深深鞠了個躬,道:“大夥的話,在下必将傳達給宗主。”
陸榆正站在樹下看着雞圈裏的久微,不時有一兩只小雞往它頭頂飛過去,而它卻絲毫不在乎,連動沒動一下。
“宗主。”陸雨眠尋來。
陸榆轉過頭,道:“如何?”
陸雨眠将二牛說的話簡單敘述了一遍。
陸榆道:“好。”
陸雨眠眸裏劃過一絲驚訝。
“丢個雞蛋讓它撿。”陸榆指着蹲在角落裏的久微,說完,擡腳離去。
久微聞聲,立馬擡起明亮的雙眸,喜滋滋地看着陸雨眠。
陸雨眠哭笑不得,從廚房裏拿來一個雞蛋,輕輕滾到久微腳邊。
久微立即撿起,扔到一旁的竹筐裏,感激涕零,道:“我是第一個在全是公雞的雞圈裏撿到雞蛋的蘿蔔,不對,人參。”
久微自言自語說了許久,把陸易春給招來了,于是,兩個家夥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快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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