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古怪
只見門外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面色黝黑,穿着檀色的短褐,雙袖卷起,露出結實的胳膊,寒冷的北風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莫霖怎麽看都覺得這人像個傻大個,頂多也就能扛兩根木頭,哪像是有什麽神力的,剛燃起的興致瞬間熄滅,擺擺手,帶着一絲厭煩道:“從哪來回哪去,別來我這玩。”
“這位公子不信我?”鄭拔山眸裏劃過一絲不悅。
莫霖輕笑一聲,道:“那是自然。”
鄭拔山話不多說,扛起一旁的石獅子,一臉輕松的模樣,似乎手中只是拿着一根羽毛。
“師承何門?”莫霖驚訝地問。
鄭拔山将石獅子放下,拍了拍肩上的灰塵,道:“不曾拜師,實屬偶然。”
莫霖也不過多詢問,欣喜地抓住鄭拔山的手,道:“你願意助我?”
鄭拔山點點頭,道:“多年閑來無事,正好尋些東西打發時間。”
“走,随我去山上!”莫霖沒有片刻停留,帶着鄭拔山往山上走去。
冬日陰雨綿綿,北風呼嘯,大夥趁着看守人的不注意,悄悄躲在樹下,朝着手心呼着熱氣,尋求瞬間的溫暖。
遠遠看見莫霖走近,立馬蹲下身子,凍得通紅的雙手顫抖地拿起斧子,低頭各做各的事。
“你們退到那邊去。”莫霖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往後退。
衆人先是一愣,然後紛紛拿起手中的工具,站到一邊,探着腦袋,好奇地打量着莫霖身後的鄭拔山。
“對了。”莫霖忽然想到什麽,回過頭,看着鄭拔山,“還不知如何稱呼?”
“鄭拔山。”鄭拔山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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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霖拍了拍鄭拔山肩膀,道:“人如其名啊。”
“前方那片林子,所有樹木都需砍下,依你之力,需要多久?”莫霖伸手指着前方茂密的樹林,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更為陰暗。
鄭拔山連眼都不眨地回道:“半柱香即可。”
話音剛落,人群中唏噓不已。
“當真是狂妄啊。”
“估計是腦子不好。”
“難不成是請來了哪方的仙人相助?”
……
衆說紛纭。
莫霖也很是震驚,不确定地問道:“當真?”
鄭拔山勾了勾唇,邁着沉穩的步子往前走,忽視旁邊人遞過來的斧子,直接掄起拳頭往樹上砸,一棵棵參天大樹瞬間到倒地,地面都随之顫抖。
衆人皆捂嘴,紛紛驚嘆不已,深深地被鄭拔山折服。
莫霖尚未回過神,便見鄭拔山折回來,開口道:“還有哪裏?”
“今日先到這。”莫霖道,轉頭看着身後,“趕緊的,給我扛下山。”
衆人聞聲,連忙走到倒下的大樹邊,拿起斧頭砍掉淩亂的枝丫,留下主幹。
莫霖偷偷打量着鄭拔山的拳頭,除了有些泛紅外,沒有絲毫損傷,心中暗樂自己撿到寶,看向鄭拔山的目光愈發滿意。
雨勢逐漸轉大,莫霖也沒多做停留,早早下了山,讓幾位師弟看着。
鄭拔山被莫霖留下來,住在西邊的一個小院裏,吃穿用度皆為上乘。
臨近午時,小厮端來午膳,剛走進院子,就聽見古怪的聲音,腳不禁一軟,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仔細聽了聽,靜悄悄的,想來是自己幻聽,便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彎腰撿起地上的食盒。
小厮立馬蹲下身子打開食盒看看裏面的菜肴是否完好,見灑了些湯心情不免有些陰郁,低罵一聲,将蓋子蓋好,準備起身,便看見一雙巨大的紅足。
小厮瞬間僵住了,腦袋控制不住的往上移,瞳孔一滞,直直倒在地上,還未蓋上的食盒被打翻在地,菜灑了一地。
“死人啦!死人啦!”尖銳的聲音響徹雲霄。
莫霖剛合上眼,就聽聞外面吵吵嚷嚷的,心頭一陣窩火,披上外衣走了出去,罵道:“吵什麽!”
“公,公子,死,死人了,小福死了。”門邊的守衛結結巴巴地說完一句話。
莫霖睨了他一眼,為了辦事方便,他便在城內尋了處宅子,找了幾位小厮來打掃,小福便是其中之一。
莫霖實在是不想管,可惜他現在代表的是四安,不得不去,是以,開口道:“在哪?”
“在西院。”守衛回道。
西院?那不是鄭拔山住的地方麽?思及此,莫霖連忙擡腳走過去。
鄭拔山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院中躺着的小福,目光深遠,不知在想什麽。
“鄭拔山?”莫霖的聲音在耳畔想起。
鄭拔山擡眸望去,看着莫霖走了進來。
莫霖走到鄭拔山身側,确認他無事後,這才打量着地上的小福,只見他瞳孔方大,眼中布滿驚恐,一只手還捂在胸口,很顯然是被吓死的。
“怎麽回事?”莫霖問道。
鄭拔山搖搖頭,道:“不知,之前在屋內,聽聞聲響,便看見他躺在這。”
莫霖直直對上鄭拔山的雙眸,見他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收回目光,道:“可需換間院子?”
“不必了,我粗人一個,不介意這些。”鄭拔山回道。
“那好,便不打擾了。”莫霖說完,便轉身離去。
小福的屍體被人擡走安葬了,院內也被打掃幹淨,好似方才之事不曾發生。
鄭拔山回到房中,身子靠在門邊,額間冒出陣陣冷汗,隐在袖中的手不停地抖動着。
四安
莫複歸站在鎖魂墟入口,雙眉緊蹙,眸光複雜地盯着前方。
“宗主?”莫星垂拱手道。
莫複歸回過神,道:“莫霖那裏如何?”
“還需些時日。”莫星垂如實回道。
莫複歸不悅道:“離海客會不足一月,玉龍殿還未完工,莫霖做事不太穩帖,明日,你去盯着。”
“是。”莫星垂點頭。
“星垂,你試試往這裏面打一招試試。”莫複歸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入口。
莫星垂雖有疑惑,可還是照做。
看着淡藍色的光芒逐漸減弱,而莫星垂安然無恙地站着,莫複歸眸色幾變,道:“可有發現?”
“這是?”莫星垂驚訝不已,摸了摸身子,并無痛感,按理說現在他應該倒在地上,不可能完好無損。
鎖魂墟內有數不清的陰魂,怨氣滔天,冒然攻擊,必會受到回擊。是以,門中弟子平日都會繞路走,生怕一不小心沖撞了裏面的東西,惹得一個魂歸西天的下場。
莫複歸雙手微微握緊,道:“有異。”
“難不成是陸鶴青?”莫星垂問道。
莫複歸嗤笑一聲,“他哪有那個本事?若是有,早也将他夫人救出。”
提到陶然然,莫星垂這才想起他在裏面,道:“聽聞陸鶴青與陶适感情頗深,因他而夜不能寐,不理事務。”
“看不出來陸鶴青也是個癡情種。”莫複歸譏笑道。
“如此看來,衆玄不足為患了。”莫星垂得意道。
莫複歸搖搖頭,道:“不可輕敵。”
莫星垂低下頭,道:“宗主教訓的是。”
莫複歸默念幾聲咒語,一道大似碗狀的結界将鎖魂墟遮了個嚴嚴實實,懸着的心這才慢慢放下。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陶然然胸口一陣痛,似被什麽重物壓住了,以為又是那些陰靈來了,立馬睜開眼,手上運力,一道紅色的光芒朝上方打去。
此時,結界上的光芒逐漸減弱。
胸口的痛感這才弱了幾分,入眼依舊是一片漆黑,陶然然煩躁地抓着頭發,罵道:“他娘的什麽破地方,到底哪裏才是出口。”也不知道過了幾天,他背着陶肆二人的屍體跪在地上摸索,四處尋找出口,累了就躺着,醒了再繼續。
落霞院內,陸榆将陶然然藏在妝奁裏的胭脂全被拿了出來,挨個打開,顏色深淺不一的胭脂呈現在眼前,空中圍繞着濃濃的香味。
陸榆伸出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抹了點胭脂,腦海中浮現出陶然然那塗得紅彤彤的臉蛋,眸裏湧起一絲笑意。取過一邊的幹布将手中的胭脂擦淨,将桌上的胭脂放回原處。
長風城外一隅的山腳下,一處屋舍內,洛千帆懷中抱着瘦了許多的兔子,這只抱完抱那只,心疼不已,好不容易養胖的,就這麽沒了,再養回去要多少蘿蔔呀。不過也得好生感謝鄰居張大娘,不然這兔子就不止是瘦了。
屋內傳來一陣細微的咳嗽聲,洛千帆連忙将兔子放下,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房間,原本老舊的木門在他這樣的撞擊下發出“咿呀”的聲音。
洛千帆手扶在榻邊,兩只眼睛緊緊盯着陸沉舟的臉。
“咳咳。”咳嗽聲再次響起,陸沉舟的臉色終于不再是蒼白,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粉色,可還是被洛千帆發現了。
洛千帆欣喜若狂,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倒了杯熱茶,吹涼了幾分後,這才遞到陸沉舟嘴邊,慢慢伺候他喂下,探了探他的脈搏,然後輕聲離開,将門合上。
洛千帆圍着不大的院子發了瘋似的跑着,邊跑邊喊道:“太好啦!終于不用煎藥啦,終于有人給我喂兔子,劈柴,洗衣做飯啦!終于不會死了。”說到後面,聲音哽咽起來,淚水抑制不住往下掉,擡袖擦掉眼淚,抱起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兔子,親了一遍又一遍,“屋裏那只兔崽子,你的兄弟,要醒了,聽見沒有,他要醒了,果真是閻王爺都嫌棄他,不收他。”
附近的人聞聲立馬探出頭看看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只看見洛千帆打着圈跑,心裏頭暗暗可惜,好好的孩子,就這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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